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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結婚 [萬字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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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人都知道葉凝瑤和江淮以前是什麽關系,大家就算想討論也都是背著他的。

而此時,江淮還在為昨天的事而難過,以至於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他並沒有註意到。

見他還在傻了吧唧的幹活,林子安一把奪過他的鋤頭,恨鐵不成鋼地質問道:“葉知青都要和村裏的二流子結婚了?你還在這老神在在地幹活,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這段時間,兩人的關系疏遠很多,有些觀念不一致,說再多都沒用。

“什麽?”江淮楞楞地轉過頭,一臉茫然。

“葉凝瑤要結婚了,你不知道?”林子安雙手叉腰感到意外,“就算你們做不了夫妻,你也不應該不聞不問吧?”

“她要和誰結婚?”江淮立馬扔下鋤頭,腦袋裏嗡嗡作響,他拽住林子安的肩膀,催促道:“你快說啊?和誰?”

見他這副德行,林子安有些無語,“和村裏有名的狼崽子傅十冬。”

“是他……”江淮輕聲低喃,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瑤瑤從小嬌養著長大,怎麽會看上村裏大字不識的莽夫?

一定是那男人脅迫她的!

“她現在人在哪兒?”

“聽說去城裏領證去了。”林子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自己能做到的已經盡力了,至於他會怎麽選擇,作為朋友他無權插手。

“謝謝。”江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往村口急奔而去。

……

和風徐徐,道路兩旁的樹木早已抽出新芽兒,一片翠綠。

牛車慢吞吞地趕了兩個小時的路程才到縣裏。

下車的瞬間,葉凝瑤的半邊屁股都坐麻了。

她主動握住男人那只未受傷的左臂從牛車上蹦下來,然後使勁跺跺腳,那酸爽的感覺才有所緩解。

他們面前是縣裏的民政局,青磚瓦房,青底紅字,看起來十分威嚴。

在農村,像他們這樣領證結婚的人不多,大家更看重擺喜宴。

兩人走進去,只有兩個工作人員在辦公,平時來登記結婚的人不算多,葉凝瑤和傅十冬的長相又屬於眾人中拔尖兒的那種。

俊男美女走在一起,那就是吸睛的發光體。

工作人員聽到動靜擡起頭,眼底盡是驚艷,年齡比較小的那位工作人員熱情地問道:“你們是來登記的?”

“嗯,對。”傅十冬把早已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對方,眼底是無法掩飾的喜悅。

“好的,兩位稍等一下。”

如今是七五年,結婚證上還沒有結婚照片,過程也非常簡單,只用了五分鐘,一張跟獎狀似的結婚證書就到了他們的手中。

葉凝瑤舉起那張證書好奇地看了半天,不禁感嘆命運的奇妙。

單身三千年,自己竟然在凡間和一個男人結了婚,那種感覺怪怪的。

“恭喜你們啊~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工作人員瞅著這對小夫妻是怎麽看怎麽喜歡,態度更是熱情得不得了。

“謝謝。”傅十冬從挎包裏掏出一把事先準備好的喜糖放在桌上,平常冷峻無比的俊臉泛著紅暈,就連拿糖的動作都失了冷靜。

早生貴子?想象自己和小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他不自覺地高高揚起嘴角。

把那種結婚證書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裏,兩人又去供銷社買了一些水果糖準備回去送給村民們。

今天是個好日子,傅十冬領著媳婦去黑市買了三斤豬肉,準備晚上包一頓純肉丸餡的餃子好好慶祝一番。

待他們采購妥當,時間已過去半天的光景。

回村的路上,傅十冬嘴角邊的笑容一直沒有淡去,葉凝瑤坐在他身後看不到其表情,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切都跟做夢似的,一點都不真實。

前兩天他們還只是鄰居,沒想到只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就成了夫妻。

他為什麽會答應娶她呢?

怕她的名聲受損嗎?

這是葉凝瑤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之前自己勾搭他那麽多次,這人都是鐵石心腸的,絕不可能是因為喜歡才娶她。

這個大大的人情已經欠下,如果自己能夠成功改變命運,不管他以後想要什麽,自己都會盡力回贈給他。

牛車慢慢駛進村口,正當她思緒萬千之際,一個人影突然竄到牛車前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瑤瑤,下來。”江淮死死盯著傅十冬,以往清冷無比的眸子裏噴著火。

這聲昵稱聽起來十分刺耳,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傅十冬用身子把葉凝瑤護在身後,狠戾的目光中帶著刺,“滾開。”

葉凝瑤探出頭看了江淮一眼,不明白這人現在唱得是哪出戲?

