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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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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千年前的事,遇竹並未多言。

既然輕鴻選擇忘卻一切重新轉生,想必也不願與過去再做糾纏。

只不過她的豁達大度,卻讓簡隨心更加為當日的沖動後悔。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嗎?”

少女低聲輕詢,眉目間盡是糾責之色。

遇竹將那表情望在眼裏,有些不是滋味,這個人,便是讓她等了一千年的人,直至此刻,她還是不敢相信。

她沒有應聲,只是搖了搖頭,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了喻思弋臉上,

“今日過來,本是想同你辭行,但如今,還有一些事等著我去做,想來,是走不了了。”

紅衣美人說完,又微微笑了笑,月色蒙蒙,那笑容雖淡,卻極為奪目,像極了月光下泛著七彩光芒的琉璃寶石。

遇竹想走,不需要說理由,另外二人心中也有數。

喻思弋思慮片刻,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平心而論,這麽多年過去,她早已將遇竹看成了朋友,也無法再像初見時那樣,以性命相要挾。

更不用說,若非遇竹提點,恐怕她永遠不會知曉忘情的可怕。

遇竹想離開,喻思弋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但有一件事,她卻必須問清楚,

“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想明白,你對我——真的是喜歡嗎?”

不是嗎?

喻思弋的話,令遇竹開始困惑。

究竟何為喜歡,何為愛?她不懂,但那一夜被喻思弋抱進懷中那一瞬的奇異觸感,是她漫長生命中從未體會過的。

“什麽是喜歡?”

懵懵懂懂之中,靈蛇問出了這世間最難、也最簡單的問題。

此言一出,一旁的喻思弋和簡隨心齊齊笑了出來。

兩世的情緣,讓二人對於喜歡和愛的理解,比尋常的人更為深刻。

少女嘴角噙笑,靜思片刻,方才沈聲解釋,

“喜歡就是——看不見她的時候,心裏總想著她,等看見她的時候,又希望她心裏只想著自己。”

“這種感情是自私的,你永遠都不會想看到她身旁有其他人,”少女說到一半,忽又停下,轉過頭對著紅衣女子笑了笑,問道,“那麽遇竹你呢,有沒有哪一個瞬間,希望我離開師尊?”

遇竹抿了抿唇,想了很久,終究還是說出了“沒有”兩個字。

即便偶爾會因為喻思弋的話傷心,但她確實沒有起過讓簡隨心離開的念頭,在她心中,甚至覺得二人般配至極,容不得外人插足。

從未動過心的靈蛇,將心中那一點點懵懂好感,錯認成了喜歡。

簡隨心這才明白了白日喻思弋話中的真正含義。

喜歡,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苦痛往往會伴隨其中,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美則美矣,一旦觸碰,便會被紮得鮮血淋漓。

溫馨甜蜜是喜歡,占有嫉妒也是喜歡,只有同時體會到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方才能嘗到愛情真正的滋味。

“我想,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能讓你明白這種感受。”

帶著簡隨心的這句話,遇竹再一次悄悄離開,就像她來時那樣,無聲無息。

夜間喻思弋與簡隨心躺在竹床上,皆是睜著眼睛睡不著。

棉被中,一只不安分的手摸索到喻思弋腰間,隨後,整個人都埋進了她懷裏,

“為什麽這麽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樣呢?”

少女的聲音在黑暗中悠悠響起,像是被秋風吹散的落葉,飄飄灑灑從天而降,撲滿整個寂靜竹屋。

喻思弋側過身,伸手摸了摸懷中的小腦袋,將人擁的更緊了些,她知道簡隨心話中所言,既關於遇竹,也關於二人重生後所有的一切。

前世遇竹是死在她手中的。

“難道你希望我們再經歷一次前世之苦嗎?”

喻思弋輕聲安慰,溫柔的幾乎能掐出水來,簡隨心最受不了這聲音,光是聽著,便能讓她春心蕩漾,身體發軟。

正是一切都與前世不同,才給了她們重來的機會。

想通這點,少女便不再糾結,仰首湊到心上人鎖骨處輕輕吻了一下。

精致漂亮的鎖骨、白皙如玉的肌膚…光是一眼,她便紅了臉,一縷青絲恰在這時悄無聲息的落在她唇邊,撩起一陣酥癢之感。

少女正欲伸手將那根煩人的頭發撥開,喻思弋便已經看了過來,借著月光體貼的替她撩開了亂發。

那雙鳳眸,和煦溫暖,滿是愛意,只不過是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少女的呼吸便陡然急促起來。

夜色太撩人,就連月光,都蒙著一層淡淡的旖旎暧昧。

喻思弋面色如常,但心緒卻始終無法平靜。

一時之間,二人竟都情動了。

終歸還是她更理智,將手從少女細軟的腰肢上放開,又往後挪了挪,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荀天星的傷,可是你做的?”

