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衍對於秦素一直看不過眼，而這也造成，每每有秦素存在的地方，他心裏已經存了直覺，那便是，有秦素在的地方，事情永遠沒法安生下去，不管是直接間接。

但是這天的中秋晚宴倒是和樂的很，沒有鳳淩頃和皇後母子，只是鳳衍，鳳淩天一家人，以及老八和紫煙。紫煙坐在那裏明顯有些局促，只是鳳淩玖跟在一邊，照顧的很是周到，況且還有小寶那個活寶。

“老八，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從你成年到現在，朕說了不下十回了吧？”席間鳳淩天完全就是個老婆奴，把小寶放在一邊，那種殷勤的樣子，鳳衍恨不得將人給扔出去。

“皇爺爺，你的眼神好可怕。”小寶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在看到鳳衍的時候，小身板也一哆嗦。

“不怕，朕不是在嚇你。”鳳衍對上那雙亮亮的大眼睛，語氣很是和藹的說道，結果話一說完，全桌子的人都用吃驚的眼神看著他。

鳳衍怒視了一圈，吼道：“怎麽，不準朕說話了？”

“父皇剛才的樣子太過詭異，兒臣還以為看錯了呢。”鳳淩天伸手幫著秦素擦了擦嘴角，無視秦素的瞪眼，自顧自的說道。

“滾！”鳳衍這火氣颼颼的上來。

“啪嗒。”旁邊的紫煙被鳳衍這暴怒的樣子給嚇到了，反觀別人都是一副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鳳衍聽見東西落地的聲音，一轉頭便看見紫煙惶惶然的樣子，心中又是一急，說話的語氣就同剛才和小寶說的語調沒什麽兩樣，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只是帶著鳳衍獨有的僵硬，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朕是罵你三哥！”

鳳淩玖在一邊點頭：“小九，三哥同父皇哪一次見面有安靜的時候，你不必害怕。不信你問三嫂和小寶，他們都知道的。”

“嗯，爹爹不聽話，爹爹的爹爹就會很生氣。”小寶點頭笑瞇瞇的道。

“鳳隨之，誰才是你爹？”鳳淩天見小寶不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一個冷眼就飛了過去。

小寶想了想，小身子朝秦素那邊蹭了蹭道：“我爹爹是誰你都不知道麽？你是不是不要當小寶的爹爹了啊？”

“這小子朕喜歡。”鳳衍突然發覺，這小子簡直是太對自己胃口了。瞧見小寶將鳳淩天氣得悶悶兒的樣子，鳳衍不禁朝後面的徐秀道：“待會兒去把下面剛進貢來的東西挑些給小主子帶回家。”

“是。”徐秀低著頭，唇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秦素看著小寶，小寶很是有禮的爬下椅子，朝鳳衍做了一個揖，道：“謝謝皇爺爺。”

鳳淩天的眼睛瞄了小寶一眼，小寶剛剛還端正的小身子立馬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颼颼的靠到了秦素的身上。

“他敢找你的麻煩，朕給你做主。”鳳衍是打算扶持小寶做打擊鳳淩天的對象了。

“父皇還真是慧眼識金。”鳳淩天不無諷刺的說了一句。

也正因為這樣的鬧騰，席間的氣氛緩和了不少，鳳衍看著兩個高大的兒子，目光又轉到了紫煙的身上，問道：“你這些時日還在搗鼓那些藥草？”

紫煙一楞，然後點了點頭。

“在你三哥的府上可還住得慣？”鳳衍說到這問題的時候，內心還是有幾分感慨的，兒女長大了，都迫不及待的出了宮，如今這宮裏，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一個了。

“嗯，哥哥和嫂嫂對我都很好。”紫煙擡頭，終於正視鳳衍。

“那便好，得了空也可以讓他們帶你進宮。”