“瑤瑤,你真和他結婚了?是不是他逼你的?”江淮握緊拳頭,滿腔怒火無處發洩。

他已經在這裏守了很久,遠遠看見傅十冬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只覺得非常礙眼。

“沒人能逼我,我嫁誰跟你沒關系。”

葉凝瑤那淡漠的眼神,陌生的口吻無不刺激著江淮的神經,他深深吸氣試圖以理服人,“如果讓葉叔葉嬸知道你嫁給一個二流子,我該怎麽向他們交代?”

“我和我父母之間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給我讓開。”大喜的日子冒出這麽一個人來找晦氣,葉凝瑤沈下臉,最後那點耐心被消耗殆盡。

見他仍然不為所動,傅十冬從牛車上跳下來,一身煞氣逼得江淮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這是法治社會,你想幹什麽?”因為過於憤怒,江淮的眼底布滿血絲,他此刻心亂如麻,理不清任何思緒。

傅十冬走到他身前,只是淡淡地看著他,“瑤瑤現在是我媳婦,如果你還來騷擾她,我不管你是誰家的女婿,今後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你們不會有結果的,葉叔葉嬸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你這種村野莽夫。”江淮緊咬牙槽,一字一句打擊著男人的自尊。

只可惜,這個村民口中的狼崽子並沒有像想象般的暴怒,傅十冬盯著眼前這個小白臉眼露不屑,“如果你真為瑤瑤好就不會在這裏胡攪蠻纏,假如我今天在這裏揍了你,只會讓她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所以你該慶幸我今天不打算動你。”

在兩人針鋒相對的時候,葉凝瑤早已從牛車上走下來,她上前拉住傅十冬的手,毫不留情地和江淮劃清界限,“姓江的,咱們現在什麽關系都沒有,如果你再鬧下去我就給家裏發電報,到時候什麽後果你是知道的。”

“你非要這麽說話嗎?”江淮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無法理解曾經溫柔愛笑的女孩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到底讓不讓開?”葉凝瑤懶得再和他廢話,誰知道這書中男主抽得什麽瘋?

威脅擺在那裏,江淮知道現在的葉凝瑤真會做得出來,想到葉家如果知道自己變心的事……

他慢慢挪動腳步,退到了路邊。

行駛的牛車漸漸離開視線,江淮獨自站在原地,心裏空嘮嘮的……

牛車上,葉凝瑤見男人脊背筆直一聲不吭,心裏把江淮來來回回罵了八百遍,原本好好的氣氛都被那個不長眼的人給破壞掉了。

“他方才那些話你別忘心裏去,我和他早就沒關系了,我父母那裏…他們平時都很尊重我的意見,今年過年我帶你回去見見他們。”

傅十冬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濃密的睫毛輕眨一下,“嗯,好。”

見他不像在生氣,葉凝瑤終於安下心來。

進村的路上碰到村民,傅十冬都會抓出幾塊糖遞過去,一路上熱熱鬧鬧回了家。

一對新人喜滋滋地剛進院門,傅媛立刻從屋子裏跑出來,還沒站穩就已著急忙慌地問:“叔,你和葉姐姐真的結婚了嗎?”她終於有小嬸了?!

由於剛犯過錯誤,她不敢接近傅十冬,只能無意識地朝葉凝瑤的身邊靠了靠。

“嗯,你以後要改口叫小嬸。”最後兩個字傅十冬故意加重字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傅媛乖乖地彎腰鞠躬,“小嬸~”那態度特別一本正經。

“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放進她的手裏,葉凝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第一次當人家的長輩,感覺很微妙。

想比於傅媛的熱情,傅年對家裏多出來的成員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大家早已習慣他的沈默,沒人刻意去強迫他接受這個改變。

晚飯吃的是純肉餡的餃子,一顆顆圓滾滾的餃子下了鍋,葉凝瑤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忽然發現嫁給這男人的好處又多了一條,那就是以後自己再也不用擔心吃飯問題了!

