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桔子, 沈予陽帶著媳婦上樓。

喬年上了床就開始安安靜靜的看書，她6月要考CMA和CFA, 她一向是活到老學到老的, 從來停不下來。

沈予陽在洗澡, 喬年看了一會兒書，突然聽到敲門聲, 她楞了一下, 剛在想是誰，羅蘇推門進來。

“媽……”

羅蘇笑一笑，手上拎著一個精致的飯盒。

“怎麽不回去喝粥, 不能斷的。”

早晚一碗燕鍋粥, 是喬年的日餐標準。

喬年急忙要下床，羅蘇攔著她, 讓她坐下，羅蘇取了粥，還是滾燙，她遞給喬年。

喬年捧著碗，不知道要說什麽, 事實上，她都不敢說話, 生怕刺激到羅蘇。

羅蘇突然噗哧笑出一聲來，喬年的心一下子寬了，也跟著笑，她撒嬌：“媽, 您嚇死我了。”

羅蘇挺難為情的：“那件事我一直挺難過的，羅媛一說出來我心裏就轉不過彎，不過我緩一緩就好了，爸也勸我了，沒事了，我適應適應就好了。”

喬年放下碗，她忍不住抱住羅蘇，鼻子發酸，她小聲說：“媽，我愛您，真的，特別特別愛您。”

羅蘇摟住她纖細的腰，眼眶也有些溫潤，心裏頭暖暖的，沈年安慰她，喬年也沒有怪她，大家都很體諒她，她還有什麽抱怨？沒有了。

沈予陽從浴室出來，看到家裏兩個寶抱在一塊兒，他楞了一下，心頭敞亮了，跟著笑著問：“媽，又來奪人所愛了？我可是您親兒子。”

羅蘇瞪他一眼，催促喬年趕緊喝粥，要涼了。

喬年喝了粥，拉羅蘇說話，跟她說了柏寧來找她的事。

“他明天來接我，我答應了。”

羅蘇點頭，這事她也是讚同的：“畢竟是你親人，處一處吧，就當多個朋友了。”

羅蘇又主動跟喬年提喬蘇的事，她還是心裏別提，但和沈年談過，也能忍下了。

“爸和我，我也琢磨著當年的事，我昨晚上細細想了一下，其實當年吧，喬年的精神確實有問題。”

沈予陽怕羅蘇回憶起來再受了刺激，他主動坐過來摟住羅蘇。

羅蘇看著左右兩個孩子，像是身體裏註入了一股無窮的生命力，人一下子沈靜了一來。

“當年的事我記得很清楚，喬蘇是羅媛帶進來的，來時就情緒不對勁，後來羅媛說了很多刺激她的話，說她害死了衛明菲，還有……還有很多難聽的話，她才受刺激的。”

那些難聽的話，是說喬蘇被人強.奸的事，總之難聽至極，羅蘇不想說給喬年聽再刺激到她。

羅蘇沈吟著說：“我昨晚仔細琢磨了一下，我覺得羅媛好像恨喬蘇。”

沈予陽接過話來：“我也發現了，她這麽多年不遺餘力地挑拔，我看她是連您都恨，見不得您好，真下對您好的人，你看舅媽她們，從來不在你面前提那些事，被人提起也都是勸你放開。”

羅蘇點點頭，還真是，她是被仇恨沖暈頭了。

羅蘇有些惱火，對沈予陽說：“你想辦法查一查吧，我不能這麽不明白的。”

頓了頓，羅蘇看著喬年說：“我想，和喬蘇見一面，爸很想念她，總不能永遠都這樣恨下去吧？”

喬蘇低下頭，一會兒說：“您看著辦就好，反正我也沒見過她，她在不在也無所謂。”

頭一次面見，只是探望，算不上認親，羅蘇並沒有給喬年準備太多的禮，只讓她拎了些上好的燕窩過去。

柏景原的妻子楊蕓住的是部隊的醫院，清靜。

沈予陽陪喬年去了，開門的是一個5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活脫脫的一個小柏寧，漂亮的不可思議。

小男孩看到喬年，眼珠子打圈，撲過去抱住喬年的腿，奶聲奶氣地叫：“姑姑好，我是柏涼。”

喬年也是快要當媽媽的人了，對小孩子抵禦無能，立刻牽起柏涼的小手。

柏寧走過來，引她們進屋。

喬年第一次見到她傳說的中‘爺爺奶奶’。

柏景原坐在床邊，很精瘦矍鑠的一位老人，頭花花白，臉色冷峻，看的出是一個極為嚴肅的老人。

坐在病床上的是楊蕓，楊蕓已經75歲了，仍舊能看出曾經貌美無雙的痕跡，她雖然頭發斑白，但氣質出眾，舉手投足都是優雅。

楊蕓看到了喬年，夫妻兩個都有些恍神。

喬年有一雙，和柏寧一模一樣的眼睛，傳承自楊蕓。

楊蕓一瞬間心如刀鉸，幾乎要落下淚來。

柏涼歡歡喜喜的給喬年沈予陽搬椅子，柏景原喝斥他一聲，小男孩有些委屈，立刻安靜了許多。

“坐吧。”

