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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蠻來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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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儒!我在一天, 你就休想動眠兒一根汗毛!”

趙姑姑話音一落,人已欺近趙靑蕖,白骨爪就要向趙靑蕖的面目抓去。

清一色的攜刀官兵紛紛拔出尖刀, 趙靑蕖的貼身侍衛眼疾手快地將他護在身後, 手中利刃直指襲擊者的眉心。

林霏神情肅穆,旋身上前, 兩手撐地用腿踢落那侍衛的利刃,將趙姑姑險險救下, 而後蹙眉道:“趙公子, 願意留願意走, 應該由趙姑娘自己決定。

如今趙姑娘昏迷不醒,怎麽說她與你都是舊識,你貴為腹載五車的讀書先生, 如何能學土匪強盜蠻來生作趁人之危?”

趙靑蕖面容已無絲毫笑意,他邁步上前,“啪”的一掌給了近身侍衛一記重重的耳光,侍衛被他扇得偏頭, 連忙匍匐跪地。

“姑姑,恕靑蕖對屬下管教無方。我知您恨靑蕖,但靑蕖今日必須將無眠帶走。”趙靑蕖躬身長揖, 原先咄咄逼人的氣焰盡數息止。

趙姑姑對趙靑蕖恨地牙癢,她厲聲呵斥:“我不是你的姑姑!眠兒她有何錯處?僅僅是救了你這豎儒一命,先是搭上了長鳴的性命,現在竟連自身都難保!你若還有丁點良心, 就放過她!”

話已至此,眾人臉上表情迥異。

謝桓望向林霏,對其密語傳音問道:“趙無眠的事你是管定了?”

半晌,他才聽見林霏低低地“嗯”了聲。

謝桓隱在袖中的二指微一研磨,啟唇與趙靑蕖的道:“趙大人,你我方才的約定還作不作數?”

趙靑蕖如今哪還有心思去管和謝桓的約定,他滿腦子都是趙無眠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龐,恨不得即刻將人奪過來,送她去療傷續命。

謝桓見他不答,繼而出言:“我與趙姑娘雖說不上熟稔,但也有過數面之緣。如此說來,她也算是我的人,既然如此,趙大人你請回罷。”

趙靑蕖將目光移向謝桓,如墨的眼底波譎雲詭。

他既不作答亦不離去,顯然不打算遵守謝桓所說的約定了。其身後一幫官兵皆是暗中活動手腕捋臂將拳,就待趙靑蕖一聲令下。

而另一艘艨艟上的官兵,見趙靑蕖遲遲不回,俱都翻身而下,提著刀向此處逼近。

作壁上觀的黃江愈發亢奮。

他向裴立卿使了個眼色,正打算趁亂劫持晏海穹背上的趙無眠,偏偏被探頭探腦躁動不安的林夕唬得猶疑不決,生怕教她察覺出意圖,最後非但撈不著便宜,還搭上自己和一幫弟兄們的性命。

此次朝廷剿匪的水師來得出其不意,武器裝備較上一回更加完備,而且人數眾多。但大瀝幫出海近兩周,此前的三次打殺搶掠不單折損了兵器,亦讓倦怠的水匪們來不及修養準備,倘若正面迎戰,大瀝幫可謂勝算全無。

掉腦袋的事,若非穩操勝券,黃江不敢輕舉妄動。

既然找不到向趙無眠下手的機會,黃江將主意打到了林霏身上。

與趙無眠相比,林霏身邊除了個半老徐娘,再沒有其他可能造成威脅的男人。

而黃江對林霏的認知僅限於昨夜,他尚且以為她只是有著三腳貓功夫的怯懦女流。謝桓對她的在意程度不低,即便最後除不去趙靑蕖這個後患,好歹還能通過林霏牽制住謝桓。

黃江開始尋找時機,並與靠林霏最近的裴立卿密語傳音。裴立卿聽了黃江半要挾半曉理的話語,臉上白一陣青一陣,躊躇不決。

而另一頭亦是暗流湧動。

趙靑蕖將深沈的目光轉移到趙無眠臉上。他雙眸雖看著趙無眠,出口的話語卻是對趙姑姑所言。

“姑姑,無論您信不信,我趙靑蕖在此對天發誓,我從未對無眠生有異心,更未想過害她性命。

正如您所說,無眠當初救了我,我早已將她的命視為我的命。無眠的大限將至,不能再拖。船上有我從藥王谷帶來的奇珍妙藥,無眠現在需要的不是您我置氣決裂,而是治養解毒!

您忍心看著無眠,在這二十芳華溘然而逝嗎?”

聽罷,趙姑姑動容彰彰,不禁去看趙無眠已然灰敗的如花面容。趙無眠的二十大限,不單是趙靑蕖的芥蒂,更是她的心病。試問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小養到大的甥女死在自己面前?