有傅大廚師在此,各種美食可以天天吃到。

如今,他們雖然是正經八百的夫妻關系,但在農村只有擺過酒席才作數。

兩人商量之後,婚宴定在谷雨那天,宜嫁娶。

吃過晚飯,把葉凝瑤送回她的住處,傅十冬從挎包裏拿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餅幹盒子。

“這裏面是我的全部積蓄,雖然不多……喜歡什麽你就買什麽吧。”他把鐵盒子塞到她的手裏,還沒等葉凝瑤反應過來,就聽他繼續說道:“你早點睡,明天我來接你。”

說完,眨眼的功夫就跑回了傅家。

葉凝瑤:“……”

她還沒問盒子裏是多少錢呢?而且他也沒說接自己去幹嘛?

怎麽跑得這麽快?!

帶著疑問進了屋,葉凝瑤洗漱之後才去打開那個餅幹盒子。

裏面零零碎碎一堆毛票和糧票,加在一起竟然有五十多塊錢!

據她所知,傅十冬很少去地裏幹活,他又沒有金手指,並且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能攢下這麽多錢實屬不易!

把這些錢都重新裝進盒子裏並妥善地收藏好。葉凝瑤躺到炕上很快就睡著了,而在不遠處的傅家,傅媛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緊咬著嘴唇一臉憂愁。

把廚房收拾幹凈後,傅十冬穿上外套剛要離開,就被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攔住了去路。

“叔,你能幫我個忙嗎?”

“嗯?”他止住腳步看向她,小姑娘眉眼已經長開,越來越像他大哥了。

傅媛支吾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傅十冬見狀,彎腰坐到她旁邊的板凳上,語氣微凝,“是不是村裏有人欺負你?”

“不是不是。”她忙擺擺小手解釋道:“村裏那些孩子沒人敢欺負我的!”

見她不像是撒謊,傅十冬這才舒展眉心。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叔,我……能叫你一聲爹嗎?”傅媛神色緊張地看著他,眼底盡是期待,見傅十冬半天不吭聲,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小聲央求道:“我只叫一聲就行……”

她叔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了,從小到大她真的很想叫他一聲爹……

哪怕只叫一聲。

這樣的她看著讓人心疼,傅十冬喉嚨一梗,啞著聲音說:“圓圓,我不是你爹,你爹生前…很愛你的。”

這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爹,對她爹沒有感情可以理解。

當初大哥有多喜歡圓圓他是看在眼裏的。

無論如何,這事他無法應承下來。

“真的不行嗎?”傅媛眼裏蓄著淚花,不懂為什麽叔叔平時對她那麽好,卻不答應這個小小的要求。

“圓圓,你爹娘比任何人都要愛你。只不過他們現在沒辦法陪伴你而已。”

傅十冬聲音哽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我懂了……”傅媛耷拉著腦袋,又恢覆成平時乖巧的模樣。

像傅媛這麽小的年紀正需要大人的關愛,傅十冬覺得自己平時對他們的關心還是太少了,所以才會讓兩個孩子缺乏安全感。

直到他們入睡之後,他才放心離開傅家回到自己那間土房子。

環顧四周,這裏馬上要迎來它的女主人,他叉著腰總覺得屋子裏好像缺了點什麽。

這一夜,傅十冬鼓搗半宿,公雞快打鳴了才滿意地躺回炕上睡覺。

一個是沒有長輩在世的孤兒,另一個是孤苦伶仃的外鄉人,誰當婚禮的主婚人,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村支書劉永春。

只睡了兩個小時的覺,傅十冬用涼水洗了把臉,又去隔壁接葉凝瑤去上工。

他手裏還拎著一包糖和一包槽子糕,想得十分周到。

見他拿著這些吃喝,葉凝瑤才反應過來昨天商量的事,忽然明白這男人特意說來接她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們是新婚夫妻關系,這種關系上的變化昨天還沒覺得怎樣,經過一宿的沈澱,傅十冬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大膽地走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咱們走吧。”

以前他們都是一前一後十分避嫌,葉凝瑤瞅了瞅那只被人握在掌心裏的小手點點頭,“好啊,咱們走吧。”

一路上,他們又迎來一波關註。當人們看到這對毫不般配的組合時目光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不看好。