楊蕓輕聲說。

喬年和沈予陽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楊蕓先開了口：“一直想見見你。”

卻到病重時才要見她。

喬年笑一笑，面上還是溫和的，只是態度是疏離客氣的。

柏景原一直板著臉，似乎是很不情願見到喬年。

喬年沒有呆多久，也沒有聊些什麽，就是單純的來探病，很快也就走了。

她是失望的，真的很失望，她來之前以為柏家是為了血緣溫情，見面後才知道，原來不過是拿她當一個滿足重病老人遺願的道具。

柏寧送喬年沈予陽下樓。

今天有太陽，陽光蒼白的，照在柏寧的臉上，皮膚也浮現一層蒼白。

沈予陽去開車，喬年站在一樓大廳外等，柏寧陪她一塊兒，他輕聲問：“很失望麽？”

喬年笑了笑，客氣地回：“沒有啊，失望什麽？”

柏寧跟著一笑：“從你回話的態度，我就知道你是失望的。”

喬年又是一笑，沒有回覆。

柏寧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來，望著遠處說：“他們其實是真的想見你，他們一輩子都這端著長輩的派頭，不會和軟，也不好意思溫情。”

喬年低下頭，沈予陽開車過來了。

柏寧突然問：“我經常出差，柏涼沒有人照顧，能把他寄存在你那裏麽？他很好養的，給飯吃就行。”

喬年扭頭，露出一點無語的表情：“這才是你找我的真實目地吧？”

柏寧突然笑了，他是盛極的美，這一笑，旁邊路過的男男女女紛紛看過來。

柏寧一點頭：“算是吧，行嗎？”

喬年嘆氣：“好吧，誰讓我喜歡孩子呢。”

坐上車，喬年籲了一口氣，擡手摸肚子。

沈予陽露出笑容：“失望了？柏家家風嚴苛是出了名的，不過子孫都很出息，柏寧軍校畢業雙博學位，34歲，已經是中校了。”

喬年不以為然：“再厲害也就是跟我有點相同基因的陌生人而已。”

柏寧回到病房。

柏景原正在訓斥柏涼，柏涼垂著頭，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端端正正的。

柏寧突然抱起柏涼，柏涼趴在他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問：“漂亮姑姑，還來嗎？”

柏寧笑一笑，輕輕摸兒子的頭，溫聲說：“來啊，以後送你去找姑姑好不好？”

柏涼用力點頭，柏寧常年不在家，柏景原嚴肅不愛說話，也不許他出去玩，柏涼很寂寞，5歲的孩子，寂寞的快要自閉了。

柏寧抱柏涼坐下來。

楊蕓靠在枕頭上，嘆氣說：“她長得不像柏喬。”

柏寧淡淡地說：“性格像，比我像多了。”

柏景原發脾氣：“看到她就想到喬蘇，以後別讓她來！”

柏涼扭頭看一眼柏景原，小小的身子縮在柏寧的懷裏。

柏寧抱緊兒子，擡起頭輕淡地說：“如果不是她善良，她也不會想踏進這裏，喬青至死都沒有告訴她她姓柏，您恨，喬青對柏家更失望。”

柏景原發怒：“喬蘇殺了柏喬！他有什麽資格失望！”

柏寧露出疲憊的神態：“我們把人家好好的一個女兒逼成了一個能殺人的瘋子，我們又有什麽資格恨？”

晚上，寒風凜冽。

白天還有太陽，到了下午天就陰了，晚上飄起了雪。

今年冬天的雪特別的多。

喬年和沈予陽去陸游之家裏蹭飯，回來時已經晚上8點多了。

“我還是喜歡中式的。”

喬年說，她剛在陸游之家裏幫任青媛挑禮服，她和任青媛挺合的來的，任青媛人很軟糯，嬌滴滴的判若兩人，一點也不冷。

到家了，喬年透到車窗，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哎，媽站在家門口幹嘛？”

喬年解開安全帶，她急忙跑下來。

“媽！”

她大叫，跑到羅蘇跟前——

羅蘇臉色蒼白發青，全身透不出一點熱氣，像一尊冰雕。

喬年瞪大眼睛，她嚇了一跳，急忙沖沈予陽招手。

“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羅蘇這表情，眼神都是空洞的，這是受了大刺激了。

喬年心裏沒底，她不由地想到了喬蘇，心不由地慌亂起來。

沈予陽快步走過來，羅蘇突然從嗓子裏擠出一絲悲慟的哭腔，然後淚流滿面，她手扶著喬年的手臂，她的手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喬年和沈予陽都慌了。

這是出什麽事了？

宋青開了門。

不等喬年攙扶，羅蘇快步往裏走。

沈之揚和沈年都坐在客廳裏，在看電視。

羅蘇走到沈之揚跟前，喉頭滾動一下，嗓音沙啞地說：“你站起來。”

沈之揚盯著她瞧，慢慢地站起來。

羅蘇嘴唇打哆嗦，她一字一字地問：“喬蘇，你們曾經有一個孩子，你親自帶她去做了流產手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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