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一眨，眉頭一紅，水光就凝聚起來了。

賀煜動作微僵，下一秒，眼淚撲簌簌的砸落在他手上。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放開，窒息兩秒，忙不疊把人松解下來。

“我錯了，好了，”他陷入極度詞窮的狀態，心臟像是被捏緊了砰砰直跳：“你別哭啊……”

沈燎香既不出聲也不鬧，只紅著眼睛眉毛掉眼淚。睫毛沾著淚珠顫顫巍巍，又委屈又可憐的看人，簡直要讓人——比如某賀姓直男——心疼壞了。

於是要抱抱就有抱抱，身下亂七八糟的藤蔓又悄摸纏回去，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她本也沒有腿，像是纏在人手臂上的大型八爪魚，奈何底盤太高，上半身不穩，又一個勁的要摟著人脖子。

睫毛上的淚珠還沒滴幹凈呢，賀煜怎麽也狠不下這個心。然而她穿著一件純白的好似棉質的衣服，就像披著個挖了三個洞的床單，在背後時還好，這會兒貼在胸前，貼的賀煜耳朵發紅，汗都要出來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只能盡量不去註意懷裏這個又軟又香除了只有上半身其他什麽都很好的…….

恩，只有上半身，好像冷靜下來了。

沈燎香戳了戳他微動的喉結，又把他的冷靜戳破了。

賀煜捏著她作亂的手指，將她掛在臉上的眼淚蹭去，一路小跑下樓。

浪費太多時間……

他出樓道後，神使鬼差的回頭看了眼，便見昏暗燈光透過鐘樓那扇破舊的窗戶，照亮了趴在窗戶外慘白的一張臉。

——申通元。

申通元浮在半空，像是一團黑霧。夜色太濃，燈光又很暗，賀煜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但直覺他在看著自己。

賀煜退回兩步，下意識叫他的名字。

申通元沒有回應，好像呆楞楞的。

賀煜又往回跑，樓道一直黑漆漆的。他還沒邁上臺階，忽地耳邊一陣微風，“叮”地輕響，而後刺痛感傳來，一根藤蔓猛地將他向後扯了一下。

“小心。”

賀煜頓住不動，借著月光，看見身前有絲毫光一閃而沒。

臉頰被蹭出一道血絲，沈燎香自他懷中擡頭，手指輕拂過，面色微冷。

賀煜打量四周，不敢亂動：“這是什麽？”

沈燎香：“蛛絲。”

說罷身下藤蔓洶湧而出，在空中瘋狂舞動，像是金屬碰金屬，叮叮當當聲響不絕。

下樓時明明還正常，只一個轉身的時間，整個空間都似乎被無形的蛛絲纏繞，變成巨型巢穴——

申通元就是最中間的誘餌，等待借外力掙脫的獵物重新自投羅網。

賀煜看見有藤蔓被無形的絲線切斷，不由擔憂：“你還好嗎？”

“不用擔心我，”沈燎香眼睛微微彎起：“你只需要考慮……是想上去，還是把他拽下來？”

賀煜毫不猶豫：“讓他下來。”

“謹遵指令。”

數根水桶粗的藤蔓破土而出，蠻橫地捅穿混凝土墻，不論是鋼筋還是蛛絲全部攪碎。賀煜被其中一根搭著送出樓道，仰頭看去，月光下這具龐然大物沖天而起，投下的陰影幾乎遮蔽了所有光線，轉瞬化為牢籠困縛住這一方天地。

眼前一瞬間陷入黑暗，只能聽見淩厲而令人心驚的破空之聲，數秒後，光線自縫隙中透出，一只數米長的巨大生物赫然被藤蔓刺穿，懸於半空，猙獰的螯足在月光下掙紮抽搐。

“蜘……蛛？”

