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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婚前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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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婚前之夜。...)

未時, 嫁妝悉數擡入東宮。

威遠侯府送走所有賓客,將大門關上,門前柱子上的兩盞大紅燈籠幽幽地亮著,灑下一片淡紅色的明光。

這只是前奏, 明日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威遠侯府的大小主子們坐在壽安堂裏。

裴織坐在老夫人身邊, 她身上穿著雪青色拱碧蘭花的褙子, 下系一件雲白軟綢金絲繡花挑線裙, 她的唇角含笑, 乖巧恬靜的模樣,頗為惹人憐愛。

就算是對裴織沒什麽感情的威遠侯, 想到明日她將嫁進東宮, 日後想見一面不容易, 心裏也生起幾分傷感。

更不用說裴繡、裴綺等和裴織一起長大的姐妹, 滿臉都是不舍,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裴安璧和幾個堂哥坐在一起,偶爾看姐姐一眼,嘴唇緊緊地抿著,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幾個堂兄知道他心裏定然舍不得唯一的姐姐, 都拍拍他的肩膀,權作寬慰。

威遠侯夫人向老夫人稟報明日婚禮流程, 梁萱和三夫人在旁補充, 不過大多數是威遠侯夫人說, 由她來拿主意。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裴老夫人對兒媳婦說。

眼看天色不早, 裴老夫人對眾人道:“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息, 明日一大早還要忙。”

眾人應一身,起身離開。

裴繡和裴綺看向裴織戀戀不舍, 但也知道祖母定然有話要和阿識說,不好留下,只能含著淚跟著各自的母親離開。

屋裏剩下裴織和裴老夫人。

“祖母。”裴織喚了一聲,接過陳嬤嬤端來的參茶,呈到老夫人面前。

裴老夫人怔怔地看著她,那雙浸染了歲月的眼眸似是有水光閃過,不等旁人看清楚,她已經端起參茶喝了一口,低頭眨去眼裏的水汽。

裴織知道祖母舍不得自己,乖巧地陪著她,手裏拿著一條紅色的繩子靈巧地編了一個絡子。

絡子編好後,她將絡子遞給祖母,笑著說:“祖母,你看這絡子是不是很好看?”裴老夫人看了看,笑道:“是很好看,這樣式看著就喜慶,以前沒見過,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

“不是。”

裴織將絡子遞給祖母,並未說這絡子的出處,如平時那般,柔聲和她說話。

裴老夫人如何不知孫女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她,心裏湧起更多的不舍和傷感。

“沒想到轉眼間,阿識也要出閣了,原本我還想多留你兩年的……”她嘆了口氣,皇家的婚期由皇上和監天欽來定,心知想多留自家姑娘兩年是不可能的,“我想起你爹和你娘在的時候,那時候你還小,他們說將來要風風光光地將你嫁出去……”

猶言在耳,他們卻不在了。

想到明日阿識出閣,只能跪拜父母牌位,甚至作父親的無法親口對她訴以囑托之詞,裴老夫人就傷心不已。

裴織趕緊道:“祖母,你應該高興才對!以前你一直操心我的婚事,現在我都要出嫁啦,終於少一個討債的讓你操心。”

她故意說起俏皮話,讓裴老夫人傷心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能輕戳她的額頭。

“你呀!”裴老夫人無奈地嘆了聲,拉著孫女的手,“你進了東宮,可不能再如此頑皮。太子到底是儲君,不是尋常的男子,他不僅僅是你的丈夫,還是……對待太子你要恭敬有餘,又不能過於恭敬,要掌握一個度……”

男人的德行都差不多。

他們嘴裏說著娶妻娶賢,其實哪個不好美色,哪個不希望妻子床上床下兩副面孔。

裴老夫人是過來人,悟了大半輩子終於悟出這個道理。

她擔心孫女年紀小、面皮薄,不知道如何與太子這位丈夫相處,對丈夫只有敬沒有愛是不行的,但只有愛沒有敬,同樣不行,這要掌握一個度。

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甚至很多女人一輩子都做不到。

她也擔心若是太子哪日厭棄孫女,沒有丈夫寵愛怎麽辦?只能希望就算太子不寵愛孫女,也能給她嫡妻應有的敬重和體面。

裴織:“……”

所以,距外祖父後,又輪到祖母操心她和太子的夫妻相處之道嗎?

