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孟暨的葬禮，戚銘楓提前回來了。

他並沒有特別傷心，甚至沒有流淚，只是全程沈默著，和大家一起吊唁。

葬禮開始之前，賀翦從戚準口中得知了戚銘楓把孟暨當成長輩的原因，原來那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曾經照顧過戚銘楓三年之久，是他讓戚銘楓像一個正常的獸人一樣，能自由的轉換形態。

聽完戚準的話，賀翦的心不住的往下沈。

傭兵們雖然只是一群亡命徒，但他們敬重這個老人，他們身上的甲，手裏的槍，這些跟他們過命的東西，都出自這個老人的研究室，但他們也只是來鞠個躬，然後轉身就走。

畢竟他們見的最多的就是死人。

賀翦遠遠的看著，這些人來了又散去，最後只剩下戚準和戚銘楓站在老人的墓碑前。

兩道同樣頎長的背影都沈默著，過了很久，戚準擡手拍了拍戚銘楓的肩，轉身離開，而在一邊等著的秦錚，立刻走過來，給他披上了衣服。

“孟暨的死，和世界意識有沒有關系？”賀翦在腦海裏問系統。

系統：“……可能是有的。”

賀翦手握成拳，強壓著火氣，聲音止不住的發抖：“為什麽？”

“這個……很難解釋清楚，簡而言之就是，世界意識在鎖定戚銘楓之前，可能會先毀掉一些與戚銘楓關聯過多的人……這樣以後抹掉戚銘楓，就不會有人發覺，這個世界不也就至於出現太多的，覺醒者。”

賀翦看著站在墓碑前的戚銘楓，還有尚未走遠的秦錚、戚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刀鋒一樣刺入骨髓。

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下一個死的會是誰？戚準還是秦錚？

畢竟這世上，沒有什麽關系比父母和孩子的羈絆更深，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血緣斬不斷，連接就還在。

賀翦覺得喘不上氣，有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剪子，不行你就先離開戚銘楓一段時間吧？等想到辦法再回來。”系統勸他，“放出消息給宋霄和蘇潼，說你不在戚銘楓身邊，他倆松口氣，世界意識就能讓咱們喘口氣……來日方長，能屈能伸啊，剪子……”

“哥哥……”戚銘楓走過來，沒等賀翦說話，就抱住了他，嘴唇貼著賀翦的耳朵，有些委屈的嘟囔：“我好累，我們回家吧。”

“嗯。”賀翦用力圈住戚銘楓寬厚的背，“回家。”

戚銘楓到家就上樓洗澡了，賀翦帶著圍裙在廚房給他煮點面條。

“怎麽不用家政機器人……”戚銘楓洗完澡下樓，走進廚房，從身後抱住賀翦。他頭發沒吹，水珠落在賀翦的脖子上，順著衣領滾進去，有些涼。

“沒必要，等它啟動，然後下樓，面都煮好了。”賀翦把面條夾出來。

戚銘楓這樣抱著他其實很礙事，但他舍不得開口讓戚銘楓放開，身後的人體溫炙熱，他貪戀這份溫暖。

一碗面，簡單的加了一個荷包蛋，賀翦坐在一邊看著戚銘楓吃。

“哥哥不吃嗎？”戚銘楓小心的喝了一口湯，被燙的紅了眼眶。

“你回來之前我吃過了。”賀翦看著他，輕聲說：“給你煮面是怕你餓，吃不進去就算了，一頓不吃也餓不瘦。”

戚銘楓放下碗筷，沈默片刻後，低聲說：“對不起，哥哥。”

賀翦心裏想，傻子，是我對不起你。

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他晚上抱著賀翦親了一陣，就閉上了眼睛。

“哥哥……”戚銘楓睡前不忘說：“我出任務的前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那天……很不對勁。”

賀翦揉了揉他的腦袋，哄他：“睡醒了再說。”

“嗯……”

大約十分鐘後，系統出聲提醒：“好了。”

正常情況下戚銘楓是睡不熟的，他們已經習慣保持警覺了，但系統在可行範圍內，用了點小手段，暫時封閉了戚銘楓的五感。

賀翦掀開被子，換掉睡衣，穿戴整齊。

然後他趴在床邊，細細的看了一遍戚銘楓的臉，甚至用手指去描摹。

“真的很好看啊……”賀翦輕聲感嘆，伸手撫平戚銘楓的眉心。

淩晨，賀翦登上了蛇鷲要出緊急任務的戰艦，並把此次執行任務的名單送給了一個情報販子。

情報販子覺得大名鼎鼎的“Nine”肯定是有點毛病，蛇鷲接了帝國委托的清剿蟲潮的任務，光明正大的派出一艘戰艦，走的都是明面上的路子，又不是做什麽刺殺潛伏任務，這張名單有什麽用？

