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安慰母親的話，亦是他內心深處的期望。

實際上，去年，他再次回去時，那個小村莊，遭受到了鋪天蓋地的轟炸。

一片焦土，無人幸存……

禦風霆心中一陣空落落的柔軟，轉頭，往車窗外望去。

由於靈雲天城別墅區，坐落在市郊的景區，所以，此時他們已駛出了市中心。

他們正路過的，是一條頗為繁華的老舊街區。

道路兩旁，有很多人，在沿街擺攤。

廉價的衣服褲子，普通的日常用品，也有老人，在售賣自家種的蔬菜水果……

忽地，禦風霆眼中金芒一閃，立刻出聲，對巴昌吩咐道：

“靠邊停車。”

下車後，他來到了街角一個攤位前。

賣貨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衣著破舊，一臉的漬泥。

他面前，鋪開一張藏藍色的花布，布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古玩”。

其實，不用多說，人們一眼就能瞧得出來，這些都是劣質的假貨。

禦風霆在這個中年人面前，緩緩蹲下身子，隨手撿起一串銅錢，微笑道：

“這個，怎麽賣？”

中年人低頭擺弄著一本破書，頭都沒擡，道：

“五百，不講價。”

聽著中年人的報價，旁邊擺攤的一個小青年，嗤笑一聲：

“趙三，你這太坑人了吧，這麽一串破爛，就敢這麽獅子大開口？”

說完，沖禦風霆諂媚一笑，指著自己的小貨鬥：

“大爺，您看我這，保管比趙老頭的東西好！”

趙三放下手機，瞪了青年一眼，從腳邊的紙盒裏拿出半只卷煙屁股，點燃，沖小青年喝道：

“滾一邊去，再胡咧咧，小心我讓老王不給你放貨！”

聞聽此言，小青年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別看這個趙三平時不聲不響的，但，在他們這幫賣假貨的圈子裏，還真有一定的話語權。

趙三擡起眼皮，打量了禦風霆一瞬，忽地目光微凝，露出一口大黃牙，沈聲道：

“看上哪個了？”

禦風霆扔了手裏假銅錢，微微一笑，轉手，又撿起一根略微生銹的，青銅碧玉簪：

“這個，開價吧。”

趙三“吧唧吧唧”抽著卷煙，雙眼微瞇，一時，沒立刻說出價錢。

四周，叫賣、砍價聲，不絕於耳，只有，趙三這個攤位，竟陷入了寂靜。

趙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禦風霆，似乎是，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什麽。

不過，禦風霆的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目光平和，淡然。

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漩渦，絞殺一切情緒。

趙三，看不透。

過了半晌，趙三歪了歪頭，將快要燒到手指的煙，扔到腳下，用懶漢布鞋用力碾滅。

“十萬。”

他報出了一個價格。

一言出，周圍吆喝的攤主、唾沫橫飛在砍價的買家，全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一個雜亂的集市，報高價，攔腰砍，雖然很是常見。

但，也從未聽說，有人一張嘴就要十萬塊的啊……

剛剛插嘴的那個小青年，咽了口唾沫，用腳輕輕踢了踢趙三，小聲道：

“嘿，幹什麽呢？瘋了？”

和他一個想法，周圍那些人，都覺得這個邋遢的老頭，真的是瘋了。

就這個破簪子，說好聽點，叫做舊，說難聽點，就是垃圾。

旁邊的攤主撇撇嘴，心中暗道，要是自己的話，最多要價二百……只要不低於十五塊，他肯定賣！

十萬？

簡直是做夢！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下一秒，禦風霆站起身，抖落幾下衣服的褶皺，點頭平淡道：

“好，現金還是轉賬？”

小青年：“……”

眾人：“……”

什麽？這怎麽可能？

莫不是，倆瘋子在這演戲呢？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三裂開一嘴泛黃的牙齒，嘿嘿一笑：

“老漢信不著什麽轉賬，還是真金白銀的，拿在手裏踏實。”

禦風霆點點頭，回過身，朝坐在車裏的巴昌示意。

不一會兒，巴昌就拎著那個黑色皮箱，走了過來。

十萬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趙三眉開眼笑，從屁股底下拽出一塊滿是土的破抹布，摩挲著玉簪，道：

“用不用給你擦擦上面的銹？”

禦風霆擺擺手，沒那個必要。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禦風霆用一方手帕，小心地，將那簪子包好，放到了衣兜裏。

看著絕塵而去的轎車，小青年蹲到趙三的身邊，莫名其妙道：

“大爺，難不成，那真是什麽寶貝？”

趙三瞥了他一眼，往地上吐了口痰：

“什麽寶貝，就是運氣好，碰上個傻子。”

說著，他一邊將自己鋪在地上的攤位打包，整理好，一邊朝小青年擡了擡下巴：

“走，晚上請你吃頓好的。”

……

回到靈雲天城，看到雲霧繚繞的別墅，施惠並未顯得激動。

畢竟，在她的娘家，這種程度，亦不值一提。

“風兒，今天晚上，媽給你做飯，想吃什麽？”

施惠坐在沙發上，目光慈愛地看向禦風霆。

禦風霆淺笑，內心有一種幸福的充盈：“什麽都好。”

多少年了，他，終於又可以吃上母親做的家常飯菜了。

可是，等到施惠到廚房中，轉了一圈，才發現，這裏，什麽廚具、食材，全都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一邊埋怨禦風霆不懂照顧自己，一邊披上外套，準備去買做飯所需。

禦風霆放下手機，有些為難道：

“媽，這裏一共就住了五戶人家，到哪裏去買廚具……”

說到這，他忽地聲音一頓，一個充滿活力的倩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或許……是不是可以去，莫亦瀟家，借些廚具、食材？

其實，讓巴昌開車到最近的超市，也不過二十分鐘，但，鬼使神差的，他偏偏想去莫家看一看。

遂，找了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來到三號別墅，按響門鈴。

等待多時，也無人應答。

禦風霆眉頭微皺，心裏忽然一陣空落，看來，莫家祖孫，都不在家。

剛欲轉身回去，身後傳來汽車剎車的聲音，一輛紅色的迷你，停在了他的身側。

莫亦瀟從駕駛位上探出頭來，笑道：

“是你啊，找我爺爺嗎？他和老朋友出去喝茶了。”

看著少女青春洋溢的笑臉，禦風霆亦是微微一笑：

“不，我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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