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見鳳淩天是這種態度，對於鳳淩天的真實想法他也有了幾分了解，他想鳳淩天終究是不想回到京城的，所以在面對他這個老奴才的時候才不肯說正經的話回答，只是拐著彎子繞他。想到這裏，他不禁朝這個自己也算從小看著長大的男人叩了個頭，嘆了一口氣，很是認真的回道：“殿下，皇上是有他的苦衷的，所以這次，您還是隨老奴回去吧。”

聽了徐秀的話，鳳淩天忽的笑了一聲，很是詭異，他側著身子，悠然的喝著茶，聲音卻好像蒼遠的從天邊傳來一樣：“徐公公，你跟了父皇這麽多年，父皇是什麽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他什麽事情都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從小到大，我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要插手，以他的立場去決定我的人生，我體諒他，可誰又來體諒我？”這種時候鳳淩天也不以王爺的身份自居了，他像是談話一般朝徐秀回駁著，而可悲的是，徐秀竟真的一句也回答不上來，到最後他只得說了句：“殿下，皇上再不濟也是您的父親，您不該以這樣的立場揣摩他的用心。”

“我分的清好壞，這件事我比誰都清楚，所以徐公公，你要是想在鳳安城再呆一段時間，我就讓人好好的照顧你，你要是想走，我現在就送你。”鳳淩天一點也不避諱自己想要送他走的想法，很是直接的就將兩條路擺在了徐秀的面前。

“殿下，老奴也是奉命來做事情，這件事情的始末不應由老奴來承擔。”徐秀現在沒有回宮都能想象到鳳衍聽到這個消息的表情，他們父子倆這麽多年一直在猜來猜去，鬥來鬥去，最最可憐的就是他這個中間人。

“你不用交代，這裏發生過什麽事情，我說過什麽話，你一一的告訴他就是。”別人對於鳳衍都是怕的要命，鳳淩天對他卻我行我素。

“這……”徐秀腦袋都要大了。

“該說的事情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鳳淩天將茶杯放下，起身準備走人。

“秦漠！”徐秀暗中叫了一聲，他原本以為秦漠也是跪在自己身邊的，可此時才發現，秦漠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秦漠在那裏站了多久。

秦漠聽到了徐秀的喊聲，低頭面無表情的瞅了徐秀一眼，好像是等待他的下文。

徐秀的眼神指了指已經起身的鳳淩天，一個勁兒的給秦漠使眼色。可秦漠就好像反應遲鈍一樣，看了一會兒徐秀，又擡起眼看了看鳳淩天，可整個過程中他一點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老老實實的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

“殿下，秦公子還有話要說。”見秦漠不說話，徐秀只得將秦漠給逼了上去。

鳳淩天頓住腳步，回神瞅了眼兩人，黑眸中泛著深色，他哦了一聲，目光先是停在了徐秀的身上，然後才看向秦漠道：“秦公子有什麽話要說。”

徐秀跪在地上，一直朝秦漠眨巴眼，秦漠終於動了動眼眸，朝鳳淩天道：“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鳳淩天挑眉，隨後點了點頭。

徐秀見秦漠跟在鳳淩天的身後走了出去，他心裏松了一口氣，看來這秦家少爺也不是那麽木頭嘛，關鍵時刻還是有用的，只是，他為什麽要單獨見鳳淩天？最好這消息不要鬧出什麽事情來。

鳳淩天和秦漠走出去以後，秦漠見這裏正好是酒樓的角落，四周並沒有人，這才擡眼看向鳳淩天道：“我要在這裏呆五天的時間，你想辦法拖住徐秀。”

“為什麽要我想辦法？又不是我派徐秀來的。”鳳淩天好笑的回道。

秦漠的眸子依舊是那樣空空的，冷漠的像是不近人情一般，他垂了垂睫毛，隨後回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鳳淩天這才松口，無比的痛快，道：“成交。”

秦漠聽到這兩個字，也不再停留，轉身朝來時的房間裏走去。

鳳淩天看著他沈穩的腳步，心中不禁思量，秦漠讓他拖住徐秀，分明是他自己要在這裏無障礙的呆五天，這五天他到底要做什麽？

徐秀在包間裏還沒坐熱屁股，就見秦漠推門走了進來，一見到他的身影，徐秀立即湊上前道：“怎麽樣？你同王爺說了什麽？”

