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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春花秋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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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桓喉頭一陣上下翻滾, 終於陰著臉將積郁已久的話說出口:“我倒不知,娘子你既為風塵中人,怎地辦個事還要推三阻四?”

聽罷, 林霏楞住, 似是還未回味過來他所言。

反應了一陣,她漸漸回過神, 卻未出言解釋,只平靜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 再披上狐裘, 站起身就要走。

謝桓將拳頭捏得嘎吱響, 猛然上前將人擒住揉進懷裏,面目陰鷙,森冷發問:“你怎麽不解釋?”

少頃, 只聞懷中人平靜清冷的聲音:“既然你已經認定,還有甚麽好解釋的。”

謝桓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個樣子,滿腔邪怒再抑制不住,一只手握著她的後頸, 一只手掌著她的後腦勺,劈頭蓋臉地吻來,卻被林霏擋住。

“謝桓, 即便我是風塵女子,也有拒絕的權利,不是你想幹嘛就幹……”林霏話還未說完,就被謝桓壓來的唇齒堵住。

謝桓確實是性情古怪。

今日歐陽生說有要事稟報, 謝桓本不打算接見,還是聽聞此事與林霏有關,所以才準了。

哪知歐陽生呈上一份卷宗,竟說林霏曾是青樓女子,身份之卑賤低微,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江意盟主母,倘若此事傳出去,只會招來恥笑,為江意盟蒙羞。

乍聞此事,謝桓根本不信,依林霏的性情,怎麽可能是風塵中人,況且她是在與世隔絕的桃源長大,這一點他是信的。但那份卷宗所述事之詳細,還有鴇母龜公的口述記錄,皆讓他驚疑不定。

林霏竟曾身落青樓。

思及此,謝桓又恨又怒,白齒一磨,林霏的唇便被咬破,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謝桓卻還像發洩似的抵死糾纏,絲毫不放。

倘若歐陽生所言屬實,他恨自己未能早些遇到她,將她從深淵中救起,更恨不得殺光騙她欺她之徒;他怒林霏竟一直未將此事告知於他,怒得心疼怒得全身難受。

正是因為各種情緒交織,所以他今夜才會如此反常。

一吻畢,謝桓與林霏額抵著額,二人都大口喘著氣,呼出的白霧纏繞在一起,又被風悉數吹散。

緩了片刻,謝桓啞聲問她:“你為何不解釋?為何瞞著我?”

林霏垂下眼睫,默不作聲。這是她心上的一道傷疤,不願對任何人揭曉,便是謝桓也不能夠。

下巴被捏住,那只手的主人迫她仰起頭與他直視。

謝桓沈聲催促:“說話。”

林霏終於開口,語調平平地反問:“你想聽甚麽?”

見她態度如此,謝桓恨得額上青筋暴起。

她不願提起,說明不信任自己。

她不願解釋,說明默認了一切。

默認什麽?她已非完璧之身?

謝桓知道她當時定是遭人脅迫,不然如今不可能如此排斥肢體接觸。

難道她以為自己是因此而嫌惡她麽?這分明是心疼,分明是氣她竟一直瞞著自己!

罷了。如今她在他身邊,只要在他身邊就好,他絕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

謝桓閉了閉眼,憐惜之情戰勝了一切,他將清瘦的人兒緊緊攬在懷中。

燈影中,男子摟著女子,姿態似是妥協似是安撫,雪花靜靜落於二人發梢肩頭,又被風吹走,萬籟無聲。

靜默半晌,謝桓俯首湊在林霏耳畔,極輕地道了聲歉。

他方才正氣頭上,出口的話語未經過腦子,定是傷害了林霏。

謝桓:“我只是氣你總要當個悶葫蘆,無論風塵與否,我都不會放手。既已答應沒有你的準許不碰你,我定不碰,你莫要生氣。”

聽罷,林霏眼眶泛紅,將腦袋更深地埋入謝桓懷中,原先還能克制的委屈此時教他三兩句話便挑了個明白。

林霏平覆心情,清了清嗓子,低聲與謝桓道:“此事……莫讓師兄與夕兒知道,好麽?”

謝桓應了聲,憐惜更甚,雙臂收得更緊。

在風雪中無聲相擁半晌,直至大雪快沒過腳踝,二人才打道回宮。

回程路上,林霏突然想起一事,扭頭問身邊人:“你是不是有事要交代與我?”

謝桓:“無事。”

“你昨日不是說要與我商量寧兒的事麽?”

謝桓覷她一眼,反問:“我何時說過?”

林霏被噎住,仔細回憶,他確實沒有明白說過,可當時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此。

正納悶間,又聽謝桓道:“不過是想見你而已。”

為見你找的借口而已。

話音剛落,二人已離開宮後苑,站在了紫微殿的宮階下。

謝桓捉著她的手不放,“今夜住這兒麽?”

