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死魚”司徒睿咬牙切齒地趴在床上，在心裏默默地問候周文翰十八輩祖宗。

他原本想著，今天跟周文翰出去玩，明天再忙義賣的事，這下好了，他現在只想在被窩裏睡個昏天黑地。好麽，這下誰都不要出去了。

再次睜眼時，周文翰沒在房間，天已經開始變暗，他這昏昏沈沈地睡了一天，原本腰沒什麽事，這下就有事了——他躺得腰板兒疼。

無奈，他只好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捂著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他再不活動活動筋骨，就要廢了。

此時，空中正飄著細密的小雪片，地面積了薄薄的一層，也不知下了多久，一腳踩下去，雪咯吱咯吱地響，留下個帶著泥的腳印。

小黑跟在他身後撒歡，他家夥食太好，這孩子在越吃越胖的路上漸行漸遠，而配上它那張加肥版狼狗的臉，無端的看著略蠢。

司徒睿沈默地看著小黑，不得不承認，他把小黑養得忒肥了，活該出來瘋跑，好減減身上的肥肉。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一到下雪天，外面就非常地安靜，五音不全的音癡司徒睿同學，面對此雪景只想引吭高歌一曲。

他打開手機，隨便點開一首歌曲，他也沒戴耳機，就這樣，一個低沈而又磁性的聲音傳來：“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正在雪地上翻滾的小黑，身體突然一僵，警惕地看向司徒睿，司徒睿對此毫無察覺，跟著節奏唱起來：“我聽見遠方下課……”

一句歌詞還沒唱完，小黑就一溜煙地跑出去不見了，原因無他，司徒睿同學實在是噪音汙染之源頭。人家歌手唱得那叫個情深意切、餘音裊裊，好好的一首歌從他嘴裏冒出來，就成了噪音汙染。

歌手的聲音，跟司徒睿的聲音混在一起，一個優一個劣，只能凸現優的更優，劣的更劣，實在是辣耳朵，也難怪小黑一聽他唱歌就要跑了。

小黑跑了，歌聲卻把周文翰引來了，他站在司徒睿身後，滿臉無奈的看著他——你說司徒睿唱就唱吧，還把自己當成了情歌小王子，自以為特有範兒的劃拉著手臂，這在周文翰看來，簡直就跟群魔亂舞一般，讓人覺得慘不忍睹，耳不忍聞。

他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司徒睿的表演被打斷，特不爽的扭頭：“笑什麽笑，我已經唱得很好了，不許哈哈我！”

知不知道他唱得確實好多了？聽聽，他節奏都能跟上了呢！

周文翰忍住不笑，憋得十分辛苦，司徒睿好歹是沒好意思在他面前唱下去，一時間，手機放出來的歌聲撒滿整個庭院。

天，越發的暗了，雪也越下越大，寒風卷著雪花，襲過一棟棟別墅，發出類似鬼片特效一般的“嗚嗚”聲。

司徒睿靜靜地仰頭，看著灰暗陰沈的天空，周文翰上前，握著他的手，驚覺他的手跟冰棍似的，頓時心疼的把手往自己口袋裏塞，皺眉道：“你就不冷麽？”

“不冷啊，一點都不冷。”司徒睿縮回手，毫不在意的說，“這點風怕什麽？”

一開始是真的不覺得冷，他興致勃勃的唱歌，壓根就沒有多餘的心思想自己冷不冷。

可當他的手離開溫暖的口袋後，溫度漸漸被寒風奪去，冷意一點一點的聚集。冰冷就跟會傳染似的，這會兒他又開始覺得，自己的鞋子裏似乎浸了水，濕冷濕冷的。

感受過溫暖之後，再次感受寒冷，就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了。

司徒睿撇嘴，越發覺得好冷啊，他挫敗的把臉貼在周文翰胸口，雙手插兜裏，埋怨道：“都怪你。”