“徐公公，待會兒你跟本王走一趟，本王有事要同你說。”秦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什麽，鳳淩天就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朝徐秀叮囑了一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當屋子裏就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徐秀朝秦漠問道：“你剛才同三殿下說了什麽？”

“我就說讓他多寬限幾天啊！”秦漠看著徐秀的那種表情好像在說：不是你讓我這樣說的麽？

徐秀一聽就一頭黑汗，他繼而朝秦漠道：“你讓他寬限幾天做什麽？”

“給你時間讓你說服他啊！”秦漠回的相當理所當然。

徐秀現在覺得秦漠還是安安靜靜的在屋子裏睡大覺比較好，這樣的腦回路顯然是不適合講話的。可秦漠仍舊在後面不自知的朝徐秀道：“徐公公，我說錯什麽了麽？”

“你沒錯，你這個木頭！”徐秀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

鳳淩天從酒樓回到院子裏的時候，驚鴻指了指書房的位置，鳳淩天了然的點了點頭，沒帶任何人，自己朝那邊走了去。結果，剛推開門，一個人影兒就嗖的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或許是因為力道太足，以至於在鳳淩天面前他差點沒有剎住車。

“蘇錚，你最好給我改掉這個毛毛躁躁的毛病。”鳳淩天一把揪住了蘇錚的領子，狠狠的將他給往前扔了去。蘇錚整個人被那個巨大的力道給甩到了一邊，要不是他靈活，鳳淩天剛剛那下很有可能要將他給摔成殘廢了。他一邊齜牙咧嘴的捂著自己的肩膀，一百年朝鳳淩天道：“三哥，你下手也太狠了，我這不是見到你很驚喜麽？”

“我不是說讓你老實呆在這裏麽？你做什麽給我出些幺蛾子？”鳳淩天面對蘇錚時，就像是一個極其嚴厲的兄長，時不時嚇得蘇錚縮縮脖子。

“我哪有不老實，我這不是聽說你今天要去見秦漠麽！三哥，你和秦漠到底是什麽關系，我很好奇。”蘇錚揉揉肩膀，掰過一個椅子，反著坐在了鳳淩天的面前。

鳳淩天哼了一聲，嗤笑道：“你不知道好奇害死貓麽？”

“好奇害死貓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又不是貓。”蘇錚說著說著也餓了，伸手就將桌子上放的果盤端了過來，抓起一個桃子就哢哧哢哧的吃了起來，一邊鼓著腮幫子，一邊朝鳳淩天問道。

“徐秀他們走了之後你再行動，在此之前，你給我把這裏的書好好翻一翻。”鳳淩天隨手扔了幾本書給蘇錚。

蘇錚不解的翻了幾眼，身子忽的趴到了桌子上，朝鳳淩天眨巴著眼睛問道：“三哥，秦漠的事情我可以不問，可是你得告訴我，為什麽徐秀走了之後我才可以行動？你是不是要給我找事情做了？”這些天躲躲藏藏他簡直要長毛了，再不活動，他的功力怕是都要下降了。

“徐秀走了之後，你去南明，老四會將事情都告知你。”鳳淩天只簡單的說了這樣一句，就不再多言，而蘇錚聽到南明，也識相的沒有多問。

……

接下來的這幾天，徐秀的確是忙得團團轉，因為不知道是誰將他來到鳳安的消息給傳了出去，以至於鳳安城的官員們都要搶著來請他吃飯，他又推脫不過，前幾次他還要拉上秦漠，可秦漠那張木頭臉頓時讓他沒有了想法，而他不帶秦漠出門，正好為秦漠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這天，秦漠趴在門邊，在聽到徐秀那邊有了出門的動靜以後，他便從後窗翻了出去，身手極其的矯健，若是蘇錚看到這一幕，定然會大聲的吆喝幾句。從後窗裏翻出來，秦漠見四處沒有人，這才悄悄的溜走，隱入了人群之中。

明明是來了沒幾天，而且大多時候秦漠並沒有出門，但是行走在路上秦漠就好像已經將街道給熟悉了千萬遍一樣。他在人群中穿插而過，很快就到了一家鏢局的門口。

“我要見你們掌櫃的。”沒有一句客套，秦漠進去之後就將自己的目的給說了出來。那小夥計原本還想說什麽，可見秦漠臉上沒有任何想要客氣的表情，他不禁快步的朝後院跑去。

小夥計的速度很快，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帶著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從後面走了過來，那大漢的嗓門很大，朝小夥計道：“哪個是？”

