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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情勢急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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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離開刺史府以後,荀詹一直在閉關修煉。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情緒波動那麽大,而且全是因為桓姚這一介凡女,他為此深受困擾,甚至有些畏懼,只想恢覆到原來的靜水無瀾。當他漸漸沈浸入修煉時,所有的雜念都一點點被拔除,心境回覆寧靜清明,可一旦停止,便又一切恢覆原狀。

那時他甚至有些厭惡自己作為修士所擁有的良好記憶力,如此修煉停止循環往覆了兩個多月,他還是無法忘記當初在刺史府撞見的事情以及桓姚這個人帶來的種種回憶。在俗世待了四年,確實收獲了不少,原本牢不可破的境界瓶頸,如今也松動在即。沖擊還虛期,按照前人經驗,少說也要閉關三五年時間。

他追求的是蒼茫天道,不應該為這等俗世瑣事擾亂了心境。與其逃避,不如直面事實,把這段塵緣做個了斷。

來到江州,見到所經過的每一個城鎮都張貼著刺史府尋醫的檄文,他不由自主便聯想到,是她身邊的人出了事,還是她本身?她身上畢竟還有餘毒未解,莫非出了變故?這樣的念頭一湧上來,他立刻加持了疾行符,迅速趕到湓口城刺史府。

所謂近鄉情怯,真到了府外,他又有些不想讓她看到他了。遂隱匿了身形,決定先去她所居的園子探探情況。在她寢房外幾乎都能聞到藥味,根據這味道他辨別出,確實是重病衰弱者才服用的方劑。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緊,立即來到桓姚寢房,卻發現躺在她床上的根本不是桓姚,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和她年紀身形都相仿的重病少女。

他找遍了整個刺史府,也沒找到桓姚。但他又的確聽到湓口城的平民貴族都在議論,桓使君最疼愛的妹妹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了。

這樣的狀況讓他滿腹疑惑,便直接現身刺史府外,要求見桓歆。他要親自找她的兄長問個清楚。

然而,一向對他恭敬有禮的桓歆卻對桓姚的去向避而不答,只說她是得了重病,如今不方便見人。

“吾可為她治病,拯救她性命。”他下了如此保證和承諾,若是以往,他肯說這樣的話,桓歆必然是感激不已,但當時,桓歆的反應卻很冷淡,並且婉言拒絕了。

“荀先生乃方外人,不好參與俗世因果,舍妹也不想因此給荀先生添麻煩。”

這幾年在俗世他也見識了不少世故,意識到桓歆根本不想告知他桓姚的去向,而他在口頭上也繞不過這些狡詐的凡人,便裝作放棄不在意地離開了。實際上卻每天隱在暗處註意桓歆的行蹤,功夫不負有心人,等了幾天,他便看到桓歆去了湓口城外西郊的一座山上。

而這山的半山腰上,居然還設了陣法。陣法非玄門精專,雖然那陣法不過是中等水平,卻讓他有些棘手。他不想強力破陣驚動了或許在陣內的同道,花了好幾天,才憑著自己粗淺的陣底找到了陣法的規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陣法內。

在那個被陣法保護著的莊園裏,他如願以償地找到了桓姚。他進去時,正好撞見探望她的桓歆離開,她整個人看起來除了稍微有些氣血虧虛之外,並沒有大礙,這讓他莫名松了口氣。

找了這麽些天,見到她,他其實是有幾分高興的。但轉念一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又覺得自己很不爭氣。獨自在山上猶豫徘徊了好幾日,這才下定決心現身與她相見。

看到桓姚眼中的驚喜和期盼,他心中頓時有了一瞬間的動搖。她,也是高興見到他的。

“吾在山下聽聞你得了病,如今看來倒還安好。”說完,他又用金線給桓姚懸了脈,囑咐道,“素日膳食該經心些。”

桓姚見他關心自己,心頭更安定了幾分,將手上的書丟在案上,起身來像平常一樣隨意地走到荀詹跟前,道:“我身子倒是沒事,就是一直在山上,實在太煩悶了。還好師長來了。”然後又帶著幾分親昵地嗔怪道,“你這些天作甚去了,這麽久不來看我,讓人好不習慣!”

聽到這話,荀詹心中的怨怒,再次軟化了些。他自然無法對桓姚說出實情,只道:“山中無歲月,修煉忘了時間。”

“下次我不準你這般了!師長,你要允諾我!”桓姚任性地撒嬌道。

往日這般,荀詹自然會應諾她了。但現下,想起自己此次來的目的,他有些猶豫了。

桓姚見他不答,也不糾纏,轉而對隨侍在旁的幾個被突然出現的荀詹驚呆了的丫鬟道:“這位是我的師長,三哥都要迎為上賓的人,你們下去拿最上等的茶水點心來招待我師長。”

其中兩人應諾離去,還留了一人,桓姚又道:“師長乃世外高人,教授我時不許有外人在場,這同是在刺史府就定下的規矩,連三哥也要遵守。檀葉你也下去吧!”

檀葉見桓姚都擡出了桓歆,而這俊美異常的白衣男子竟能突然就憑空出現在她們面前,想必確實是世外高人,遂不敢違背桓姚的命令,乖覺地退到外間守著了。如此,有個動靜她也能立即反應過來,免得出了差錯被郎君懲罰。

見所有人都退下了,桓姚立刻貼近荀詹,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道:“師長,你能讓外頭的人聽不見我們談話麽?我有要事跟你說。”

荀詹為她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一怔,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他鼻間,讓他有片刻的恍惚。

“可。”他隨手掐了幾個法訣,然後道,“你可放心說了。”

“我聽說兄長讓人在園子外頭設了陣法,師長是如何進來的?”桓姚問道,這陣法很是玄妙,也不知荀詹和桓歆身後的人,到底誰高誰低。

“這等墨門術法,還算不得高深。自然是不必驚動設陣者就可進來。”

桓姚聞言,臉上露出喜色,帶著幾分與有榮焉誇讚道:“我就知道,要論這些玄妙本事,誰也不必我師長更能耐了!”