聽到鳳衍這樣說，秦素都擡眼看了看鳳衍，總覺得這話裏，滄桑的痕跡太過明顯。

“還有你！”鳳衍正好抓住了秦素的目光。

“皇上有何指教。”秦素回的淡然。

“皇家的男人哪個只有一個女人？老八還未成婚倒好說，可老三，子息太過薄弱了些。”鳳衍對上秦素的目光，竟有幾分亂了陣腳。

“我不需要。”鳳淩天很是不樂意的瞅了眼鳳衍。

“你不樂意？到了這個位置，你以後就隨之一個孩子麽？沒有兄弟幫襯？”

“父皇，有些話適可而止。”鳳淩天打斷鳳衍的話，眼神開始泛冷。當著孩子的面，他不想聽到什麽太難聽的話。他摸了摸身邊小娃娃的頭，直視著鳳衍道：“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了，我此生就隨之一個兒子也沒什麽，與其要些廢物，我們有他一個就夠了。”這話裏暗示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明白。

“不是聽說最近又有選秀了，父皇何必打主意到兒臣的身上。”一旦刺中鳳淩天的逆鱗，他的碾壓模式立即開啟，簡直是停不下來。

“放肆，你這是什麽意思。”鳳衍自認為自己並不是重欲的人，而後宮的女人，在他眼裏不過都是平衡權利所需，這宮裏，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有資格生下他的孩子。

“皇爺爺要生小叔叔了麽？”小寶探頭問道。

“噗。”鳳淩玖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你想要小叔叔？”鳳淩天不嫌熱鬧的問道。

小寶做了一個很是深思的表情，小臉糾結著。

“老三！”鳳衍怒斥，在孩子面前說什麽？

“父皇，小孩子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所以，以後不要說什麽不該說的話。”鳳淩天用最實際的例子，讓鳳衍也體會了一把個中滋味。

“這孩子朕很喜歡，以後常帶進宮來看看，總歸是你的孩子，朕不會傷害他。”鳳衍一頓飯除了上火，就是被氣得冒煙，簡直是沒有天理了。

“好哇，以後我會常來看皇爺爺的。”小寶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臉上盡是吃飽喝足的滿意。

“朕聽說楚翩然那裏毫無反應？昨天故意放進來的人你們怎麽處理了？”說著說著，事情又轉到了這裏。

鳳淩玖回道：“那刺客打著南明的旗號，但實際上跟南明無關，而楚翩然受刺後的第一反應是，以為這件事情是咱們家人做的，為的是離間她同南明。”

“那人應該是北楚的人，我有直覺，北楚的人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麽簡單，或許，他們已經蟄伏了許久也不一定。”鳳淩天接著說道。

“南家的孩子確實不止南琉風一個，但北楚那邊，皇室應當只有一個繼承人。”鳳衍好似在回想著什麽。

“楚慕辰，小時候見過幾面的。”鳳淩玖回道。

“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朕暫時不想管這些煩心事了。”

“所以，皇爺爺要生小叔叔了麽？”小寶又順口將問題貼了上來。

鳳衍：“！”

這頓飯也算是吃得圓圓滿滿，至少對鳳衍來說，還算是舒心的，只是……事情終究還是找上了門。

“北楚的太子？”鳳衍皺眉，這月圓佳節，北楚的人竟在這種時候找上門？

“皇上，人已經在宮門那邊等著了。”徐秀剛從內務府那邊將東西給搬回來，就聽到了這一茬，前幾天南琉風來這裏的事情不禁又浮上心頭。

“老八，看好你妹妹，不準露面，你們便不用動了。”紫煙的事情鳳衍並不想暴露於外，便讓鳳淩玖先帶著人下去。

“嗯，父皇三哥一切小心。”鳳淩玖說完，在紫煙耳邊低語幾句，就帶著小姑娘進了後面。

“爹爹，來的人很可怕麽？”小寶仰頭歪著小身子朝鳳淩天問道。

鳳淩天沒說話，只是摸著他的小腦袋。

……

所謂的一路風塵，大抵才是現在這種樣子吧。

皎潔的月盤將宮中的一切都照的發亮，來人便是踏著一地的月華從殿前直直的走了進來，身上的披風隨風飄搖著，男人的臉藏在夜色之中，有些模糊，唯有那高挑的身影以及踏實的步伐，讓人印象深刻。

