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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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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不惑的會稽王,如今正鬧著要廢黜王妃。

會稽王妃王簡姬在一個多月前,從未想到過這一日。即使她對司馬昱的子嗣下了手,事情被揭露出來,司馬昱也只是把她禁足在了璇璣院。司馬昱畢竟是個念舊之人,兩人少年夫妻,二三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至今還住在主院。

雖然她管理府務主持中饋的權力已經被移交給了側妃徐氏,但王府各處都有她的人手,徐氏短時間內是清理不掉的。況且,徐氏一向以溫柔善良為司馬昱所稱讚,才接手府務,是不敢有太顯眼的動作的。她原還籌劃著,過些日子,等司馬昱氣消了,自己“病況垂危”一次,誠心悔過,再在病中和司馬昱追憶年少時的情分,說不得前頭的事情就能漸漸抹過了。

哪知,三天前,司馬昱一回府就來璇璣院找到她,提出要和離。她自然是死活不肯,但司馬昱卻是一反常態的鐵石心腸。如此,讓她這個高門世家的貴女,也不得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用上了以往最不屑的示弱手段。

“殿下,你我夫妻二三十載,我從垂髫女郎嫁與你,如今已是白發糟糠。韶華不再,若被遣回家中,當如何見容於父兄?”王氏淚流滿面,無比悲戚地道,“以往做錯的事,我只深恨時光不可回溯,無法彌補。如今我一心向道,只求悔過,絕不會跟徐妹妹爭權,不求別的,只求個養老安身之所!”

司馬昱看著一向註重儀容的妻子,松弛衰老的面容上此時淚水橫淌,心中一時倒有了些不忍,道:“你若不想回王家,我也不強迫你。離婚[1]之後,我在丹陽劃一座莊園與你,每年再與你千石食祿,如此,也算全了你我夫妻多年情分。”

“殿下,您當真如此狠心?”卻不想,王氏完全不領情,聞言,頓時收了淚水,恢覆了以往高傲的姿態,“就算我肯,也要看我高平王氏的族人答不答應!”她可以叫兒子司馬道生去討好司馬昱,那是因為他本就是晚輩,可自己,幾十年的驕傲,卻終究讓她一直做個可憐蟲。她都說出如此不顧身份顏面的話了,都不能令他回心轉意,她又何必再屈辱自己。

司馬昱聽她擡出娘家做威脅,心中頓生厭煩。覆又想起她往日的錯處來,心道,這婦人真是貪得無厭,和離之後,她當初的嫁妝都會悉數退還,再加上他給的莊園和食祿,完全可保餘生無憂。如今這般糾纏,不過是舍不得身為王妃的尊榮富貴,還口口聲聲說一心向道不爭權勢。

如此心腸狠毒又貪慕富貴的婦人,怎可與仙姿佚貌又淡泊才高的桓七娘子相比!若她不肯退位讓賢,他又如何能讓桓溫同意他迎娶桓七娘子。

“本王作出此諾,已是仁至義盡。高平王氏如何,自有本王應對。給你三日整理嫁妝,三日後,這和離書你若還是不願首肯,本王便只好給你一封休書來做了斷!”

這已經是在宣告,若王簡姬堅持不肯和離,他便直接下休書。“王與馬共天下”的時代早已過去,他一介輔政大王,早也不是當年才喪父時空有尊榮卻勢單力薄的瑯邪王,桓氏如日中天,連瑯邪王氏都已經日漸衰微了,高平王氏更是不足為慮。

莫說是他手頭還握著王簡姬的錯處,就算是沒有,為了桓七娘子,他也甘願面對一切非議與阻擾。

司馬昱拂袖而去,只留王氏悲切不已。做了幾十年的會稽王妃,若被廢棄,她怎麽在王氏中擡得起頭?她被廢黜之後,本就令司馬昱日漸不滿,又失去嫡子身份的兒子又該如何自處?無論用上什麽手段,都絕不能被廢黜。

三日之間,司馬道生幾番求情,甚至發動了母親在京為官的族兄王導來求情,司馬昱都不為所動,緊咬著王簡姬錯處,堅決要廢黜王妃。

眼看著重陽將近,司馬昱也十分焦急。桓七娘子艷冠天下,也不過是養在深閨無人識得,才被他搶先發現了。若重陽時進宮參加宮宴,必然為眾人所知,介時求親者絡繹不絕,桓溫說不定有了新的考量又改主意了。他必須得趕在那之前把婚事先定下來,越快越好。

是以,昨晚他再次派人去催促了王氏。不料,半夜卻傳來王氏上吊自殺的消息,幸得奴婢們及時發現,這才救了下來。人卻還昏著,狀況據說不太好。

這讓司馬昱也嚇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王氏死在府上,他還得服喪,一年之內都無法再議親事。生怕王氏出個好歹,趕緊親自帶了醫者前去為其整治。

