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域很少說這麽長的一段話，此時突然開口，造成的轟動可想而知。

面對周圍看過來的打量視線，魏東豪臉色不好，瞬間便浮現出怒意，“你他媽的陰陽怪氣在說什麽？”

魏東豪脾氣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哪怕在顧小暖面前有所收斂，起身時也控制不住一腳踹向椅子。

嘩啦啦的滾動聲，頓時，整個教室靜若寒蟬。

心一緊，顧小暖看向沈域，沈域依舊一臉平淡，冷靜自持。

莫名的，心裏的那股擔憂就散了。

“我只是回覆王浩剛剛的那番話，怎麽，不行嗎？還是說，有人對號入座了？”

挑了挑眉角，沈域眼含譏誚，“沒什麽事是一成不變的，擦亮眼之前，先把自身格局升一升，別一葉障目還不自知。”

魏東豪沒料到沈域嘴皮子突然這麽溜，楞了一下，像是看臭蟲般上下掃了眼，“呵呵，真是不知所謂，一個賤人小三生的私生子也配在這裏談格局？”

音量不大，卻透著濃濃的不屑。

想到家裏野心勃勃的那位，魏東豪出口更是不留情，“連親身父親都不承認你的存在，沈域，你哪來的臉說一葉障目？你有什麽可讓人障目的？”

“麻雀永遠都是麻雀，真以為有一絲鳳凰血脈，就能變成鳳凰？不過是四不像，沒人要的雜種罷……”

“魏東豪！”想也沒想，顧小暖猛地打斷。

只是，顯然已經晚了，傷人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周圍以沈域為中心，溫度一瞬間降下來。

顧小暖擔憂地望過去，這一刻，她形容不來沈域的眼神。陰冷、狠戾，仿佛吃人的猛獸，讓人骨子裏冰冷顫栗。

視線移到沈域垂放在腿側的手，握緊的拳頭，青筋突兀。

起身，顧小暖擋住沈域和魏東豪的對視，開口道，“魏東豪，你別太過分了，我們是學生，有本事你和沈域比成績啊，胡咧咧啥。”

這段時間的小測，沈域次次位居第一，哪怕有作弊器的顧小暖也時常落於下風。

魏東豪這次倒沒嗆聲，可能是礙於顧小暖，也可能是被沈域剛剛的眼神懾住。

“幹啥比成績？一般人讀書是為了以後找份好工作，可我們豪哥是一般人嗎？豪哥以後可是出國留學，回來繼承家業的。”

王浩打破沈默，跳脫地為魏東豪找個了臺階下，同時，聰明的沒再針對沈域，火上澆油。

雖然，他頂頂的看不上沈啞巴，但求生欲卻很強。怕魏東豪剛剛那番話徹底讓人黑化，以後猶如陰冷的蛇躲在暗處，盯住他們，時不時咬上一口。

一場爭鋒失去正面對峙，漸漸的消散無形。魏東豪也被王浩拉著坐回座位，轉而進入其他話題。

周圍的視線，若有若無還在，只是，到底隱蔽了些，沒讓人那麽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顧小暖側頭看向沈域。

他已經坐下來了，但無論是冷冽的眉眼、僵直的背，抑或是扔握緊的拳，無一不顯示著他還在憤怒。

他深深介意魏東豪剛剛的那番話。

顧小暖心裏有些沈重，也有些愧疚。剛剛，若不是沈域突然開口，被推到話題中心詰難的其實是她。

“你別難過，”輕輕說了一句，顧小暖伸手，握住沈域，想要一點一點掰開他捏緊的指節。

突然的溫度，讓沈域下意識抽回手。只是，下一刻顧小暖就跟著用了些勁道，沈域掙了掙，沒掙開。

垂眼，沈域第一次認真地看向顧小暖。

她正低著頭，落下的碎發遮住大部分五官。可沈域知道，她的眼睛很亮，也很溫暖，和她的名字一樣。

視線下移，落在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沈域冰冷的心突然波動幾許，湧出一絲暖意。

他不知道顧小暖對他的善意從何而來，可誰也不是木頭人。盡管每次都是拒絕的姿態，但也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

“有些東西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態度。你前提是你自己，其他人給的標簽都是次要，關鍵是你自己覺得自己怎樣。”

言語有些淺白，顧小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沈域。

金書中，沈域的童年、少年都不幸福，哪怕後來被親身父親接回沈家，錦衣華服、無人小覷，那些年少時的陰影也殘留在骨子裏，伴隨他一生。

指節漸漸舒展，顧小暖放開沈域的手，隨即，抽出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在上面塗塗畫畫。

溫度的驟離，令沈域湧起一絲失落，視線下意識跟著顧小暖的手而去。

她在畫畫。

寥寥幾筆，很快，一個Q版小人就躍然紙上。

小人很眼熟，沈域眨了眨眼。

疑惑、恍悟、錯愕、不敢置信，直到延伸出來的泡泡框裏出現一個一個字——衡陽中學超級無敵學霸·沈，沈域一顆心才真正確定下來。

繼續望過去，顧小暖已經在小人旁邊開始作畫。

起初，沈域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漸漸的，隨著筆畫增加，才認出這是一只簡筆小豪豬。

同樣是Q版，小豪豬頭大身肥，顯得很可愛，延伸出來的泡泡框裏是一堆不懂其意的胡亂符號。

覺察到沈域的視線，顧小暖畫得更起勁。怕沈域看不懂，頓了頓，又在小豪豬下面加了備註——來自東方的小豪豬。

第一幅落成，顧小暖很快起草第二幅。這一副，Q版小人做出踢的動作，小豪豬作為被踢的對象，沿著弧度飛起。

第三幅，是小豪豬的單畫。滿頭包包的小豪豬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拱手求饒，旁邊的泡泡框裏是——大人饒命，小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第四幅，Q版小人雙手叉腰，神氣非凡，明明很嚴肅的表情，但一雙眼睛卻透著大大的愉悅。

落筆，顧小暖滿意地看著手裏的畫。

因為趕時間，線條有些粗糙，但整體很形象，不管是Q版小人，還是小豪豬，都顯得萌噠噠的，讓人看著就心生喜悅。

“給，”將畫放到沈域課桌上，顧小暖轉而看向沈域。

沈域臉上的表情一向不多，顧小暖也分不清他情緒究竟如何。遲疑了下，才開口，“剛剛我幫你狠狠踢了下他，你看，頭上都是包包呢，他現在正向你求饒道歉呢。”

“所以，能不能不要不開心啦。你要是還不爽，我再畫，幫你揍死他。”

面對顧小暖清亮的眼，沈域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

心裏的暖意越聚越多，沈域不知道如何表達，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幼稚！”

冷冰冰的評價，剛說出口，沈域就後悔了——她，會不會生氣，不理人了？

滿滿的糾結無處安放，想要說些軟話，可從沒這樣經歷的沈域，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放在大腿上的手，忍不住狠狠地向下摳著，連痛意傳來，沈域也沒感覺。

幸好顧小暖並沒有被沈域的態度打敗，又輕輕地問著，“可不可以不要難過啦？我覺得你很棒、很厲害。”

負面的情緒怎麽可能散得這麽快，說沒了就沒了。只是，徒然升起來的另一種陌生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蓋住先前的不快。

矜持地點了點頭，沈域沒敢看顧小暖，只耳尖冒出一丟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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