溫熱的血噴濺而出，藤蔓將他護的很好，半點未曾濺到身上。

賀煜正待詢問，忽然一陣“嗡”鳴，如利針絞入腦海，劇痛席卷全身，悶哼出聲。

沈燎香臉色微沈，那只被刺穿的蜘蛛狀怪物發出嘶嘶的聲音，空間瞬間扭曲變形。

電光火石之間，它的身型忽然消失，而後又忽然出現在被藤蔓困住的申通元的鬼魂前，扯住魂魄便要逃入幻境。

蛛王擅幻境，鳩貢戈百萬妖眾拿他無法。然而此時這些細小藤蔓卻如附骨之疽，只一根稍碰到，便如打蛇隨棍上，無數同伴聞訊而來，剎那間密密麻麻的藤蔓將它的螯足捆了個結實，齊齊連根絞斷！

嗡鳴驟然停止，四只螯足被留下。

蛛王明明可以逃，卻沒有逃走，化為人形閃現至屋頂——只因藤蔓不僅斷了他的足，還繳獲了一個鬼魂。

他一臂已斷，源源不斷的血液供給空間之力，與沈燎香蠻橫的藤蔓之力抗衡。畢竟是他鏈接搭建了這一方副本，占盡主場優勢，若沈燎香真只是妖盟一名長老，或許到手的鬼魂真要被奪回去。

畢竟鬼魂自己，竟然也是想要過去的。

“申通元！”賀煜不顧還在眩暈的腦袋，怒吼：“你他嗎——看著我！”

鬼魂掙紮的動作一頓，賀煜：“老子心心念念想給你報仇想了十多年，你這就不認識老子了？！”

鬼魂血紅的眼睛看向他，又看向屋頂那陰沈沈的斷臂妖怪，如霧的身體一陣沸騰。

“申通元，你信他，還是信我？！”

暴雨毫無預兆，驟然砸下。

…………….

“賤/人養的…….”

“他有病啊！變/態，好惡心！”

“不要臉的雜種……這是想勾引誰——”

賀煜猛然醒神，發現自己淋著雨站在墻邊，渾身濕透了，還全是泥。

他正向著前方人群走，然而腿上劇痛，似乎是脫臼、或者骨折，疼的他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看著自己變小的身體，反應過來，這是當年跳完窗，摔斷腿後艱難挪回教學樓。

……什麽情況？

來不及多想，他知道那群人圍著的是申通元。

暴雨阻隔了聲音，也阻隔視線。然而詭異的，他竟似乎從人群中看見了申通元——他看見對方看向自己的方向，那雙眼珠木然轉動，血紅色從瞳仁處蔓延開。

賀煜張嘴欲喊，對方猛地撞開推搡他的人群，悶頭跑進雨裏，就要往外面跑。

賀煜大怒：“靠——攔住他！！”

當然沒人聽他的，雨聲太大了，甚至大家都沒註意到有個泥人從角落裏捱過來。

一切如蹈覆轍，當初申通元被圍攻時，他來遲一步，此時他堪堪趕到了，卻又似乎並沒有任何差別，依然什麽都無法改變。

真的什麽都無法改變？

不對——從最開始、一切都不對！他豈能允許惡人逍遙，他豈能允許自己——允許這些“無能為力”、這些美其名曰“潛伏”的無能占據了整整十數年光陰！

恐怕連幻境主人也未想到，這局面不僅沒讓他沈溺，甚至激起了他掙脫反抗的意識。

就在幻境震顫之際，走廊中的眾人似乎受到什麽驅使，終於發現這裏還有個同流合汙的“變/態”，哄然圍了上來。

“這雜/種是跟那個姓申的一起的！”

“媽的，先把他抓住了！”

“不要臉、呸，小小年紀做兔兒爺，你媽就教你賣屁——”

“砰！”

一聲悶拳響起，與之而來的是眾人遲半步的驚呼與怒罵。

“打人了！！”

“這小變/態瘋了！！”

“先把他綁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人一把攥住賀煜的手腕，嘴裏罵罵咧咧：“狗/娘養的！——”

賀煜發狠，他人小體弱掙脫不開，眼見更多人圍上來，一口咬住對方的手，男人痛的撒手驚呼，賀煜抄起雨天泥地墊腳的磚頭，一磚頭拍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文這麽多年（誤）居然真的賺到了錢。。。五毛。。。！！

震驚！！夢幻！！

謝謝45442388！！

btw，一瓶海鮮醬也投了地雷，那是我小號（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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