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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東窗事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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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歆因為是從駐地私自來的建康,倒不用去上朝。沒被人揭露出來之前,他甚至都不會自爆其短給朝廷上陳表。因此,桓溫出去上朝以後,他便喬裝了一番,到外頭屬於自己名下的一家酒樓,召集了手下商行的所有負責人,了解他們最近的經營狀況。

看起來像是巡視產業,但實際上,他卻在籌謀著利用商行的人手做掩護,想個法子將桓姚帶到東豫州去。

東豫州如今雖然還不完全平定,卻總是在他身邊的,再有個什麽變故,也有他來擔著,而不用再像前次一樣,讓桓姚一個人面對這些事。

只是,要如何將桓姚和李氏帶到豫州,實在是件很難辦的事情。是的,李氏也必須一並帶走。父親有何打算他很清楚,李氏一直是桓姚的軟肋,若留在建康,她必然再次收到父親的脅迫。如今,他還沒有盲目自信到要和李氏比較在桓姚心中的地位。

時間緊迫,他身為將官私自回京,若被人發覺,必然又是一場風浪,雖然如今的朝廷已經不足為懼,但他畢竟單槍匹馬,建康除了這幾年發展出來的商行,並沒有其他勢力,不得不小心行事。

要同時帶走李氏,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他安排來接應的人手,最近的,也只能從譙郡走到瀝陽邊界上,瀝陽到建康的幾百裏路程,他就必須靠著從東豫州帶來的十幾個人與建康的商行硬撐過去。

更糟糕的是,去東豫州,中途還要經過屬於父親勢力範圍且有大量屯兵的合肥。這一路,要面對太多圍追堵截了,硬碰硬根本是行不通的。

想好了偷梁換柱的計策,便吩咐手下商行的人去打點各處關節和準備船只。回到府上時,桓溫也下朝回來了,把桓歆召到書房,兩父子談了些軍務朝政方面的事情。

桓歆的見解總是犀利獨到,很多時候都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因此,雖然桓溫自認三兒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卻也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此,他大為讚賞。

“此次回建康,可是這邊有何要緊事?”桓溫終於將話題轉到這個讓他疑惑得有些抓心撓肺的事情上來。

“父親不必憂心,不過是商行裏頭有些異動,算不得大事。但畢竟商行和江州財務牽連深重,不得不親自走一趟。”桓歆淡淡道,並不願深談。

這不過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建康的商行,確實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但並非急在一時的緊急事項。

桓溫對他的收入並不太清楚,只知道,每年公中的份例和送到荊州孝敬長輩的禮物,他出手總是最闊綽的。隱約了解到,三兒手頭經營著大量的生意,前些年在兒媳司馬道福開始搗騰時,他也才來了興趣,把荊州那邊的生意經營起來。

他對生意不懂,也插不上嘴,只怕桓歆一時糊塗走了歪路,遂勸誡道:“阿式,商行畢竟是旁門左道的玩意兒,如今你把握好東豫州軍政才是正途。你手頭有了權勢,要多少金銀沒有?”

“兒受教。”桓歆的態度倒很是謙遜,這讓桓溫頗覺欣慰。這幾年,三兒的性子倒是漸漸軟和些了,懂得收斂自身脾性,這才是真正的穩重了。

“以後若再有此類事,派個心腹走一趟便是,哪裏需得你親自動身。”桓溫又道。

“父親說的是。”桓歆恭敬地應道,語氣一轉,“不過,此行倒也並非全為商事。幾年不見父親了,來建康也能小聚幾天。”

桓歆雖然說得很是稀疏平常,卻簡直讓桓溫受寵若驚。自小性子冷淡的三兒,那脾氣,簡直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除了還是個三四歲的稚童時,何曾對他表現出過半點孺慕之情。

遂,不禁笑容滿面,“這倒也極是。咱們父子兩個,多少年沒好生聚一聚了!也就只有你小時候,才成天跟在為父身邊……”

說著,倒是緬懷似的,提起些桓歆小時候的事情了。

“還記得那時,有回為父派人打了那何令史,你這小兒,倒是當著府裏眾人評說,板子上拂過雲彩,下掠過地面……”

想起當年桓歆的童言稚語,倒是莞爾。

桓歆靜靜聽著,不時一兩個字附和。若是早些年聽見父親說這樣的話,心中可能還會有所動容。如今,時過境遷那麽多年了,對父親的孺慕之情早已經冷卻了。

他歷來比別的小兒早慧,一歲多就記事了。那時候,父親身邊只有他一個兒郎,又見他天資聰穎,是極為喜愛他的,偶爾興起,還會手把手地教他寫字,背兵書。在極年幼的時候,他也曾和許多小兒一般,崇拜濡慕著自己的父親。

但自從五歲那年,大哥桓熙來荊州以後,這一切就都變了。在一幹嫡出小兒的嘲笑中,他第一次意識到了嫡庶尊卑。他是庶子,將來只能做大哥的奴仆,大哥是嫡子,是父親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就是世情。

那時候,他才漸漸明白,生母習氏對他的要求雖然嚴苛不近人情,有些話卻是對的。並非是要給生母爭那一口氣,而是他那時就已經想清楚了,他不願一直仰人鼻息,不論是父親還是大哥。

不久便有了那番奇遇,再加之這些年一直不斷的艱辛努力,這才有了今日。

桓姚就像是他幾十年荒漠般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棵綠色小樹,似乎一落入這片土壤,便讓他不由自主被吸引。她是那般美好,又是那麽柔弱,讓他心甘情願地凝聚了自己所有的陽光、雨露去澆灌。時間越久,她在他心上紮根得就越廣越深。

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奪走她。

說到後頭,桓溫又再次提起了桓歆的婚事,“都二十三四了,還是沒找到中意的?”

