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黛玉正在房中等著林如海。小半年過去了，前面鋪墊的差不多了，黛玉打算跟林如海談談。

再不談恐怕時間來不及了，只是希望這個便宜爹不要把自己當妖精給燒了！

黛玉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寫寫畫畫的鬼畫符都收拾幹凈了，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才好。

林雨墨想事情的時候喜歡寫寫畫畫，但是寫完了就趕緊把紙丟進水盆泡上，丫鬟都已經習慣了。都當是夫人去世以後小姐受了刺激，性格有些偏激罷了。

其實是因為林雨墨穿過來以後，既沒有黛玉的記憶，也沒有黛玉的任何技能。所以，林雨墨的字是不敢被人看見的。

她想，等熬到賈府就好了，到那邊再重新練過，反正那邊的人也不知道黛玉以前什麽樣。

丫鬟剛把一盆黑乎乎的紙漿糊端出去，林如海就進來了。

黛玉琢磨著一會兒要說的話，首先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心裏安慰著自己，這樣顯得自己更成熟一些。

這一出林如海一楞：這個玉兒啊，自從夫人去世以後，真是有很大的變化。比以前更加成熟懂事，也比以前更加鬼精靈了，這一出一出的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林如海坐在桌前的大圈椅上，喝了一口雨燕奉上的清茶，溫和的問黛玉：“聽說玉兒有不懂的書要問爹爹？”

黛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嘴裏說的卻是另一件事：“前兒個京裏外祖家送年禮的人到了，聽說外祖母想接我進京，是真的嗎？”

林如海心裏又痛了一下。沈吟了一下，說：“嗯，是有此事！玉兒……”本來想問問玉兒是否想去？可是真的問不出口，才將將六歲的女娃娃，如何能願意遠離父母去到千裏之外的陌生地方生活！

黛玉：“爹爹怎麽應承的？爹爹想讓我去嗎？”

林如海不敢看黛玉那雙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水說道：“爹爹本來舍不得你，可是無奈家中上無主母教導，下無弟妹扶持。爹爹整日忙於公務，恐怕照顧不好玉兒！你去到外祖母家裏，有外祖母疼愛，又有兄弟姐妹一起讀書習字，比在家裏強些。爹爹也放心！”

黛玉：“爹爹，近日我讀了一些野史故事，有一事不明，要請教爹爹。”

林如海擡起頭看著黛玉，心裏想：這孩子什麽毛病，怎麽又跳到野史上去了，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黛玉：“玉兒讀到一些故事裏面經常會寫，有的人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別的國家生活很多年。雖然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是書裏說實際上他們都是質子。玉兒想問爹爹何為質子？又為什麽質子都是一樣的紈絝樣子？”

林如海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楞在當場。

半晌，林如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說：“質子，就是派到敵國或者他國去的人質！送出質子表明自己足夠忠誠。對方手握質子就會比較放心。”

黛玉：“那又為何古往今來多少質子都活成了紈絝樣子？”

林如海：“質子既然與人做質，就基本沒有機會讓他有大的作為，而且太聰明太有作為的質子並不能給人安全感！”

林如海掙紮了一下，還是艱難的猶豫的問出口：“玉兒為何忽然想起問這個問題？”

黛玉看著林如海：“我覺得爹爹好像要把我送到京城做質子。”

黛玉看著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的林如海，知道自己猜對了。

黛玉：“自從母親去後，這半年父親常常陪著玉兒聊天，玉兒就從爹爹的話語中知道了，這江南鹽務到處都是壞人。而爹爹是皇帝陛下派來整治這些壞人的。爹爹不怕他們，爹爹只聽陛下一人的。”

“如今，母親剛剛離去不到一年，如此疼愛玉兒的爹爹怎麽能忍心將玉兒送走？既然要送玉兒走，那就是玉兒必須走。能讓爹爹舍棄玉兒的也只有陛下一人。

於是玉兒想，我是不是就是故事裏面的質子？”

林如海把小女兒摟進懷裏，再也抑制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父女兩人抱頭痛哭了一陣，終於平覆下來！丫鬟端來了溫水，兩人重新洗了臉，各自換過茶水重新落座。

林如海感嘆道：“我的玉兒真是聰慧非常，如果是個男兒，他日定能中個狀元回來。”

黛玉：“爹爹，就算我是個男兒也不一定非要中狀元。中了狀元賣與帝王家？不管玉兒是男兒還是女孩兒，我都想過的自在愜意，這朝堂可有半點自在愜意？”

林如海若有所思，自己雖然曾經高中探花，也曾打馬游街，也曾意氣風發。可如今連個女兒都護不住……

黛玉：“既然玉兒是給皇家做質子的，為何會去外祖家？”

林如海：“起初陛下是要召你入宮，給公主做伴讀的。是爹爹想著宮門好入不好出，而且你一人在宮中爹爹怎能放心！是以爹爹求陛下準許將你養在外祖家，也算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你外祖家好歹都是近親，爹爹這樣也是無奈之舉。”