楚慕辰只帶了一個侍衛，兩人走進殿中，在看到殿中的場景時，好像也有些怔然。

鳳衍天生自帶一股威嚴，即使坐在飯桌上，也是絲毫不減，而鳳淩天的態度則是隨意多了，將小寶抱在懷裏，父子倆不知道在悄悄說著什麽，現場的場景，就是實實在在的家宴。

男人站定，將披風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冷清的臉，要不是樣貌不同，作為旁觀者的秦素，她隱約覺得，這人身上的氣質，有些像鳳淩天。

楚慕辰的目光在桌子上打量了一番，這才收回，朝鳳衍微微鞠躬。

秦素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這男人一上來便打量餐桌，幸好剛剛將紫煙的那一套連帶椅子全都撤了下去，只剩下老八的還留著。要不然，指不定這人會從中看出什麽來。

“聽說翩然在皇宮做客，晚輩今天來皇宮，是想帶走舍妹。”開門見山，楚慕辰朝鳳衍道。

鳳衍哦了一聲，朗聲笑道：“長公主的立場朕很喜歡。”

“皇上，明人不說暗話，舍妹的事情應當另有緣由，如今皇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否讓晚輩帶舍妹走？”楚慕辰說話一點不拖泥帶水，而且，也很不給鳳衍面子。

秦素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看似是在喝著水，但心中通透的很，她記得剛剛鳳淩天說昨天那個被鳳淩玖故意放進來的刺客有可能是北楚的人，如果建立在這個前提下，那麽這個來親自要人的北楚太子又是何意？

“好啊，來人，帶楚太子去見長公主。”一旁的鳳淩天忽然開口，他一手圈著膝蓋上的小寶，一邊朝外面的朱雀吩咐道。

鳳淩天的痛快讓一眾人都有些咋舌，只有當事人很是悠閑的坐在那裏。

“茶水都涼了，怎麽也不知道換一杯？”鳳淩天旁若無人的摸了摸秦素的茶杯，親自給她又換了一杯。

而站在不遠處的楚慕辰，聽到鳳淩天的話，視線很自然的就轉移到了秦素的身上。

鳳淩天雖然是在低著頭倒茶水，但他說出口的話仿佛是腦袋上長了眼睛一樣，朝楚慕辰道：“楚太子，你的眼睛還是收回去比較好。”“好”字落地，鳳淩天的目光正好對上了他的。

他鳳淩天的女人，容不得別人一點點的窺探。

兩個大人眼神過招的時候，小寶一直安安靜靜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楚慕辰，即使楚慕辰的目光看過來，他也依舊。

“就由我來帶路吧，剛剛有些不勝酒力，倒是耽誤了見客的時機。”鳳淩玖從裏間走了出來，臉頰上的確帶著幾分醉意，他走到楚慕辰對面，扣了扣手，道：“三哥照顧不開，我去便好。”

……

“這後輩的膽子還是大了些，南琉風是帶著免死令牌，這人卻是空手而來。”鳳衍抿了一口酒，語氣沈沈的道。

“這也正體現了他的能耐不是麽？他既然敢來，一則是有完全之策，二則工於心計，猜透我們所想。”鳳淩天道。

……

鳳淩玖帶著楚慕辰到了楚翩然落腳的宮殿，在進門之前，鳳淩玖說道：“昨天這裏竟然混進了刺客，長公主應當是心有餘悸，太子殿下應當好好安慰。”鳳淩玖儒雅的話語聽在楚慕辰的耳朵裏只覺得多餘，他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楚翩然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正捂著胸口蜷縮在床上的時候，會看到楚慕辰的身影出現在這裏。在這宮裏，名義上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但因著身體還未恢覆，就跟被囚禁沒有什麽兩樣。