“……”盡管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周文翰還是順從的認錯：“嗯，我錯了。”

唉，這人真是，把他弄得沒脾氣。司徒睿笑了笑，靠著周文翰，繼續仰頭望天。

厚重的烏雲邊上，月亮的光輝隱隱透過，又被烏雲掩蓋住，朦朦朧朧地，司徒睿看到，剛剛月亮出現的地方，此時是父親母親依偎在一起，朝他微笑的模樣。

司徒睿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等他睜眼時，父親和母親就不見了。只是一個晃神，他們消失了，入眼的依舊還是烏漆麻黑的雲，和不斷落在他身上臉上的雪。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手伸向衣領口，摸到那塊玉佩，眼淚一下子湧上來，他不斷地眨眼，可眼淚還是掉落下來。

父親，母親，你們是來看望兒子的麽？是不是因為，你們覺得我現在很幸福，所以就離開了？

嗯，一定是這樣的。

司徒睿把臉結結實實的貼在周文翰胸前，哭得無聲，卻渾身發抖。

周文翰拍著他的後背，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他還在，且一直會在。

不斷有破碎的嗚咽聲，被周文翰捕捉到，他輕生道：“睿兒我在，我在呢。”

是的，他一直都在。

司徒睿覺得，自己兩世為人，最幸運最讓他驕傲的事情，不是他的家世，不是他擁有數不盡的錢財。

而是因為，他擁有愛他的父親母親和媽媽，是因為，他是得到周文翰真心的那個人。

在傳說中，大雁是極為堅貞不渝的鳥兒，它們總是成雙入對、形影不離。據說，它們有了伴侶後，當其中一只死去，另外一只，便不會再尋找其他配偶。

他們就像翺翔在天邊的灰雁，生死不分離。

好不容易眼淚止住了，司徒睿把音樂關掉，啞著嗓子喊小黑回家，風將他的聲音帶得很遠，不一會兒，小黑如同一個黑黃色的大熊一般，快速地跑回來。

也難為它，有這樣的體型，還能有這樣的速度。

“我們回去吧。”

兩人一狗回家了，他們肩上，是一層還未融化的雪。

第二天一早，孫暢早早地過來，他大大咧咧的推開房門，大喊：“朕來——”

看到眼前的場景，那個“了”字還噎在喉嚨眼裏，就被他自己憋回去了，他在周文翰陰沈的目光中，訕笑著把門關上。

孫暢對著空無一人的樓梯發呆，這不能怪他啊是不是？誰讓那房門沒有鎖！

他是不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孫暢唉聲嘆氣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劉姨端著一壺茶過來，給他倒上。

房間裏，被子堪堪搭在司徒睿的胳肢窩，鎖骨上的痕跡還沒有消退，他睜開朦朧的睡眼，就連聲音也帶著睡意，不確定的問：“剛才，好像是孫暢的聲音？”

周文翰親親他，道：“你繼續睡，不用管他。”

說著，還把被子拉了拉，完全蓋住他的脖子。

司徒睿乖乖地閉上眼，沈沈睡去。

樓下，其他三人陸陸續續到來，盡管三人在到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親眼看到這豪華大別墅的內部布局之後，還是被驚到了。

瞧瞧這華麗的大吊燈，那墻角擺的花瓶，架子上擺的木雕……

此時此刻，兩位女生的內心吶喊是——啊啊啊！！

真對不起，盡管她們想用無數讚美之詞來形容，可她們現在能發出的感嘆，就只有這些。

李郁內心也是同樣震撼，不像兩個女生那樣激動，他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就像一座孤獨的雕塑。

他第一次直觀而又清晰的感受到，原來他們兩家之間，差距這樣大。

李郁失神的看著眼前，這些處處散發著“我們價格不菲”氣息的物品，心頭苦澀。

原來，這就是司徒同學的生活啊……也是，他家那小破公寓，哪兒能跟這裏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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