來到村委辦,劉永春和孟迎武都在辦公室裏,葉凝瑤無視孟迎武的存在直接朝劉永春走過去。

倆人領證的消息在村子裏已經傳開了,劉永春也是知道的,見她後面還跟著傅十冬,他臉上的笑容都快堆成了一朵花,“哎呦,結了婚是不一樣,看這臉色都跟掛了粉似的。”

“村支書,我家男人給您送喜糖來了。”葉凝瑤笑吟吟地把傅十冬往前推了推,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十分憐人。

傅十冬聽著那句“我家男人”有些心潮澎湃,他的嘴角高高揚起一個弧度,眉宇間盡是幸福的喜悅,“這是喜糖,您也跟著沾沾喜氣。”

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到辦公桌上,又繼續說道:“日子定在谷雨,不知道您那天有沒有時間,我們想請您當婚宴的主婚人。”

之前,也有人請劉永春當過主婚人,不過他本身不愛湊熱鬧就都婉言謝絕了,這次卻意外點頭答應下來,“成,我這老頭子還沒幹過這差事,正好嘗試一下多沾點兒喜氣!”

“那就這麽說定啦,謝謝支書!”

這邊一團和氣,另一邊的孟迎武看到這一幕心裏卻恨得牙癢癢。

好歹自己也是個生產隊的大隊長,這倆人竟然不把他放在眼裏,看來是不想在村裏混了!

他大搖大擺地走向三人,臉上堆起假笑,“呦,恭喜兩位啊!真沒想到冬子還挺有兩下子,竟然把葉知青這個大美人娶到手了。”

有傅十冬在,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只能委婉地過過嘴癮。

一股臭味撲鼻而來,葉凝瑤嫌惡地傅十冬身邊靠了靠,毫不留情地促狹道:“隊長,你早上大蒜吃多了吧?要不你出去溜達溜達散散味兒再回來?”

“?…”孟迎武砸吧兩下嘴,被懟得無言以對,他早上的確吃蒜了,可村裏老少爺們哪有不吃的,就她這個城裏女人瞎矯情。

傅十冬在一旁沒吭聲,而是順手把旁邊的窗戶打開,瞬間一股涼風吹進屋裏,空氣立刻清新了許多。

“……”這倆人一唱一和,把孟迎武氣得夠嗆,臉色立馬漲成了紫茄子色。

他負氣地背過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討厭的人終於離開了,葉凝瑤又重新展露笑顏,洋洋灑灑幾個大字寫下一張請假條和村支書請了幾天假。

在婚姻大事上,劉永春二話沒說準了她的假。

和傅十冬雙雙離開村委辦,葉凝瑤擡頭看向她家男人問:“咱們現在去哪裏?”

結婚都需要買什麽東西,有哪些講究,葉凝瑤只在原身的記憶中找到一些零散的信息,各地風俗習慣不同,婚宴該怎麽辦,她不是很懂。

這一切只能全權交給傅十冬去處理。

“我去縣裏買東西,你先回家等我吧。”

村裏的牛車還要幹活,不可能經常借出來用,從村子到縣裏來回要好幾個小時,如果平時不常走路,一個來回下來,兩只腳非磨出泡來不可。

“可我都已經請好假了啊。”她還想去供銷社買塊布料做件嫁衣呢。

一陣微風吹來,吹亂了葉凝瑤額前的碎發,傅十冬磨搓一下手指,忍不住伸出左手幫她把碎發別到耳後,“明天我再帶你去。”

布滿薄繭的手指輕輕劃過小巧玲瓏的耳廓,葉凝瑤本能地輕輕閃躲了一下,耳尖兒瞬間染上了紅暈。

“那我先回去,你……早去早回。”

“好。”細膩的觸感還留在指間未消退,傅十冬不自在地收回手,不敢再看向她的美眸。

兩人分開之後,葉凝瑤先回家取了卷尺,緊接著去了傅家。

在喜宴之前,她想給大嫂和兩個孩子做件新衣服,現在自己是傅十冬的媳婦不再是外人,就算為他們花錢,相信那個男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剛踏進院門,傅媛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如同一只小雲雀般飛奔而來,以為那孩子在睡午覺,她的腳步刻意放緩放輕。

距離土房子越來越近,裏面忽然傳來一陣歡聲笑語,這讓葉凝瑤不禁挑眉。

平時沒見傅家來什麽客人,會是誰呢?