這件事喻思弋很早就想問了,但每每想到前世錯信奸人釀成大錯,她都沒有勇氣開口,現如今氣氛正好,也是時候將這些事一並問清。

“是我做的。”

吸幹荀天星的靈氣、取走她的魂獸、以一紙銀錫蔽她雙瞳讓她再也無法視物、甚至於毒啞她的嗓子讓她再也不能開口說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即便已經將荀天星徹底變成了一個目不能視、口不能言的廢人,簡隨心心中依舊恨意滿滿,對於那個女人,就算千刀萬剮,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前世受過的屈辱,這一世喻思弋被迫送出的魂獸雙翅,每一件她都無法接受。

既然喻思弋想知道,她也不隱瞞,一口氣將她與霍無憂相識相交,又如何在她幫助下成功重傷荀天星之事全部說了出來。

“荀天星膽敢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我便不可能放過她。”

“那雙眼睛、還有那雙嘴唇,最擅偽裝與欺騙,再留著,也沒有必要。”

“她最重修為,我便散她靈氣,取她魂獸,要她一輩子都不能修煉,痛苦一生。”

輕描淡寫的語氣,描繪出那一夜可怖的一幕幕。

然而對荀天星殘酷折磨的背後,隱藏著的,全是簡隨心曾經受過的委屈與屈辱,還有無法保護心上人的痛苦無力。

喻思弋靜靜的聽著,心中既心疼又自責。

“為什麽不說話,你心疼她了?”

想起前世喻思弋最是疼愛荀天星,少女語氣中便冒出了些酸意,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心上人,眸中春光瀲灩,煞是動人。

心疼?是心疼,不過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你。

喻思弋在心中將這句話重覆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勇氣說出來,等再開口時,所有心疼的話,都變成了三個字,

“對不起。”

是她不好,讓她的小姑娘擔心,還冒著那麽大的危險替她報仇。

滿是歉疚的聲音倏然響起,簡隨心楞了楞,馬上便反應過來,知道心上人這是在為前世的事情道歉。

明明已經決定放下,怎的又開始道歉了?少女終究是不舍得,摟著心上人的腰,湊到那紅唇旁輕啄一口,

“不許道歉,也不許再想以前的事。”

唇邊還留著一抹淡淡的清甜香氣,是少女身上特有的味道,喻思弋勾唇笑了笑,點頭應下,

“好。”

原本好不容易拉遠的距離,又一次在這個蜻蜓點水的親吻中再次靠近,兩幅火熱的軀體緊緊貼近,時間似是凝固了一般。

簡隨心被心上人的目光看的臉都要燒起來,只能羞紅著臉將頭別開,整個人像是泡在溫水中一樣,從裏到外都透著濕漉漉的誘人模樣。

少女媚態畢現,正是情動時刻,耳邊忽的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終於將她從情/欲的回憶中拉出,停止了羞澀的幻想。

“荀天星的魂獸呢?”

被喻思弋提醒,簡隨心方才想起那只被她遺忘在角落的松白神獅。

說起來,距離那時已過了數月有餘,那神獅一直待在白玉香瓶中,倒是乖的很,從來沒有吵鬧過。

“那不是荀天星的魂獸,而是她父親楚羌的。”

簡隨心丟下一句爆炸性的話,便掀開被子一角從床上爬了起來,隨後走到窗臺前借著月光在衣服裏翻找起來。

少女低頭的瞬間露出一張認真又安靜的小臉,□□上的喻思弋一時看呆,連呼吸都漏了半拍。

墨發半披半散,白色中衣領口稍敞,白嫩肌膚從中若隱若現,這個人所有的一切,全是照著她心尖最愛的模樣生的!

三花玉靈石終於在外衣袖口處被發現,少女舉著黑石頗有些驕傲,手掌翻動,一個白色瓷瓶便出現在手中,再下一秒,那頭小小的松白神獅便懸在了空中,而那雙凰翅,就被它踏在腳下。

“你看!”

月色下的那只小獅子,對喻思弋的沖擊不可謂不大。

松白神獅,世間最後一只松白神獅,居然被荀家的人從楚羌身上奪下,拿給了荀天星!

“這是楚羌的魂獸!”