林如海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猶豫半晌，終究又說道：“況且放在賈家也相當於給賈家身後的勢力送了一個質子，這才是陛下同意將你養在賈家的根本原因。”

黛玉聽了心中大驚：原來林如海的處境是這樣危險，自己不去賈家恐怕是真的活不下去。

黛玉：“是迷惑賈家背後的勢力的？”

林如海：“正是。送你過去他們方能讓我多活幾年，我這把陛下的劍現在還不能斷。這樣也好，既然兩方都用玉兒做質，玉兒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黛玉：“玉兒如此聰慧，爹爹不用擔心我，去外祖家我不怕！做個紈絝質子正好自在愜意。”

林如海眼淚又差點流下來。

黛玉：“只是爹爹一定要活著，爹爹活著我就是二品大員的嫡女，就是皇家有用的質子。可是爹爹一旦不在了，玉兒就是一介孤女，外祖母一旦不在，任何一個舅媽都可以拿捏玉兒的婚事。爹爹在玉兒在，爹爹不在玉兒也就不在了！”說著流下淚來。

林如海心痛到無以覆加！連聲說：“玉兒莫哭！爹爹一直都在！”

黛玉又道：“爹爹既要防著壞人算計，也要防著陛下棄你於不顧。”

林如海頓時覺得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他的確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如果當真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他一人到是無所謂，他的玉兒又該怎樣呢？

林如海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說：“玉兒不可讓別人知道你如此聰慧，以後要懂得藏拙。”

黛玉：“我曉得的爹爹，玉兒也沒有多麽聰慧，只是剛巧猜對了而已，別的我都不怕，只要父親好好的活著，我就安心的做一個紈絝。”說著驕傲的擡起下巴。

“好，爹爹一定讓玉兒在賈府做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絝！爹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玉兒休息吧！放心，一切有爹爹。”林如海說著匆匆的走了。

他還有很多布局都要重新安排，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下，要保證玉兒有一個爹爹做靠山。

黛玉這裏也是長出一口氣。終於算是跟林如海說清楚了，林大人不僅沒有覺得自己是妖怪，還讓自己藏拙，果然是親爹。

既然能想到的幾種可能都提醒林如海了，剩下的事情黛玉就不管了。畢竟自己一個現代的魂，是真的操不了這古代的心啊！

相信林如海富五代的底蘊，加上探花郎的才華，又對幾種被算計的可能都有了防範，至少應該不會輕易死掉了吧？

接下來黛玉就該著手準備自己要帶走的人手了……

…………

守孝期間的年節最是素凈，各家節禮都打點好了，家裏下人該賞的賞，該放假的放假！府中既不能穿紅掛綠，又不能笙歌宴飲，只是各處掛上長明燈，黛玉跟林如海一起吃了年飯守了歲，這個年也就算過了。

新的一年，黛玉六歲了。一想到這個黛玉就有些牙疼！太小了，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妖怪！沒辦法，形勢逼人，妖怪就妖怪吧。

小妖怪，不，小黛玉拿出從父親那裏要來的一疊賣身契。王嬤嬤是黛玉的奶嬤嬤，目前常在黛玉院子裏服侍，她的男人王常有，是林府裏管車馬的，養馬趕車都是一把好手，為人性格耿直，沈默寡言。

他們有兩個兒子，王虎十二歲，王豹十歲，還有一個女兒王鶯兒今年七歲。王虎、王豹人如其名，都是生的濃眉大眼，身體很結實，虎虎的兩個半大孩子，現在在前院打雜跑腿。

這一家是林府的幾輩子的家生子，人品都沒有問題，黛玉打算帶到京城去的。

年前黛玉就跟王嬤嬤交了底，讓他們自己回去商量。一家人一聽要回京城，一家人還是在一處，就沒什麽顧慮了。畢竟老爺本來就是在京城的，這邊任上滿了還不是要回去？

況且小姐說了，如果跟著她可以先送王虎、王豹去學本事，以後要委以重任的。一家人歡歡喜喜的答應了。

今天王常有帶著兩個兒子進來給黛玉磕頭。黛玉已經派人打點好了，年假一過，王虎王豹兩兄弟就可以去城裏最好的宏興鏢局當學徒了。

一時間王嬤嬤領著幾個人進屋來，隔著屏風給黛玉磕頭。黛玉趕緊說：“快起吧，都是一家人不用這些虛禮。

本來也可以請兩個武師傅到府裏來教兩個奶哥哥的，但是又想著去到鏢局不只是能學到功夫，更重要的是能學到世情人情。將來到得京城，黛玉不好出門，外面的事情就靠幾位周全了。”

王常有和王虎王豹一聽，就明白了其中鄭重的意思，將來自家人怕是真的能在小姐這裏有一番作為了。於是幾人鄭重應諾。

王虎王豹更是興奮異常，這樣的機會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啊！王豹更是意氣風發的說：“小姐放心，王豹一定不怕苦不怕累，學了一身本事，回頭到京城給小姐開一個宏興鏢局！”說的大家都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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