等上面的人犧牲了，好留個名字進帝國英/烈紀念館嗎？開什麽玩笑。

誰關心這些人叫什麽名字？

於是情報販子叼著煙，喝著酒，隨便把消息掛了出去，手一抖還多添了個零。

得，這下徹底賣不出去了。

不過Nine白送他的，賣不出去也不……

“嘀——交易成功——”

販子瞪大眼睛，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嘀”的一聲。

賣出去……兩份？！

……

賀翦掃了一眼情報販子給他發的信息，也沒拒絕那人小心翼翼提出的四六分成，不緊不慢的收了錢，這才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秦錚。

他們周圍，同行的傭兵勾肩搭背的圍了一圈，正準備看熱鬧。

秦錚蹺著腿，和戚銘楓七分相似的臉上滿是陰鷙，手裏拿著塊士兵排，上下拋了兩下。

“賈爾斯·斯坦利？”秦錚冷笑一聲，“你把這人塞哪去了？”

“軍備庫出門左拐，第三個垃圾桶。”賀翦淡淡道。

戰艦裏噓聲一片，有人用聽不懂的話惡狠狠的說了句什麽。

“你知不知道，在蛇鷲，搶別人生意是要受處罰的。”秦錚抱肩，上下審視賀翦，“你這麽硬氣，是覺得睡過了戚銘楓，有人給你撐腰了？！”

一群大兵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還有人吹口哨。

賀翦聳聳肩，滿臉不在乎的說：“我不會搶任何人的生意，我出任務，錢和物資給賈爾斯，我一分不要。”

“謔！還有這好事！小哥替我啊！”

一群吃瓜群眾又哄笑起來。

“所以你他媽不要錢？出來散心呢？”秦錚挑眉。

“我以為秦隊長能理解我。”賀翦散漫的目光對上秦錚狠戾的眼睛，沒有一絲退意，“都是被老婆趕出家門的人，能有點同情心嗎？”

“哈哈哈哈哈……”

“誰錄像了？！回頭給老大看看這小子口出狂言……”

“好一個被老婆趕出門！一會兒落地哥罩著你！！”

吵吵嚷嚷中，秦錚嘴角勾了起來，“你倒是挺有意思的……都別看熱鬧了！滾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一群人頓作鳥獸散。

“已經第一次遷躍了，你想回去也得等任務結束。”秦錚站起身，把士兵牌拋給賀翦，“落地以後好自為之，斯坦利。”

秦錚走了之後，系統才拍了拍不存在的胸脯，小聲的問：“剪子，你就這麽跑了，再被抓回去會被日的很慘吧？話說……你為什麽不想上戚銘楓？他看起來挺好說話的。”

“我願意……”賀翦擦槍，整理裝備，“我喜歡躺著享受，不願意做體力活，讓別人伺候著不爽嗎？”

系統：……好一條躺平任上的鹹魚。

戰艦抵達第七星系目標星球，賀翦關閉了還在不停震動的終端，和其他傭兵一起套上了機械外骨骼，檢查武器準備下戰艦。

兩架三級機甲，五架二級機甲開路，先用炮火把這片荒蕪的土地“犁”了一遍，然後傭兵們套上面罩，從戰艦上跳了下來。

“五組隊員分開，扇形搜索，報坐標後下洞，那斯坦利呢？！”秦錚在公共頻道大聲下達命令，“斯坦利跟著我，陸望去c組。”

賀·斯坦利·翦：……

眼前的行星地表呈現詭異的紫紅色，像一塊巨大的動物內臟，土壤幹燥沙化，被機甲的炮火轟炸過之後，大批蟲族從地下沖了出來，口器嘶鳴著撲上來，保衛蟲卵。

傭兵們套了外骨骼，有的人身上背的武器多了，像個移動炮臺，但現在沖出來的蟲子都是些老弱病殘，甚至沒有熱武器。

賀翦聽見秦錚疑惑的哼了一聲，所有人默契的把槍炮掛好，抽出配的長刀。

賀翦體型頎長，秦錚沒讓他穿負重型外骨骼，而是穿了加強力量和速度的強襲型，他本來就擅長用冷兵器——武俠副本裏操練出來的，穿著外骨骼更是如虎添翼。

就是太久不用刀，稍微有點生疏，殺了兩個蟲子後，手感就回來了。

一群傭兵目瞪口呆的看著賀翦砍瓜切菜一樣在蟲潮中殺進殺出，不時感嘆中華武學的奇妙。

公頻裏，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我滴個神，我看老大沒準真是下面那個，這真的有點猛……”

系統從賀翦拔刀出來就不說話了，他總算明白，為什麽明明能直接跑路的賀翦非要下來“做任務”。

這是做任務嗎？這是把蟲族當成世界意識在發洩呢吧？！

想到曾經因為推劇情和賀翦產生的分歧，系統縮了縮脖子，無比慶幸自己不存在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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