帶著疑惑,她走進土屋,除了傅家人,長長的火炕上坐著兩副陌生的面孔。

聽到動靜,幾個人一同看向葉凝瑤,原本的歡笑戛然而止,傅媛驚慌失措地站起身喊了聲“小嬸”。

坐在她旁邊的年長女人,吊著三角眼仔細端詳半天才說話,“呦!這就是冬子的媳婦吧?長得可真俊!”

“你是?……”

葉凝瑤同樣打量著他們,對方氣息中有一絲汙穢若隱若現,絕非善類。

“我是圓圓她姥,那是她老姨,以後咱們也算是親戚了。”周大花在炕上盤腿大坐,那模樣仿佛這裏就是她的家。

她懟了懟一旁坐著嗑瓜子的莊秀春,呵斥道:“別吃了!就知道吃!沒看到家裏來客人了嗎?”

“……”葉凝瑤輕挑一下細眉,對這句話頗有微詞。

她落落大方地坐到炕沿邊,想看看這倆人來這裏是想要唱哪出戲。

“我現在和傅十冬結了婚,和大嫂就是妯娌關系,也不算是外人,大娘你不用這麽客氣。”

關於傅家大兒媳的娘家書中沒有提及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和傅十冬結婚,所以改變了某些命定的軌跡?

都說城裏來的知青臉皮薄,周大花眼珠兒一轉,說起話來葷素不忌,“冬子家的,你跟大娘說實話,你倆咋突然就結婚了呢?是不是有了?”

說完,她眼皮一搭,瞅著葉凝瑤的肚子,表情變得意味深長。

“什麽有了?”孑然一身三千年,葉凝瑤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這話是啥意思。

看樣子真的不懂?周大花自來熟地往她跟前湊了湊,“傻閨女!就是有娃了啊!”

“!!!”神特麽地有娃了?你才有娃呢!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她可知道這年頭沒結婚就有娃是要被人唾罵的!這女人安的什麽心?!

葉凝瑤故作一臉迷茫,不恥下問道:“大娘,在你們這裏流行先有娃後結婚嗎?難道你當年就是這麽幹的?”

說到最後,她驚訝地看向周大花仿佛對方是個稀有物種。

“……”周大花砸吧砸吧嘴,被懟得啞口無言。

沒成想這小丫頭片子還有一張巧嘴,嘴上吃了虧,她只能找自家人撒氣,“還吃!你也是跟人家嘮嘮嗑!”

半天沒擡頭的莊秀春氣呼呼地扔下手裏的瓜子,不情願地開口,“說啥啊?人家結婚都沒告訴你信兒,竟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可能是平時吃不到什麽零嘴,扔完瓜子有些後悔,隨手抓起一把就往挎兜裏放。

那是傅十冬昨天給孩子們買的,如今不大的簸箕裏被連吃帶拿弄走一大半瓜子,葉凝瑤沈下來臉有些不樂意了。

挺大個人還和孩子搶吃喝,真是不要臉!

她伸手擋掉莊秀春那只還要抓瓜子的手,聲音微冷,“瓜子吃多了胖人,你這體重還是少吃點吧。”

莊秀春因為常年幹農活,長得膀大腰圓,還曬了一臉的雀斑,和她姐的模樣一比較,簡直是天壤之別。

也因為這樣,二十五六的年紀,今年才說成一門親事,不過男方家裏一點彩禮都不想給,所以她這才會答應她娘,來傅家劃拉一些有用的東西回去撐撐門面。

此時被戳到痛處,莊秀春攥緊那雙粗糙有力的拳頭,惡狠狠地瞪向葉凝瑤,“我樂意吃!這是我姐家!你算哪根蔥哪瓣蒜?!”

見識過不要臉的,這女人算是其中翹楚,葉凝瑤不怒反笑,“不好意思,這瓜子是我男人花錢買的,我倒是好奇你來你姐家給孩子們買啥了?”

莊秀春不自覺地看向傅媛,見小姑娘正睜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瞅著她,心裏有些心虛。

“你…你管我買啥了?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得了!”

“瓜子吃著是不是挺香?掏錢!”葉凝瑤伸出小手,掌心向上動了動手指,“五毛!”