消息傳揚開來,司馬道福也是一大早就聽到侍人來匯報了此事。頓時就坐不住了,趕緊叫人備車馬去會稽王府求見司馬昱。

“父親,母親縱然有天大的錯處,為了大局著想,也廢不得啊!”司馬道福一進門就言辭懇切地勸諫道。

司馬昱倒沒想到,三女司馬道福竟然這麽快就趕回來了。想著昨日徐氏也來為王氏求情,猜想著或許是徐氏給她送了信,他在尋找“海棠仙人”時徐氏想必是有所察覺的,作為既得利益者,她恐怕是最不願意打破當前局面的人。

心中不由有些不快。他的事,何時由徐氏這區區側室來插手了。真是利令智昏,權令德失,原當徐氏是個德行高雅的好女子,不想,如今一旦手握大權,也變成了如此嘴臉。不過,司馬道福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他也不好對她擺臉色,聞言只是溫和地擺了擺手,道:“不過後院小事,何曾就牽扯到大局去了。阿福不必多慮了,無事便退下罷,為父手頭還有別的事要做。”

“父親!這怎麽會是小事!”眼見司馬昱下逐客令,司馬道福著急不已,一見桓皇後誤終身,便宜父親司馬昱原本雖然沒做出太大政績,也算是個正直明智之人,可娶了桓皇後之後,就完全淪為了桓皇後的應聲蟲,對桓皇後千依百順到近乎昏聵的地步。便宜父親腦殘了,歷史軌跡就無法挽回了,作為楚太祖敵對派一方勢力的她該怎麽辦。

“您想想,一旦您廢了母親,王妃之位虛懸,您位高權重,必然會有人想來填補這空缺。”司馬道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女兒並非反對您續弦,只怕您到時候不得已娶了那些妄圖掌控朝綱的不軌之臣家裏的女郎,令會稽王府落入那些不軌之臣手中!若我們會稽王府都淪落了,司馬氏還有何指望?”

司馬昱實在不明白她這番話從何而來。這晉朝江山又不是獨屬於他們會稽王府的,他既無皇帝之名,又無獨攬朝綱之實,即使是輔政大王,也一直被各大世家左右,如何就說得像肩挑著力挽狂瀾之重任一樣了。兄弟,子侄,世家都在爭奪權勢,各自拉幫結派。他既選擇將她嫁與桓氏,自然在立場上就已經在向桓氏靠攏。如今桓氏勢大,他也算是得勝者。她倒好,作為桓氏的世婦,從在荊州的時候,就曾來信讓他限制桓氏,如今又含沙射影向說出這種話來。

“此事為父自有打算,你不必插言。你已是桓氏的主婦,就該好生在夫家經營。這都成親五六年了還沒個子嗣,也該上心尋醫問藥了。”

司馬昱這根本就是對桓氏毫無防備,還和桓氏一條心。更令司馬道福氣憤的是,司馬昱吩咐她退下後,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喚住她,問道:“你在桓府,這幾日可曾見過你那夫婿的七妹?”

竟然明目張膽就跟她問起了桓姚!司馬道福心中怒火中燒,卻不敢跟司馬昱發作,只是木木地道:“不曾見過。”

司馬昱道:“桓七娘子初回建康,無人相伴恐多有寂寥,你平日多去陪陪她。與她親昵些,將來自有你的好處。”七娘子以後可是要成要成為他王妃的人,三女身為後輩,自該殷勤恭敬些才是。

“謹遵父親吩咐。”司馬昱自以為隱晦的暗示,司馬道福卻聽得一清二楚,依著歷史上便宜父親對桓皇後的癡迷,這事哪裏容得她說半個不字。她不會任由事態發展下去,卻只能背後想辦法,不能當面惹怒司馬昱。

“前日去桓府,聽聞桓七娘子受了傷,不知如今可痊愈了?為父這裏有些消腫止痛的好藥,你回去時帶給她。”司馬昱這幾天雖說忙著和王氏和離,卻也是一直掛心著桓姚的。只恨不能明日就將她迎進府中,朝夕相對。得知她的傷勢,他也是叫人去庫房裏取了宮廷禦用的極品傷藥的,臨到要遣人送出去,卻又想起桓姚那日的情態,生怕太唐突又嚇到了她。

“不必提是為父送的。”想著,又如此囑咐了一句。

司馬道福坐在車上,看著盒中精致的藥瓶,心中不斷謾罵著桓姚的淫|亂無恥,不僅和親兄長亂|倫,連一個年紀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都要勾引!這樣的人,她怎配擁有那麽多人的深情和寵愛!

一路思索著對策,臨到桓府時,便已經有了主意。如今事態緊急,也顧不得手段光不光明了,再者,對付桓姚那種人,也用不著講什麽仁義道德。

作者有話要說:[1]突然想起來解釋一下,本文中用到的“離婚”“新聞”等詞,絕非作者菌把現代詞用到古代去,而是那時候就原原本本有這兩個詞了。大抵是《世說新語》當中都有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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