“皇兄？你怎麽到了這裏？”雖然有些激動，但楚翩然並沒有動彈，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抱膝坐在床上，那雙嫵媚的眼睛裏反倒是帶著幾分打量。

“我來帶你回去。”楚慕辰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宮中有門禁，兩位還是早些收拾。”鳳淩玖站在外間，朝裏面的兩人道。

“你就這麽放我們走？”走到外殿的時候，楚翩然媚色妖嬈的朝鳳淩玖問道。

“公主做出這般的貢獻，這裏的一切會一直為你留著，算作謝禮。”鳳淩玖很是嚴肅的說道，仿佛自己所言就是事實。

“你……”楚翩然氣得胸口又咳嗽了起來。

“好了，該走了。”楚慕辰走在前面，聲音冷冰冰的朝楚翩然道。

……

兄妹兩人就此毫無阻礙的出了宮門，鳳淩玖回去的時候，鳳淩天等人就站在大殿的外面。

“三哥，我幾乎可以確定，這位北楚太子定然有貓膩。”鳳淩玖上了臺階，見了鳳淩天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顯而易見。”

……

因著是外族人，所以鳳衍根本不會允許楚慕辰兄妹在京城裏呆，而是命人直接將幾人送出了城，他們一路奔馳，在城外的一家客棧中落了腳。

房間裏，楚翩然捂著胸口，斂去了臉上的媚色，仰頭朝楚慕辰道：“這件事情猝不及防，我沒想到南琉風那個蠢貨會直接進宮。”

“啪！”這一巴掌也來的猝不及防，男人用的力氣很大，楚翩然整個人直接被甩了出去。

“皇兄？”被打飛在地上，楚翩然失聲叫出了口。

楚慕辰上前幾步，在她旁邊蹲下，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冷笑道：“皇兄也是你配叫的？”

“你……”楚翩然被鉗制的嘴巴都動不了了。

“所謂與虎謀皮，你該懂反結果的下場。”收回手，楚慕辰扔下人直接走了出去。

……

“你還有臉問我你在哪裏？你說，你是不是把祖傳的牌子都給丟了？我還以為鳳家那邊有什麽陰謀，結果是你把牌子扔那邊了是不是？”南琉風剛醒，南明王的話就劈裏啪啦的砸了過來，處處上揚的口氣無不昭示著他內心的憤怒。

“父王，這一切都是鳳淩天的陰謀，是他要離間南明和北楚。”南琉風撫著臉上的傷疤，有氣說不出。

“離間？好，離間的事情我可以理解，那麽牌子的事情跟北楚沒有關系吧？你得承認，牌子是從你手中丟的是不是？”南明王恨不得一棍子砸到南琉風的身上。

“是。”南琉風點頭，迎上南明王暴怒的目光。

“父王，牌子的事情我會給你交代，但是北楚的事情千萬不能輕舉妄動，這種時候，我們不能與鳳家和北楚同時為敵，楚翩然在他們手中，咱們不計較，反而能博個大度。”南琉風分析道。

南明王氣急已經笑了起來，他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朝南琉風道：“你真的以為我發這麽大的脾氣只是因為牌子的事情？既然造了反，那東西用處也不是那麽大了。”

南明王突然沈下來的語調讓南琉風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見南明王用一種極其不屑的語氣道：“我明知道這是鳳家的離間，但北楚的事情沒商量了。”

“父王！”南琉風不讚成的阻止。

“你一直被人當猴子耍了你知道麽？你知不知道，跟你成親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楚翩然，她的原名叫蘇淺淺！風兒，這個名字，你該知曉吧。”南明王的一番話，好像一道驚雷，將南琉風炸在了原地。

“我可以確定沒有易容，況且，她是處子之身，這些都是事實，再者蘇淺淺早就死了，怎麽會……變臉呢？父王，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南琉風問道。

“我有人證。”

“是誰？”南琉風迫不及待，說出口的聲音都開始顫抖。

“是我。”門口走進一個人來，看不清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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