裴織雖然心裏很澹面上還有裝作聽不懂,或者是要裝作半懂不懂地將祖母所有話都記下。

裴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將自己所知的夫妻之道全都塞給孫女,讓她馬上成為一個“上得廳堂、進得臥房”的完美女性,可惜時間不早,不僅她精力不繼,也怕孫女明日出閣沒精神,只好作罷。

她滿腹的話,最終只能道:“阿識回去歇息罷。”

裴織溫順地應一聲。

離開壽安堂,裴織往秋實院而去。

天色剛剛暗下去,路邊已經點上紅彤彤的燈籠,淡紅色的光芒籠罩著這棟府邸,一陣夜風吹來,裴織不禁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現在已是深秋,秋夜晚的氣溫非常冷。

走進秋實院,芳菲突然道:“姑娘,七少爺來了。”

裴織看向坐在院子裏的小少年,笑道:“阿璧,夜風大,你坐在這裏作甚?”

她走過去,拉住小少年的手,發現他的手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風,趕緊將他拉進屋子裏,給他倒了一杯花茶,讓他捧著茶暖手。

裴安璧看著姐姐為他忙碌,緊繃的表情漸漸地松緩下來,眉眼間不覺浮現幾分委屈。

到底是十來歲的少年人,就算平時裝得老成世故,本質上仍是個孩子。

唯一的姐姐明日即將出閣,想到以後回家就再也見不到她,心裏酸澀得難受,又有一種姐姐被人搶走的莫名委屈感。

裴織看得好笑,柔聲道:“阿璧這是怎麽啦?舍不得姐姐啊?”

裴安璧低頭猛地喝茶,等反應過來後,發現滿嘴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

他低低地嗯一聲。

他確實舍不得姐姐,爹娘都不在了,只有姐姐陪著他,如今連姐姐都要離開。

越想越難受,越委屈,眼淚差點掉出來。

裴織趕緊哄他,“阿璧莫哭,姐姐只是出嫁,又不是離開,你要是想我,可以去東宮看我,或者我回來看你也一樣。”哪裏一樣。

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哪裏能輕易上門看望或者回娘家?少不得要被人說嘴,對她的名聲有礙。

“你別……”裴安璧小聲地說,“你別總是回來,對你影響不好。”

他可以忍住對姐姐的想念,不想姐姐總是回來看他,影響到姐姐的名聲。而且姐姐嫁的是太子,是太子妃,一言一行備受世人矚目,哪裏能時常回娘家的。

裴織知道小少年的堅持,笑著道:“好的,我聽阿璧的!大不了讓太子殿下帶我回來看你,旁人總不能說太子殿下不是吧。”

裴安璧:“……”

裴安璧少年的傷感被姐姐這席話弄得去了大半,心情也恢覆許多。

裴織笑道:“阿璧放心,姐姐雖然嫁人了,但也會像往常那樣關心你的,如果你不好好休息,姐姐會親自過來督促你。”

“哪有督促休息的?我以為你要督促我好好讀書呢。”裴安璧忍不住想笑。

“沒辦法,我家阿璧是個乖孩子,都不用督促就會自己好好地讀書。”裴織一臉自戀地說,“只能督促阿璧好好休息啦。”

裴安璧很高興,嘴角上揚,已然忘記先前的委屈和難過。

他勉強繃住臉上的神色,說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讀書,將來出人投地,誰要是欺負你,我就給你撐腰。”

女子出嫁後,靠的是家裏的父親和兄弟撐腰,裴安璧很早就有自覺,姐姐日後是要靠他的,他不能任性,必須要好好地讀書,出人投地,將來大權在握,才能幫得到姐姐,不讓姐姐被人欺負。

裴織一顆心都快要化了,忍不住站起身,將小少年樓到懷裏。

裴安璧一張俊秀的臉蛋瞬間爆紅。

他都長大了,姐姐還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抱他,可是……

想到姐姐明天就成為別人的妻子,他又不想推開姐姐,想讓姐姐像小時候那樣多抱抱他。

姐弟倆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直到芳草進來,說威遠侯夫人讓人送東西過來,裴安璧終於戀戀不舍地起身離開。

“姐姐,明天我送你出閣。”

“好的。”裴織又揉了揉小少年的頭發,將他的發髻都揉歪了。

她送弟弟出門,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裴安璧走出秋實院,回頭時仍能看到站在廊下的姐姐,一股心酸難受再次湧上心頭。