“啥?!你咋不去搶!”莊秀春騰得從炕上站起來,把傅媛和傅年嚇了一跳。

周大花見狀,立刻出來打圓場,她這廢物閨女就是個腦子不轉軸的,萬一真把狼崽子的媳婦給惹急了,那以後他們甭想進傅家大門。

“這是幹啥呢?!你嚎啥啊?嫌你嗓門大啊?!”她一巴掌拍在莊秀春的後背上,拍得手生疼。

忍不住甩了甩手,周大花笑呵呵地解圍道:“冬子媳婦,你別跟她見識哈,我這閨女從小腦子就不太好使。”

想到大女婿死後留下不少好東西,她摳摳搜搜地從兜裏摸出兩張毛票,“那個…大娘兜裏只帶了兩毛錢,這錢留給圓圓他們買點吃喝吧,下次來我再多給些。”

老太太這麽痛快地把錢拿出來讓葉凝瑤很意外,不過有錢不要王八蛋,她接過錢遞給傅媛,“圓圓,你還不快點謝謝姥姥,她這是給你買瓜子的錢呢。”

第一次收到姥姥給的零花錢,傅媛激動地小臉通紅,她忙鞠躬道:“謝謝姥姥!”

來趟傅家不僅啥也沒撈到還倒搭兩毛錢,周大花和莊秀春的臉上都不見了笑模樣,怕一會兒傅十冬那個瘟神回來把他們堵在這,周大花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領著閨女灰溜溜地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傅家的屋子裏又恢覆成往日的寧靜。

見傅媛一直低著頭閃躲自己的目光,葉凝瑤感到疑惑,“圓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對我說?”

傅媛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小丫頭,她驚訝地擡起頭,不明白小嬸為什麽會知道。

“說吧,什麽事?”

“我……”傅媛站在那裏來回擺弄著手指,圓圓的臉蛋快要皺成包子狀,“小嬸,他們來咱家…你能不能別告訴我叔?我叔…討厭他們。”

這樣的請求是葉凝瑤沒有想到的,看來大嫂娘家人和傅十冬應該真有什麽瓜葛在裏面。

她沒有急著答應,而是問道:“你叔為什麽討厭他們?”

“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常來看望我們。”這是傅媛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她見娘的親人,雖然她叔沒說什麽,但她能感覺到他是不開心的。

“圓圓,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你,家裏來了外人,作為監護人你叔是有知情權的。”葉凝瑤摸摸她的小腦瓜兒,心裏再猜想莊家那邊究竟想幹什麽。

見她不答應,傅媛耷拉著腦袋沒再說什麽,傅年一直在聽著他們的對話,平時平靜無波的臉上有一抹厭煩一閃而過。

傅十冬從縣裏回來已是晚上,見他推回一輛自行車,葉凝瑤看了看他那只受傷的手臂驚訝出聲,“你就用一只手扶著車把騎回來的?”

“嗯,借了一輛車。”他把自行車停放好,又從車上拿下來一些東西,葉凝瑤見狀忙幫他分擔一些。

忽然想到明天自己要和他去縣裏,有可能這男人會騎車載她去。

葉凝瑤打量著他那只受傷的手臂,說得很委婉,“你的手傷成這樣需要靜養,別太逞強。”

“不礙事。”見媳婦這麽關心自己,傅十冬的心裏一片溫暖。

“不行!你要趕緊把手臂養好了才行!”萬一把她摔到溝裏怎麽辦?她一點都不想坐……

結果,第二天葉凝瑤還是坐了……

只因為去縣裏的老牛生病了,而自己又不想走著去,婚宴迫在眉睫,她只能認命地坐上那輛自行車。

怕發生突發情況,她的手一直緊緊拽著傅十冬的衣角,還好男人騎得很穩一路順利到達縣裏。

除了給自己買布,葉凝瑤還給傅家老小每人都扯了一塊布。

不出意外,這次的婚禮會是她這一生當中僅有的一次,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讓她對結婚的流程興致勃勃。

身上的布票是傅十冬弄來的,剛好夠用。倆人從供銷社買完所需要的東西,葉凝瑤提議去縣裏的公園逛一逛。

上次她和莫小青去過一次,收集了不少靈力,現在正是各路鮮花開花之際,凡是有花開的地方她都不想錯過。

“好。”

他們把東西寄存在供銷社便騎著自行車去了縣裏唯一的公園。

這時候的天氣已經很暖和,城裏人閑來無事都會來公園溜彎,鍛煉身體。

碧綠的湖水上是三三兩兩的木船,傅十冬指向它們問:“想坐嗎?”