雖然荀詹本身算是出類拔萃的天才,但畢竟年紀尚輕,修為在整個玄門自然算不得最高的。不過聽到桓姚這話,心中還是有幾分喜悅,“人外有人,吾在玄門,修為不過中上。”

桓姚也不和他辯解,溫柔專註,甚至有些脈脈含情地看著他,口中輕輕地道:“才不管那些人,左右在我心中,師長最能耐就是了。”

荀詹頓時耳根爬上一抹緋紅。

兩人沈默間,氣氛卻是有了幾分暧昧。桓姚見氛圍恰好,趁熱打鐵,憂憂郁郁地道:“師長,你或許不知曉,我已經被兄長關在山上近一月了,真真是好生苦悶……”

聞言,已經被桓姚誇得腦袋發熱心跳加速的荀詹突然清醒過來,暗自羞惱自己太容易受她影響。

他原還奇怪,一向對桓姚十分寵愛的桓歆為何這次要把她藏在深山裏,如今聽她說被關,他頓時有些明悟了。這幾年在俗世走動,他都看到過好幾起類似事件了。某家的小娘子與門戶不合的男子因緣際會暗生情愫,遭到家中父兄棒打鴛鴦,把小娘子關起來,不準兩人相見。

如今,肯定是她和那男子私會之事被她兄長知曉了,為了阻止那男子來找她,這才把她關到了山上。想到此,心中倒是有一瞬間的暢快解氣,她兄長做得大好!就該把她關起來,不讓她見那男子。

不過,下一刻,桓姚說的話讓他直接變了臉色。

“你帶我下山可好?只要進了荊州地界,隨意找個客店安頓下來就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桓姚懇求地望著他,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她得先把這事定下來,再跟他說後面的條件。其實她並非要立刻就離開,至少要等到李氏平安到達荊州以後才行。

荊州……那位叫顧愷之的男子,不就是在荊州為官,他之前在刺史府無意間聽人議論過此人。荀詹此時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洞悉了桓姚的目的,心中一片森冷。她果然又在騙他!

對他說那麽多讓他高興的話,不過就是想利用他逃出兄長的禁閉,與那顧愷之相會!

他才不會幫她這種事,絕對不。

“吾不會帶你出去。”荀詹冷聲道,同時後退一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桓姚一楞,實在不明白,為何荀詹突然就翻臉了。不過,隨即她就反應過來,臉上的神情變得有幾分委屈無辜又有些畏懼,小心翼翼地聶諾道:“師長,你怎麽了……是我的請求太逾越了麽?若非找不到其他辦法,我是絕不會來煩擾你的……”

荀詹不願看她的表情,轉過身,負手而立,聲音變得和三四年前一樣,冷漠,平靜,毫無感情,他道:“吾此來本就是與你道別的。吾要回玄門閉關,幾十年內都不會再下山,你我師徒緣分便到此終止罷。”

說完,他轉身放了個玉白色的通體瑩透的小瓶在桓姚原本看書的案桌上,“此為絞心紗解藥,吾不能為你施術,你每日一粒連服三日即可。”

四年前,桓姚的蠱毒被暫時壓制,但時限只有五年。如今,離那個限期已經不遠了。他原本是打算親自教桓姚另一套解蠱的醫術,看她努力自救,如今卻也沒那個心境了。但無論如何,他也還是不忍讓她毒發身亡的。

情勢突然就急轉直下了,桓姚完全找不到原因,心中無比焦急。荀詹是她最後的希望啊,怎麽能這樣不知緣由就失去了。

“我不要解藥,只求你在我解毒後帶我去荊州。”她上前幾步,拉住他的衣袖,祈求道。

荊州,聽到這兩個字,荀詹心中的怒氣更甚,直接甩開她的手,冷漠地道:“吾不參與俗世是非,你不必再糾纏。”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桓姚心中一急,直接沖上去,抱住他的腰,帶著哭腔道:“求你了!師長,我……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以往我從未提過什麽逾矩的要求,只這一次,你幫幫我吧!求求你了!”這已經不是純粹的裝腔作勢,傾瀉而出的淚水,是她自從去年八月得知桓歆的心思,到如今被逼入絕境的恐懼、悲憤、恥辱的宣洩。

那柔軟的身軀貼在他的後背,叫荀詹不由全身一僵,這是除了母親之外,他第一次與一個女子如此親密。但想到她的目的,他更加惱怒,絕不允許自己為之動容。

直接運起內勁一震,桓姚便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手,盡管他已經註意了控制力道,但還是讓她因這後勁跌坐在地上。

“師長,你別走!”桓姚怎麽甘心就這麽失去最後的機會,幾乎完全顧不上撞痛了的手肘,立刻爬起來去阻攔他。但她就算再快,哪裏比得上身為修士的荀詹。

因此了視線裏全連他的衣角都沒夠到,便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下他那句冷漠的她完只留“好自為之”在空蕩蕩的室內回響。作者有話要說:墨門什麽的,純屬作者菌根據捕風捉影的某些野史傳說杜撰的,表當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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