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男生叫周宇文。

他和沈域同一個小區，也算是從小就認識。家裏爺爺那一輩關系極好，等到他父親那一輩，因為一些事，兩家來往漸漸少了些。

至於他和沈域？

小時候，面對這個僅比他大一天的同齡人，周宇文很有好感，當然，更多還是優越感。不管是家庭關系還是生活條件，抑或受歡迎程度，他都遠遠壓上沈域一籌。

小孩子最會比較，發覺自己處處占據上風，聽得也多是表揚讚賞的話，再來對面這個不如自己的小夥伴，自然多了幾分寬厚和……憐憫。

什麽時候變得不一樣呢？

是他兩手空空，而沈域手持獎狀？

是他知恥後勇，努力追趕，夜以繼日地埋頭苦學，而出來的成績卻總是低於沈域一截？

是人人只知第一，第二無人問津，連父母都讓他好好向著沈域學習？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失敗，而是被一個處處不如你，甚至從來沒當作對手的熟人一而再地直線碾壓。

自信完全升不起來，不甘、憤怒反倒時刻充斥著內心，他想讓自己不去在意都不行。一次次的努力，仿佛像個笑話般，永遠翻不出前面的大山。

而現在，保持了這麽多年的第二也要離他而去嗎？

對於顧小暖，一直暗中關註沈域消息的周宇文自然是知曉的。

這個轉學生一來就成為沈域的同桌，並對沈域格外的好。甚至，在幾次魏東豪找麻煩時，都站出來護著沈域。

聽說，一向孤僻、很少理人的沈域現在不僅願意搭理這個轉學生，連帶著和轉學生的朋友偶爾都能說上幾句話。

周宇文之前對顧小暖的存在無感，可現在，看著屬於自己的年級第二的位置被占據，心裏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靜無波。

這麽多年和沈域的暗暗較量中，周宇文早就對成績生出一股強烈的執念。屈居於沈域之下，已經夠讓他難堪了，難道還要再隨便來一個阿貓阿狗嗎。

這一刻，周宇文心裏極端的覆雜。

看完自己的排名，顧小暖又找了找趙瑜和孫蔓蔓的，很幸運，三人都上了紅榜。

又上下掃了一遍，三人就快速地從包圍圈中退出來。真的太擠了，光這一小會，聚集過來的人又多了一小倍。

回頭瞄了瞄，趙瑜有心思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哎呀呀，這榜貼出來了，又不是馬上撕掉，大家這麽急幹嘛，啥時候看不是看啊。”

“那你剛剛還跑得比兔子快，”顧小暖白了一眼，忍不住笑出聲。

孫蔓蔓眼底也帶出些笑意，“快走啦，你就別在這拉仇恨了，小心被人揍我可不幫你。”

趙瑜也被自己剛剛那番話逗笑，嘻嘻哈哈的，三人一同回了教室。

沈域還在座位上，維持著埋頭看書的姿態，周圍的熱鬧仿佛與他無關。努了努嘴，顧小暖伸出手，在沈域眼前晃了晃，“猜猜你是年級第幾？”

聲音嬌俏，沈域還沒擡眼，抿著的唇就不知覺放松幾許。

這時一旁的孫蔓蔓也跟著道，“對，來猜猜是年級第幾。現在下面的人可多了，剛剛應該拉著你一起過去的。”

趙瑜落後了一步，聞言撇撇嘴，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還用得著猜嗎，又不是白癡。心裏這麽想著，趙瑜也就順便看向沈域。

果然，沈域沒接話，而是柔和地看著顧小暖，反問著，“那你是第幾？”

不愧是學神麽，腦子就是機靈，趙瑜心裏暗暗讚了聲。

以往沈域和年級第二總分有小二十分的差距，這次和顧小暖卻只隔了七八分，那知道了顧小暖名次，剩下的不就不言而喻了嗎。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下嗎？一點都不好玩了，”顧小暖蹙眉，不滿地瞪著沈域。

忍不住露出淺笑，沈域這次乖覺不少，似模似樣疑惑地問，“第三？”

演技差評，裝得一點也不像好伐。

顧小暖郁悶得不想理人，可沒堅持一會，就先忍不住了。正準備公布答案，旁邊孫蔓蔓的聲音跟著傳來，“是第一啦，沈域你這次又是年級第一，真厲害。”

“哈哈哈，閃亮亮的年級第一，是不是很開心啊，”顧小暖附和著。

開心？

在學業上一直居於第一的沈域，其實並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可看著眉眼彎彎的顧小暖，突然又覺得似乎是有點開心。

眼底笑意細細碎碎、星星點點，看得顧小暖一時楞住。

笑著的沈域，真的很好看呢，有點像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略微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顧小暖試圖轉移話題，“二班的周宇文也很厲害的說。”

周宇文雖然排名第三，但總分只比顧小暖少四分，兩人咬得很近，顧小暖當時就重點看了他的各科具體成績。

接下來的第四名，和周宇文差了整整十八分，一下子就拉開距離，也讓顧小暖後面都只略微地掃了一眼。

“周宇文？”沈域有些沈吟，說出口的話音也帶著恍惚，“他是挺厲害的。”

只是，有些人註定會越走越遠。

想到這，沈域突然看向顧小暖，也不知她最後會走向哪裏？

走哪裏？

顧小暖現在只想快點走回家，告訴爸爸媽媽她年級第二的好消息。昨天只是班級第二，他們就那麽高興，那今天，豈不是得高興瘋了？

顧小暖喜歡看到家人因為她而開心的樣子，比吃了蜜還甜。就是時間過得好慢啊，讓她等得有些心焦焦。

一墻之隔的另一端，周宇文也同樣心焦焦。只是不同於顧小暖的期待，他在隱隱地恐懼。

以前每次第二，他媽就不滿了，戳著他的頭，讓他努力再努力好一口氣超過沈域。現在，他不進反退，淪落到第三名，周宇文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麽。

放學鈴聲響起，周宇文腳步沈重地回家，剛到小區樓下，就碰見沈域的媽媽姜阿姨。

“文文回來了啊，這次期中考考得怎麽樣啊，”對於衡陽中學的學生而言，這段時間發生最大的事便是期中考了，姜韻也沒想太多地問道。

聞言，周宇文有些不自在，想到沈域每次都考得比他好許多，偏偏姜阿姨還故意這麽問，心裏瞬間又升起難堪。

這點難堪結合這次突然滑鐵盧，漸漸匯集增大，最後射向什麽都不知道的沈域。

都是他，若不是他每次都考得比他好，讓他怎麽追也追不上，他根本就不會有這些痛苦、煩惱，他媽也不會總是拿沈域和他比較。

情感沖破理智，周宇文突然擡起頭，幽幽地道，“姜阿姨，沈域最近是不是在早戀呀？我看他和那個女同桌走得很近。雖然暫時還沒影響成績，但還是不太好，這要是忍不住發生了什麽，後悔都晚了。”

“你說什麽？”不知聯想到什麽，姜韻的聲音咻地變得猙獰，整個人臉色蒼白一片。

周宇文被嚇到，想到她媽私底下說的那些話，心裏湧起悔意，“沒什麽，可能是我猜錯了，畢竟，我和沈域也不在一個班。”

說完，沒等姜韻再問，周宇文趕緊溜走。

走出一段路，又忍不住再回頭，看著臉色仍陰晴不定的姜韻，周宇文抿抿唇，然後放緩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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