“我暈船。”葉凝瑤隨便扯了個謊,坐船就收集不了靈力,那自己今天就白來了。

把暈船這事默默記在心裏,傅十冬陪著她去了鮮花最多的小樹林。

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倒是有一種出來約會的氛圍。

只是這種好氣氛只維持了二十分鐘,葉凝瑤就被另外兩人吸引了目光。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在公園裏碰到了趙小蓮和孟迎武,這倆人站在一起,瞬間讓她聯想到了什麽。

只不過膽子這麽大來這裏偷|情,也是沒誰了。

傅十冬也同樣看見了他們,這裏是樹林的最深處,周圍有兩棵百年老樹擋著,的確是一個絕佳的偷|情地點。

雖然這兩人沒做什麽過分的親密舉動,但知道他們身份的人一定會浮想聯翩。

傅十冬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和葉凝瑤想到了一塊去。

他望向她,“你想怎麽做?”

“你說呢?”葉凝瑤狡黠一笑。

雖然不能把這對狗男女怎麽樣,但嚇嚇他們也是好的。

半個小時之後,好幾個紅袖標急色匆匆地趕到這片樹林,正好把孟迎武和趙小蓮堵在這裏。

“有人舉報你們亂搞男女關系,你們是哪的人?都叫啥名字?”其中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厭惡地看向他們首當其沖質問道。

趙小蓮哪見過這種陣仗,她嚇得小臉兒刷白,不自覺地往孟迎武的身後躲,“咱們現在該咋辦?”

孟迎武聽了並沒有搭理她,而是看向這幫半大孩子笑呵呵地說:“你們可能是誤會了,這位是我媳婦,她說喜歡看花,所以今天帶她過來逛逛。”

“問你叫啥名呢,哪來那麽多廢話?!具體你們啥關系,我們會調查!”

見這幫人油鹽不進,孟迎武臉色微沈,“要不這樣吧,我想見見你們革委會主任,到時候再告訴你們我的名字。”

“我們主任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對!快說叫啥名?!”

“不如這樣,你們把我帶回去,先把我媳婦放了,她膽子小有心臟病。”孟迎武耐著性子和他們周璇,心裏把舉報之人狠狠罵了一通。

“哎呀~我心口難受,是不是快要死了啊?”趙小蓮得到暗示,忙捂住胸口處發揮自己的演技。

幾個紅袖標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面面相窺,都只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遇到這種事一時沒了主意。

“要不帶他們去見主任吧?”有人忍不住小聲問詢著。

他們解決不了的事,主任一定有辦法解決!

最後幾個人一商量,有了決定,“放人可不行,帶你們去見主任,跟我們走吧。”

公社革委會主任是孟迎武的舅舅,結果可想而知……

為了避嫌,回村的路上倆人是分開走的,好好的約會就這麽被破壞了,趙小蓮氣悶地撅著嘴卻又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只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情人呢?

孟迎武可沒功夫管她的多愁善感,他猜了一路都沒猜到究竟是哪個男的這麽缺德舉報他?

看來去縣裏和趙小蓮見面也不安全……

而且村裏好像有人發現他們的關系了,這該怎麽辦?

……

農歷三月初十,谷雨,天氣晴朗。

葉凝瑤穿著一身紅色喜服端坐在炕沿邊,村裏的女知青們圍坐在她旁邊都是一臉喜氣洋洋。

莫小青望著她那張明艷動人的小臉兒不由得感慨萬千,“瑤瑤,恭喜你!真沒想到你會這麽快成家。”

前些日子這對新人還只是普通鄰居關系,一轉眼就要結婚了,當初聽到消息時,她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其實何止是她驚訝,整個知青點的人都挺意外的。

一個城裏來的漂亮知青嫁給村裏家徒四壁的二流子,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裏都在替葉凝瑤委屈。

“小青謝謝你。”葉凝瑤眉眼含笑,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這是她改命的第一步,成功了。

喜宴是在院子裏擺的,一共五桌,隔壁是葉凝瑤曾經住過的土房子已經被傅十冬買了下來,院墻被打通,擺五桌宴席還是很寬敞的。

這年頭辦喜事不允許大操大辦,就算允許,每家每戶也拿不出那麽多錢來操辦。

主婚人是劉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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