即便是喻思弋,見到這頭小獅子也是驚駭萬分,若未記錯,荀天星不止一次說過,她的父親楚羌從小便不喜歡她,她初進禦獸宗,拜師大典那日沒有出現不說,就連她接手荀家事務,成為荀家家主,楚羌也未給過一個好臉色。

聯想起這一切的一切,喻思弋心中突然升起一個驚人的猜想——

楚羌,很有可能不是荀天星的親生父親。

“也不知是楚羌自願給的,還是被逼迫的。”

少女嘆口氣感慨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捧著小獅子一步一步往床側邊走,隨後慢慢鉆進了床幃。

還未等她將小獅子放下,喻思弋身上熟悉的金凰之氣便吸引住了小東西的註意力,二人都未反應過來,神獅便踏著凰翅輕松躍入喻思弋懷裏。

神凰養魂,而神獅此時正虛弱,若非那雙凰翅支持,恐怕踏早已死在香瓶中了。

喻思弋知曉這點,主動喚出了金凰,果不其然,小獅子很溫順的又飛向了金凰身邊,饜足的蹭了又蹭。

而那雙多餘的凰翅,便也沒了作用,在喻思弋的口訣之下,化為兩片輕飄飄的羽毛,似落葉一般從空中飄落。

喻思弋看著被金凰包裹療傷的神獅,心中那個猜想愈發的堅定,沈思過後,面色極為嚴肅,更不用說口氣,是多麽正經,

“關於荀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荀天星是喻思弋的師妹,前世二人關系還十分親近,要說對荀家之事,她應當是最了解的,但有些事,並不像表面那樣簡單,往往最接近真相的人,反而會被各種霧霭遮住眼睛。

反倒是簡隨心,因著前世那份苦戀,楞是把“情敵”荀天星的事給查了個底朝天,比起喻思弋,或許她更了解荀家的一切。

“你想問什麽?”

對於心上人的問題,少女十分不解,她確實曾經派人查過荀家底細,但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地方。

“你可見過楚羌?”

想起這個入贅荀家的可憐男人,喻思弋也有幾分同情。

“我不曾見過他,但那時無憂曾去過荀家好幾次,她同我說,荀鳶與楚羌感情十分冷淡,二人關系惡劣,就連夜間,都是分房睡的。”

霍無憂能化為靈獸,是打探消息的不二人選,前世一旦有什麽事需要調查的,無一不是霍無憂去辦,簡隨心腦海中回想著霍無憂曾經告訴她的每一件關於荀家的事,目光微微出神,說著說著,她又記起另一件事,眼中頓時煥發出一道訝異的光芒,

“無憂還跟我說過,楚羌特別不喜歡荀天星,有一次甚至因為一件小事動手扇了她耳光,這事後來被荀風渺知道了,楚羌被打成了重傷,還被荀家的人關進了地牢!”

前世的她聽聞這件事,註意力全放在荀天星身上,何曾去關註過楚羌。

如今再想,光是這一件事,便是疑點多多。

即便是入贅,但楚羌也是荀鳶的相公,荀天星的父親,僅僅因為打了女兒的耳光,就被重傷甚至關進地牢,那他在荀家的地位,實在是太低了些。

喻思弋越聽,心跳的越快,倏然間回憶起小時候的一件事,霎時間心涼如冰,凍的她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四歲便拜入禦獸宗,跟隨祝寇學習道術,天賦絕佳又異常努力的徒弟,沒有哪一個修道者不喜歡,祝寇也不例外,那時的他,是真心疼愛喻思弋的。

直到那一夜,向來勤奮聰穎的喻思弋修煉時難得遇見一個難題,深夜來到祝寇房中求教,她敲了許久的門都無人應答,但門卻悄悄透開了一道縫隙。

隱隱約約中喻思弋只看見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婦人從祝寇床上爬起,女人衣衫不整,面上盡是驚慌失措,連衣服都沒穿好,就匆匆跳窗離開。

那時候她還太小,並不知道眼前的事代表什麽,而她向來敬重佩服的師尊,那一晚非但沒有解答她的問題,還一臉怒意的將她趕走。

也正是從那天起,祝寇對她便極為冷淡刻薄,甚至於連教她道術功法都不願意,後來還直接將她丟給了別的長老。

活了兩世,喻思弋直到這一刻才想通,為什麽祝寇後來會對她那麽冷漠,冷漠到偶爾還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到淡淡的殺意。

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為,當年那個出現在他房中的美婦人,正是荀天星的母親、楚羌的妻子——荀鳶。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串聯起來,喻思弋卻依舊難以相信,那道好看的柳眉緊緊凝成了一團,半天過後,方才顫著聲音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荀天星……是不是有一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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