送走弟弟,裴織去見威遠侯夫人派來的嬤嬤。

那嬤嬤先是說了幾句吉祥話,笑道:“四姑娘,這是夫人讓奴婢送過來給您的,您等會兒有空可以看看。”

裴織看向嬤嬤手裏捧著的黑漆描金的匣子,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溫和地笑道:“多謝嬤嬤走一趟。”

芳茹機靈地給嬤嬤塞了個裝銀錁子的荷包作打賞。

送走那嬤嬤後,裴織回房看匣子裏的東西。

看威遠侯夫人神神秘秘的,直覺裏面的東西不好示人,所以她讓丫鬟們都出去,自己親自看。

打開匣子,裏面是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的封面很樸素,只描了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便無其他提示。

等裴織翻開小冊子,終於明白威遠侯夫人為何神神秘秘的,不由有些無語。

原來是避火圖。

而且還是人體形象和比例失真的避火圖,對於曾經生活在秩序崩壞的末世、看過光天化日之下的真人運動秀的裴姑娘來說,這避火圖真是小意思。

她幾下就翻完,然後無動於衷地將之丟回匣子裏。

連臉紅都是多餘的。

**

皇宮。

天色稍晚,昭元帝起身去了東宮。

後宮那些暗中關註帝蹤的宮妃們聽說皇上又去東宮後,都習以為常,忍不住暗暗撇嘴。

這大半個月來,皇帝沒有再踏進後宮一步,宮妃們原本以為是政務繁忙,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因為政務繁忙,而是因為太子即將大婚。

對此,她們很想跑到皇上面前問一句:

是太子大婚,又不是皇上您大婚,您到底在焦慮個什麽勁兒?焦慮了大半個月,還不夠嗎?

昭元帝不知道後宮那群女子心裏發出的靈魂吶喊,他繃著俊臉,來到東宮。

東宮的總管太監忙帶人過來給皇上請安。

“太子呢?”

“殿下在寢宮裏,準備歇息。”何總管恭敬地答道。

昭元帝詫異道:“這麽早,贄兒就要歇息?”

何總管哪知道太子殿下為何早早上床歇息,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陪著笑。

幸好皇帝也不是要他回答,他直接去了太子的寢宮,將一群宮人留在外面,省得人多讓太子不舒服。

太子還沒成親,寢宮裏只有他一個人,老父親不需要避嫌什麽,直接走進去。

看到父親突然到來,秦贄驚訝道:“父皇,您怎麽來了?”

昭元帝打量兒子,見他穿著一襲白色繡暗紋的寢衣,墨發披散,在燈光下,眉宇間的戾氣和陰郁被柔化,更凸顯他姣好的容貌。

皇帝的眼神微軟,含笑道:“你明兒就要大婚,朕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教你。”

“是什麽?”

昭元帝但笑不語,拉著他在雕紅漆鑲靈山石的羅漢床坐下,問道:“時間還早,你怎地就歇息了?”

“早些睡,明日才有精神迎親。”秦贄說著,一雙鳳眼十分明亮,滿臉都是期盼。

昭元帝見狀,老父親的一顆心都要酸了。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兒子,終於要將別人家的翡翠白菜拱回家,真是不容易。

太子殿下對老父親的心酸毫無所覺,甚至還對他說:“父皇,你要是沒事就回去歇息,明兒一早還要去祭天臺祭拜,您也要忙的。”

昭元帝道:“忙也只忙這麽一回,無妨。”

儲君大婚,皇帝要焚香沐浴,登上祭天臺,以告慰天地祖宗。

父子倆說了會兒話,昭元帝拍拍手,守在門外的李忠孝捧著一個黑漆紅底灑金海棠花匣子過來。

“這是什麽?”太子問道。

李忠孝知道這是什麽,還是皇上讓他準備的,不知道怎麽回答,趕緊退出去。

昭元帝倒是坦然,“你不要朕安排的教人事的宮女,朕只好給你看這東西,看完後自己好生琢磨。”

秦贄:“……”

見太子擰著眉,昭元帝突然心情大好。

他笑瞇瞇地說:“朕就不打擾你,你今晚好生歇息,明日精精神神地去將太子妃迎進東宮。”

這話說得十分刻意。

秦贄面無表情地起身送他離開,然後折回來打開匣子。

看完匣子裏的東西後,太子殿下果然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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