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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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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正是氣頭上,當即和陸僅扭打在一起。

裴箴言再顧不得其它,把貓隨手往車頂一放就沖向倆人。

如果他現在是一個人,他大概會不計後果痛痛快快跟胖子幹一架,受傷也罷闖禍也罷進局子也罷,什麽都無所謂,現在陸僅加入,明明二比一贏面更大了,他的沖動卻懸崖勒馬般急停,頭腦一下子冷靜到不可思議。

“陸僅,不要跟他打!”

陸僅是要考空飛的人,身上不能有傷疤,更不能留不好的案底。

裴箴言從小好戰,這點大概遺傳自湯婉約,但自從知道空飛的驗兵包含一項疤痕檢查後,他再沒跟陸僅動過手,哪怕心裏再窩火,都牢牢遵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原則。

所以前幾天他看到陸僅臉上的傷其實非常生氣。

那種心情就跟發現自己千忍萬忍都舍不得碰的女朋友扭頭隨隨便便跟別人睡了差不多。

即便裴箴言不喊這一嗓子,陸僅也沒有喪失理智,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他面對胖子的攻擊采取了以防禦為主的保守戰略。

昔日的哥倆好合起夥來對付別人的默契不減往日,兩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各自箍住胖子一條手臂,又同時伸出腳去勾胖子的左右腿,最後把他的肩膀往下一壓。

整個過程可謂簡單粗暴,行雲流水。

胖子只感覺到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仰面放倒在地,兩個男生一左一右用膝蓋將他死死抵住,二比一的局面下,他僅剩的力量優勢也化為烏有,像只五花大綁的大閘蟹動彈不得。

“放開我!”胖子無能狂怒地沖他倆吼,“你們講不講道理,砸了我的車還要打我!你們哪個學校的!這不是耍流氓嗎?!”

“大哥你不要亂說話,你先動的手,我們屬於正當防衛。”裴箴言的膝蓋更用力地往下頂了頂,惹得胖子又一陣大呼小叫,“現在到處是監控,打沒打你一目了然。”

胖子一開始還不甘心地死命掙紮,漸漸耗盡了力氣,掙紮便漸漸停了。

裴箴言跟陸僅一致得出安全的信號,剛把他松開,誰也沒料到他突然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少說250斤的人躺在地上那叫一個梨花帶雨:“車是我家少爺的,我只是想追到喜歡十年的女神,現在窗戶破成這樣,女神也跑了,我可怎麽辦啊。”

裴箴言:“……”

陸僅:“……”

說曹操曹操就到,胖子的手機歡快地唱起鈴響。

“你好大的膽子敢偷開我的車!”

車主手機裏有114的來電和短信提示,胖子自知瞞不過,一邊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邊把情況跟他家少爺說了一遍。

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麽,裴箴言只聽胖子一通避重就輕的解釋後又一通誠惶誠恐的“嗯嗯噢噢”。

胖子其實沒打多久的電話,但陸僅已經耐性告罄:“你老板怎麽說?”他指了指裴箴言,“他還要去醫院。”

他不說還好,他一提醒,裴箴言的手泛起一波痛覺,針紮似的跳躍在各處細密的傷口上。

“大老爺們受這點傷算什麽?他失去的只是一點血,我們少爺失去的可是保時捷918……的窗戶啊!”胖子不滿地反駁,還不忘狐假虎威地嚇唬人,“我家少爺就在這附近,馬上就過來,他說該怎麽賠就怎麽賠,他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學生也不是作奸犯科的免死金牌!”

只見他一張大臉盤上一對綠豆般的小眼睛閃爍著警惕的光芒,兩條手臂也蓄勢待發擺出了攔人的姿態,以防自己一番話嚇得兩個學生跑路,畢竟他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將功抵罪。

但讓他失望的是,兩個男生平靜無波,完全沒表現出一絲“闖大禍”了的忐忑,個頭更高點的那個還非常囂張地用命令式的口吻催促:“喊他快點。”

胖子:“……”

現在的小孩怎麽都不按常理出牌!