隨著三兒如今戰功顯赫,那些大世家,可早就轉換了態度。他這一回到建康,不知多少人或直接或委婉朝他打聽三郎的婚事。

“此事隨緣,強求不得。”桓歆只拿了此話來搪塞。

桓溫聞言,暗自嘆息,兒大不由父。尋思著,最近有意結親的幾戶人家的女郎,是不是都叫到府上來,正好三兒在,自己也親自過過眼,說不定哪個就看中了。

如此想著,待桓歆離去後,便又去了南康公主處,叫她近日發幾張帖子,將那幾位女郎都請來集會。

桓歆這邊一空閑下來,轉頭就叫人備了些藥材,親自拿到和芳院去了。早上才聽說她病了,如今來探望,正是名正言順。他自然是不會錯過這樣的良機的。分別得太久,真恨不得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處。

才經歷了一番驚魂記,桓姚如今看到始作俑者自然沒好氣,斜睨了他一眼,不滿地道:“你怎麽又來了?”

“誰惹了你?這麽大的火氣?”桓歆笑著用手指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甚為親昵地詢問道。

“就是你!”桓姚氣呼呼地道,背過身不理會他,“知我火氣大還不躲遠些!”她總不能說,方才險些被李氏發現吧,當初被知春撞到兩人親密時,他都幾乎要動手滅口,如今,誰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桓歆以為她在為昨晚他的不節制生氣,立刻賠著笑臉從身後抱住她:“是我的錯,要打要罵都隨你處置。”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親密的動作,實在叫桓姚嚇了一跳,“快放開,大白天的,叫人路過看見就要大事不好了!”

“在內室,你擔心什麽。”桓歆不甚在意道。

在建康,有南康公主這樣一個死敵在,桓姚便不得不處處小心,生怕被人逮到錯處,如此,自然是不踏實的,“萬一誰闖進來……”

才說了一句,桓歆便放開她,出去一趟,然後又一陣風似的回來了,“門鎖上了,如此可安心?”

“你回去了我就最安心。”桓姚想了想,便轉了語氣,拉著他的衣袖軟軟央求道:“三哥,你快回去吧,我還要看書呢!”

也就今日有幾個時辰閑暇,往後的日子眼見是沒這空餘了。桓歆實在舍不得離開她,在桓姚的書案前坐下,又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看書就看罷,我又不擾你。”

桓姚掙了幾下,擺脫不了他,只得借口道:“熱!”

哪知桓歆順手就拿起了案上的團扇,給她扇起風來,“扇扇就不熱了。”

桓姚氣悶,想等他自找沒趣,便拿起書卷不再理會他。

過得不多時,桓歆便忍不住找她說話了,“姚姚,你看的什麽書?”

“在手頭,你自己不會看?”

“我想你講給我聽……”

兩人正膩歪時,忽聞門口傳來敲門聲,“三郎君,七娘子,五姨娘來了!”

桓歆皺了皺眉,桓姚聞言卻趕緊推他,“快去開門!”

桓歆這才不情不願放開她,去開了門。

看到桓姚鎖骨上的痕跡之後,李氏心中疑竇叢叢,卻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就連曾氏,她也不敢說。只怕人多口雜,一個疏忽,傳出去壞了桓姚的前程。

正想著,要如何規勸女兒,便聽人說三郎君來了。念及桓歆在江州時對桓姚和她的照顧,李氏吩咐人煮了涼湯,親自帶人送去。

哪知一過去,便見桓姚的大丫鬟知春站在門外,房門卻是緊閉著的。

兩兄妹相見,有什麽可避諱的,竟還鎖門。想著方才一直在猜疑著的人選,李氏突然心中一驚,幾乎顧不得禮法,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卻不想知春立時便敲響了房門。

李氏眼見緊閉的房門打開了,收拾好情緒,給桓歆行了個禮,“聽說三郎君來了,讓人送些涼茶來。”

桓歆又恢覆了在外人面前淡漠的神色,聞言只是微微點頭,道:“有勞五姨娘。”

此時,桓姚也走了出來,“送個茶而已,姨娘怎麽還親自來了,夏日暑熱,該多在屋裏避一避的。”

李氏看著桓姚微有些散亂的少女發髻,再看桓歆身上明顯皺了的衣袍前擺,一顆心頓時猶如被扔在了冰天雪地裏。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寫不動了,明天再接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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