林霏搖頭。

舊事重提,她自認還不夠豁達,做不到釋然,怕將低落的情緒傳遞給謝桓。

謝桓不再堅持,月如月長早在一個多時辰前被遣返,他便吩咐鬼樸子備好車轎,讓二老親自護送林霏回宮。

於是林霏乘著謝桓專屬的車轎,漸行漸遠。

軲轆聲中,林霏想了許多,到最後,萬千思緒皆化作了一聲長嘆。

翌日,林霏早早便起了身。

用過早膳,她憶起西廂的竇寧兒,便問月長:“竇姑娘醒了麽?”

“回姑娘的話——昨夜就醒了,姑娘當時在紫微殿,所以奴婢才未稟報。”

月長言訖,見林霏不再言語,繼而問道:“姑娘可要去看看她?”

林霏看了眼漏壺,已過卯時,想必人應該已經醒了,現在去不算打攪。

於是主仆幾人前往西廂。

竇寧兒確實已經醒了,一婢女正端著湯藥勸她服下,她卻面隅而臥,置若罔聞。

她自知罪孽深重,當時不知怎地走火入魔荊棘滿腹,竟做出將林夕推入湖中的舉動。事後,她見了林霏的反應,便知自己當真是大錯特錯無可救藥,林霏已徹底與她離心。

她自覺再無顏面對林霏,更無顏面對林夕,是以選擇自縊來結束所有罪過,哪知卻陰差陽錯地再次被人救下。

倘若救她的是旁人還好,可偏偏是林夕……

耳畔的勸慰聲消失,竇寧兒想,果然如此,沒有誰能堅持到最後。

緊接著,熟悉又陌生的女聲響起——

“寧兒。”

竇寧兒心下一驚,蜷縮得更緊,將臉深藏於被褥之中。

見其如此,林霏無聲嘆了口氣,示意婢女們退下,拿來杌子坐於竇寧兒床前。

“欽差大臣明日便會抵達大禹,你應該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林霏頓了頓,接著道:“我既已答應護你平安,就絕不食言。你……把身子養好,屆時我會扮作看顧的婢女,待船停泊在藍田縣便帶你離開。”

被褥下的身影動了動,林霏沈默片刻,又道:“離開之前,我希望你能去祭奠那五名婢女。倘若真的感到愧疚,便好好活著。”

言訖,床上之人再無動靜,林霏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麽,起身往外走。

極低極低的聲音傳來,破鼓般粗劣,讓林霏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

“好。”

從西廂出來,林霏又去看了臥病的林夕。

昨日之後,林夕的病情加重,高燒一夜,直至淩晨體溫才降下去一些。

此番落水,折損了林夕的身子,依她不甚好的體質,沒有十天半個月難以康覆。

林霏替她擦拭額上悶出的汗,又幫她換了汗涔涔的袛裯。

迷迷糊糊間,林夕微微掀開眼皮,待看清眼前人,軟糯地喊了聲“師姐”,瞧她虛弱又難受的模樣,林霏自是心疼地無以覆加。

看來得想個法子,拖延幾天再上路才好。

照顧了林夕一陣,等她重新入睡,林霏前往晏海穹的居處,繼續商議昨日未解決的事宜,最終敲定晏海穹與林夕先去藍田縣,接應她與竇寧兒。

大雪一直下到了今日,林霏乘轎回宮之時,天色向晚,宮道上有不少侍者用熱燙的開水澆化冰塊,確保裹了粗布的馬蹄踏上馬道不易打滑。

馬車緩緩停在天梁宮外,月長剛將林霏攙下車,月如便帶著一眾婢女從宮門中迎了出來。

月如施過禮,輕聲與林霏道:“盟主正在殿內等著姑娘呢。”

林霏楞了楞,邊踏進宮門,邊問月如:“他何時來的?”

“小半個時辰前。”

那怕是該等得不耐煩了。

穿過一扇扇宮門,再邁上宮階,便見鬼樸子與鬼算子立在天梁殿外。

林霏正要推門而入,格扇門突地被人從內打開,謝桓一張刀削斧鑿的臉出現在門後。

他跨出門檻,牽了林霏的手便朝外走。

林霏疾行兩步跟上他的步子,疑惑道:“去哪兒?”

“出宮。”謝桓撂下兩個字便沒了下文。

林霏愈發不解,“出宮?”

謝桓:“你至大禹已有多日,帶你出宮走走。明日那牢什古子大臣來了,就沒這份閑工夫了。”

聽罷,林霏走得更快了些。

她確實也需要出宮采買一些物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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