趙無眠危在旦夕,而趙靑蕖那艘船上卻有可以續命的藥物……

“姑姑,趙姑娘現在急需修養。既然他有補藥,我們何樂而不為?再者,有我和師兄護著,絕不讓歹人有機可乘。”林霏低聲與趙姑姑商量。

或許是她識人不清或許是她輕信於人,但她就是覺得趙靑蕖那番話不似作假,趙靑蕖眼中的情意如此真切,教林霏無法不相信他。

林霏正與趙姑姑相談,根本沒留意自己身後。突然,一柄利刃抵在林霏腰間,林霏渾身一僵隨後肌肉緊繃。

“別動。”裴立卿聲音極低,語氣陰森無比。

可他剛要高聲威脅,手中一重,低頭去看,便見林霏一只手竟完全曲扭在身後,一把抓住了鋒刃。

謝桓耳尖微動,扭頭去看,便見林霏一手握著刀刃,被刀鋒割裂的皮膚滲出鮮紅的鮮血。他想也不想,閃身到了裴立卿眼前,將其手中的利刃打落,又狠狠一掌拍在其胸膛。

形勢突變,眾人的註意力皆被轉移。

林夕驚叫一聲,急忙跑到林霏身邊查看她受傷的手掌。晏海穹亦是瞳孔一縮,將趙無眠小心交給趙姑姑後,撕下袍擺纏在林霏手臂,為其止血。

謝桓攥著裴立卿的衣襟將其提起,雙目陰鷙地看著他,另只手一用力,裴立卿便被捏斷了一根肋骨,接著摔在黃江腳邊。

謝桓原本打算再讓黃江多活幾日,哪知道他竟如此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裴立卿懂得察言觀色,如果不是被人嗾使,絕不可能在這混亂的關頭自發劫持林霏。

裴立卿也確實是被黃江嗾使。

黃江威脅他,倘若不將林霏拿住,那他便要一命取一命。裴立卿根本不知道謝桓的身份,以為黃江是被謝桓捏住了把柄,才會一夜之間對他言聽計從。

如今事情敗露,裴立卿既悔又恨自己聽了黃江的鬼話,落得如今勢窮力竭的下場。他心中知道,絕情寡義如黃江,肯定不會再顧自己的死活。但他不甘心,跟了黃江這麽些年,他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既然黃江不仁,那就別怪他不義。

裴立卿陰柔的面目扭曲,他欲圖抖落黃江的底細,正要掙紮起身,卻被黃江一腳踩在受傷的肩頭,霍然疼得重新癱倒,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黃江拔出腰間大刀,向下一擲,刀身沒入裴立卿的肩胛,裴立卿只來得及哀嚎一聲,便痛得昏死過去。

迸射出的鮮血染紅了黃江的褲擺,還有三兩滴激射在他的黑眼罩。裴立卿倒下的那塊雪地慢慢變成血泊。

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場面的林夕捂著嘴,躲在林霏身後。

黃江將大刀收回刀鞘,單膝跪倒在地,“主上,這混賬竟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都是我治下不嚴,請主上息怒!請趙大人恕罪!”

謝桓不禁森冷一笑,差點要為黃江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擊掌叫好。

他彎腰拾起落在雪地的利刃,幽冷道:“你可真是蠢如豬狗。”

一隊官兵將黃江和裴立卿等人圍住。

黃江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事已至此,他才醒悟自己太過心急。他用了六年的時間打建大瀝幫,亦做了六年的水匪首領,可是一夕之間,卻變得俯仰由人,處處看人臉色行事,如今還要面臨生死存亡,其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他擡頭向謝桓望去,入目便是反射幽光的那柄利刃。黃江攥起拳頭,數次逃過死神的鐮刀,他不甘死於非命——

“盟主!請給屬下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屬下知道寶庫的下落!”

黃江此言一出,謝桓鳳眸微瞇,他思忖一二,轉了轉手中利刃,往前一擲,脫手而出的利刃便插入黃江的腿骨。

“謝盟主,看來你的私事還遠未處理好啊。”趙靑蕖突然開口。

謝桓轉身覷向林霏,見她並無大礙,隨後與趙靑蕖道:“我的事不勞趙大人掛念。但我的人就先交給趙大人了,煩請趙大人替我將她看顧好,待我將這些瑣事處理好,便來將她接走。”

“謝盟主請放心,趙某定不負所托。”

話畢,趙靑蕖將狐裘脫下蓋在趙無眠身上,隨後從趙姑姑手中接過趙無眠,將其打橫抱起。

“姑姑,林公子,請罷。”

林霏靜靜望了謝桓一眼,便要轉身跟上趙靑蕖,卻突然被謝桓拉住——

“記得處理手上的傷。”

林霏點了點頭,遲疑一晌,輕聲與謝桓道:“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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