如果當初沒有相遇，沒有直視到內心的那一眼，那麽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你還可以再不要命一點。”

這是梓楠在明子流醒後說的話。說完，人便轉身離開了房間，看著那個背影，明子流突然想起，他似乎真的少見別人的背影，似乎，真的是他一直在給別人背影瞭望。

“恩人，感覺怎麽樣了？”梓溫推開房門，便見明子流已睜開雙眼，望著床頂發呆。

“嗯，謝謝。”

“恩人嚴重了，不過恩人怎麽會暈倒在梓府的後花園呢？”

“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受傷的時候，會直接跑到梓府，直覺還是巧合？

“老實說，族人稟報我時，我還真嚇了一跳呢，還想說會不會是族人認錯人了，那時候正想讓楠兒去瞧瞧，誰知道楠兒一眨眼就不見了，呵……”

梓溫越來越小聲，到最後，聲音小得像自言自語了。

“別叫我恩人。”想了想，明子流又道。“……我暈倒多久了？”

“啊，恩人的傷勢倒是不嚴重，所以只暈睡了半天，只是……”梓溫一講到關於醫學的方面，就格外嚴肅。“只是恩人……呃，明公子強行大量運用術力，導致……”

“……”

明子流示意他說下去。

“公子明知道你體內二毒會隨著運用大量術力而反饋，使發作的時間劇烈縮短，導致身體急速衰弱，為什麽還要使用那麽多的術法？”

“……”

楞楞的閉上雙眼，明子流沒有說話，直到聽到梓溫離開房間的聲音，明子流才張開空洞的雙眼。

若是問他為什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只是一想到會見到汏素的臉，他就渾身顫抖，所以即使身體在抗議，他還是強力壓制住體內毒素擴散的劇痛，硬是連續打出數個高級術法。

明子流想，或許是因為死亡的那種恐懼吧，在站在山崖，甚至於掉下山崖前，他從沒有想過能夠在活下去，那時只是讓老天來決定他的命運而已，若是真能碰巧找到師父遺留下來的機關，那他便是生，若是反之，也不過是還了一條多出來的命而已。

若不是匠心的出現，也許……

他真的會放棄任何求生的機會吧。

他從沒想過要如何去求生存，也沒有想過會怎麽死，會活到什麽時候，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一直抱持著無謂的心態，什麽都無所謂，因此，他從不怪為什麽這個世界的父母會遺棄他，為什麽師父將他撿起後，又親自在他身上牽引他人哀傷的命運，不怪那三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將他逼向懸崖。

只是，他無法原諒，那種被背棄、背叛的沈默哀傷的感覺。

可是在懸崖上，那種失重的感覺，真的令他有種難以呼吸的錯覺，那種感覺，就像被奪走了一切。

是一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不願意再如此哀戚的再被利用了，不願意。

明子流不過是個想要平靜過完一生的人。“流兒，世間多無奈，沒有所有的事可以全順人意，可人心就是那樣的灰暗，所以窺命師就出現了，窺命師在這個世界上便是可以改天逆命的神。……人是貪婪的，所以他們連神，也想占為己有，所以，窺命師的一生，總是顛簸流離……窺命師能改他人的天，逆他人的命，就是不能改變自身的天命。”

有個聲音，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就這樣，響著響著。

“流兒，我一生，便是妄想改自身的天命，所以三次窺命去之一，我喬裝一身儒雅之士，四處結交有龍息的人，與之一同打拼，奪得天下，可惜那又如何，神欺我啊，我奮鬥一生，游歷數國，可惜到頭來，不過心疲力盡，心灰意冷，回歸了窺命峰，幸得了你，卻也辜負了你……”

“對不起，真的是對不起。”

“對不起，我舍棄輪回的道路，將靈魂化為靈珠，附於你身，從此守護著你……靈珠是我，我是靈珠，從此你便百毒不侵，妖邪不入。”

“流兒……流兒，對不起。”

當梓溫見到了昏睡多時的明子流睜開雙眼時，不由身子一震。

從來，他便沒有見過如此蒼涼的眼眸，那眸中，似乎有著上千年的哀戚，無奈。那是一雙正在哭泣的眼睛，可是，是一雙似乎已經悲戚到了極點，流不出淚水的眼。

被那樣的一雙眼睛看著，莫名的，就悲傷了起來。

“恩人，別……”在那一瞬間，梓溫想也沒想，便想叫明子流別哭，只是立馬便見到明子流開始冰冷下來的眼。

“公子，你總算醒了，感覺還好嗎？”

明子流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那公子好好休息，我出去叫人準備湯藥。”

明子流緩緩坐了起來，沒有人的時候，悲傷似乎又開始流淌了起來。臉上的線條似乎也開始沾染上了哀慟。

明子流環抱著自己，如此一個孩子縮卷成一團躲在角落裏。

師父……

“啪……”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的打開，那人一開門便見到了蜷縮在床角的明子流，一臉著急的神情頓時黯淡下來。

不發一語，梓楠靜靜的關好門，站在門外，望著屋檐外晴朗的有些刺眼的天空，開始沈默。

屋內，明子流看著一顆漂浮在空中，猶自轉動的純白乳珠，猶自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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