小夥計無聲的指了指秦漠，那大漢了然的點頭這才朝秦漠走了過來。

“這位公子，找在下不知何事？”絡腮胡子問道。

“我有一批貨需要運往江城。”秦漠將自己的目的告知了大漢。

“這裏到江城最快也要五天，不知公子要運送什麽？”大漢直覺這是一筆大生意，但是他仍舊要例行公事詢問一遍。

秦漠很是隨意的回道：“是布，這裏是定金，明日我會來交接貨物。”

那大漢一聽貨物是布，滿是褶子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自豪之色，朝秦漠道：“公子很有眼光，咱們鳳安城裏出的布最是結實，跟那些有錢人用的絲綢比不得，但是老百姓穿著可是很實惠的。”

秦漠點了點頭，將定金交到了大漢的手上，帶著一張憑據又返回到了人海之中。

從鏢局裏出來，秦漠的耳朵在嘈嘈雜雜的聲音中突然捕捉到一道甜甜的聲線，好像是少女的咕噥一般，還帶著幾分稚氣緩緩的朝自己靠近：“爺爺，我也想吃泡在井裏的西瓜。”

一個老者的聲音隨後拒絕道：“煙煙，你身體不好，不能吃太涼的。”

“唔。”那少女的尾音拖得極長，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秦漠不禁為這聲音裏的清透駐了足，聽那聲音及腳步，那兩人應該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了，回過神來以後，秦漠剛準備邁步，背上忽然撞來一個不明物體，在一秒鐘接觸後，那物體迅速的分開，隨即就聽到那聲音一個勁兒的在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秦漠並沒有回頭，而是擡腳走了出去，並沒有再理會身後發生的事情。

紫煙捂著頭，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仍舊一手拽著莫伯的胳膊？一邊可憐兮兮的看著剛才從井裏撈瓜的人。“紫煙姐姐身體不好麽？你讓娘親幫你看看啊，娘親動刀很厲害的。”旁邊又響起小寶的聲音，只見朱雀正抱著小寶跟在紫煙的身邊。紫煙聽了小寶的話點了點頭。

“好了，前面就到藥鋪了，你終於可以見到夫人了。”莫伯帶著幾個人拐過一個彎，指著前面的那家藥鋪道。

小寶一聽頓時精神了起來，今天一大早娘親就告訴他自己要來藥鋪，小寶那時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她那樣說，只是瞇著眼點了點頭，然後又睡了過去，可誰知道醒來的時候，爹爹和娘親都不見了，這下可急壞他了，嚷嚷著要讓人帶他來尋人。

朱雀剛進了鋪子，小寶積立即要下地，大眼睛在鋪子的大廳裏一轉，見沒有秦素的身影，小身子立即朝後院跑去。

小寶進去的時候，秦素在坐在石櫈上一邊用鼻子聞，一邊包著藥，而鳳淩天則是從始至終坐在秦素的身邊，支著手看著秦素。秦素偶爾也會看他一眼，但大多時候還是自己忙活。對她來說，這是個更好的接觸中藥的機會。

“爹爹，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小寶並沒有朝秦素跑去，而是最先跑向了鳳淩天，他趴在鳳淩天的膝蓋上仰著頭等待鳳淩天的回應。

“你最近很能睡啊，今天紮馬步增加半刻鐘。”鳳淩天低頭瞅了小寶一眼，又繼續回頭看著秦素。

秦素見了那個圍在鳳淩天身邊的小娃娃，很是自然的問了句“寶寶吃飯了麽？”

“唔，小寶吃完飯才來的。”在秦素面前小寶依舊是乖寶寶，他糯糯的回道。

秦素點了點頭，又繼續收拾藥材，而小寶則是已經爬到了鳳淩天的膝蓋上，一把抓住了鳳淩天的袍子，試圖將鳳淩天的眼神給拽回來。

“爹爹，我有事情要同你說哇。”小寶湊近鳳淩天道。

鳳淩天見小寶在自己膝蓋上動來動去，他不由得環住小寶的小身子，哦了一聲等待小寶自動往下說。

“爹爹，我今天碰到了那個曾經來我們家的人，就是娘親的哥哥。”秦漠當初曾經跟著秦柳氏一起去到秦王府，所以小寶對他有些印象。

鳳淩天瞬間就反應過來小寶說的是誰，他終於轉過頭來問道：“秦漠？”

“嗯，我剛剛和紫煙姐姐一起來的時候，紫煙姐姐不小心撞到了他，我和朱雀的位置比較靠前，所以能看清他的樣子。”小寶對人的記憶力還是很清晰的。

鳳淩天聽了小寶的話，擡起頭來目光看向院子的入口處，只見紫煙正蹦蹦跳跳的朝秦素跑過去，紫煙好像有些怕他，看到他面無表情以及眼裏的目光時，隔著很遠，身子都瑟縮了一下。

“爹爹，他們是不是從京城來的？”小寶已經能夠分清京城和鳳安的不同，這段日子他在鳳安住的也是相當的快活。

鳳淩天收回目光，點頭又朝小寶問道：“你可看清他在做什麽？”

“他在走路，但是那個位置的路兩邊，一家是很大的鏢局，一家是貨棧，嘻嘻，我觀察過得，他應該是從這兩個地方的其中一個走出來的。”小寶趴在他的懷裏，嘰裏咕嚕的說著。

小寶能思考到這一步出乎鳳淩天的預料，不過也沒有什麽好驚訝的，某些地方，這小家夥兒的確很聰明，於是他就順著這件事情來探一探小家夥兒的思維能力。只聽他接著問道：“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準備如何如何查出他到底是去了哪一家？”

小寶一聽，小腦袋先是在鳳淩天的懷裏蹭啊蹭，然後才在他膝蓋上扭了扭屁股，道：“我就找人在門口蹲守，如果他還能出現的話，就能看到他去了哪家。”

“可要是他不再出現呢？”事情的發展方式總是有很多種，鳳淩天接著小寶的話朝小寶問道。

“那我就差人記錄下這兩家地方從這天起開始的每一筆記錄，總能查到蛛絲馬跡的。”小寶仰著頭看向鳳淩天。

鳳淩天笑：“這法子雖然笨了些，不過也可以用。”

“哼，小寶才不笨。”小寶撅嘴哼唧了一聲。

“是，你是我的兒子，能笨到哪裏去？”鳳淩天好笑的給小家夥兒順著毛。

“爹爹這是給自己往臉上貼金，羞不羞？”小寶一臉帶著鄙視的神色看著鳳淩天。

鳳淩天卻笑得張狂：“你爹爹我的臉上本來就是金子。”

“臭不要臉。”小寶哼了一聲，直接朝鳳淩天癟嘴。

鳳淩天也跟著笑了起來，修長的大手在小寶的腦袋上一拂，小寶的頭發立即開始淩亂了起來，他笑罵道：“哪有這樣跟你爹爹說話的？”

“是爹爹為老不尊。”小寶靠在鳳淩天的懷裏，踢蹬著小腳，歪頭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父子倆在一旁吵吵鬧鬧，那聲音自然也傳到了這邊紫煙她們的耳中，紫煙笑著朝秦素道：“王爺和小寶感情真好，小時候我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父親疼，父親抱，都會羨慕的不得了。”

秦素轉頭看著那一大一小相似的眉眼都被笑容給渲染開了，她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道：“這裏面的曲折你並不知道，而紫煙你，父母他們都在天上看著你呢，他們定然是愛你的。”秦素前世從來不會用超自然的解釋去安慰人，那時候在醫院裏呆習慣了的她，對於生老病死已經相當看得開，甚至是帶著幾分漠然的，可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接觸了那麽多人，她覺得這樣的安慰法子也很好用，一定程度上的確能夠減緩人們心裏的痛苦。

“嗯，我相信的，他們一直都陪著我。”紫煙清亮的眼珠裏漫上了一層霧氣，她趕忙低著頭掩飾，秦素忽的伸手握住了她的，然後安撫般的拍了拍她的手。

“素素姐，我好羨慕小寶。”最後擡起頭來的時候，紫煙朝秦素說了這樣一句話。

秦素歪頭，正好看見鳳淩天望過來的眼神，她搖了搖頭，將紫煙攬到了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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