三人一貓在路邊等了約莫十分鐘,等到幾輛顏色鮮艷的跑車呼嘯而至,每輛車的副駕駛上都坐了個美女。

胖子點頭哈腰地迎上去,帶一群富二代圍到裴箴言的傑作前查看情況。

“草,下手真狠。”其中一人“嘖嘖”感嘆兩聲,幸災樂禍地拍拍為首那人的肩膀,“超哥,走保險還是怎麽?”

“走他大爺,敢砸我的車。”叫超哥的那人似是剛睡醒,眼皮還半耷拉著,因此更顯得戾氣十足,他沈聲問胖子,“誰幹的?”

“他。”

幾人視線順著胖子食指的方向望去,觸及裴箴言,都不由得一楞。

“嘖。”那道幸災樂禍的聲音染上一絲玩味的暧昧,“可惜啊,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超哥鐵定不讓賠了。”

“那倒也不是不用賠,只不過是換種方式賠超哥。”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混雜在車水馬龍的嘈雜中,隱隱送至陸僅耳畔,他望著那幾張恣意的笑臉,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

“你好,韓超,車主。”伴隨彬彬有禮的男聲,裴箴言眼前落下一只手。

以這夥人先前的表現來看,多半屬於來者不善,裴箴言攤開右手掌心示意對方看:“不好意思,有傷。”他朝車的方向點點下巴,“窗是我砸的,你想要怎麽個賠償法,我這邊配合就是。”

韓超沒有勉強,兀自收回手並不覺得尷尬,他眼神在裴箴言校服胸前瞟過,語氣很驚喜:“你們是明輝中學的學生?”

“你也是?”

“對啊,不過我已經畢業了,現在讀大二。”

既是校友,裴箴言的警惕心松懈不少,恢覆熱絡的性子“唰”地伸出沒受傷的左手:“原來是學長。”

韓超回握,笑道:“這可不是巧了麽,你現在讀……”

“商量一下賠償方案吧。”陸僅打斷倆人的寒暄,“我們還要去醫院。”

韓超微微一頓,咽下前頭的問題,看向裴箴言膝上仍很虛弱的貓:“我聽說你是為了救貓才砸窗的,就是它吧?”

“對頭,它腦袋卡住了。”

“都小事一樁,雖然不是我的貓,但我不能讓見義勇為的好心人心寒吧。”韓超非常大度地說,“反正我有保險,不用你賠了,我們就當交個朋友。”

裴箴言正想道謝,卻聽一旁陸僅說:“就算走保險,明年保費也要上漲吧。你爽快點說個賠償方案出來好了。”

他態度不算好,韓超對他態度自然也好不了,頭轉向他,就差把“你能不能別多管閑事”幾個大字貼到額頭上了:“我說了不用了。”

陸僅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兀自道:“我剛才等你過來的時間裏了解了一下,你這種車的保費一年大概在十八萬到二十萬不等,出過險次年保費約提高10%,這邊賠你兩萬你覺得怎麽樣,夠了嗎?”

“真的不用……”

“到底夠不夠?”陸僅已經很不耐煩,“你同意我們就直接了掉,不同意那你報個數出來,貓既然不是你的,沒道理占你這個便宜。”

裴箴言:“……”合著全他倆商量了,沒他砸窗當事人什麽事唄。

趁倆人扯皮,他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第一反應是找裴正要錢。他和父親的關系要比母親的和諧得多,共同語言也更多,相處更像朋友而不是父子。

如果說父母之間有一人能理解他砸了輛保時捷只為救一只貓的行為,那這個人毫無疑問一定是裴正。

但這一次他手指懸在“爸爸”一欄,卻遲遲沒能點下去,少頃,他選擇給湯婉約撥去求助電話。

湯婉約關機,裴箴言記得她說過自己今天要出趟差,這會大概在飛機上。

裴箴言陷入一籌莫展的僵局。

錢是個敏感話題,離間人的本事一套又一套。放眼整個世界,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產生金錢瓜葛的人寥寥無幾,除了父母之外,盡管他很不想承認,只有一個陸僅。

他非常確信,陸僅今天會幫他,而且照現在這個架勢,陸僅會主動幫他,甚至不需要他開口。

可明明三天前,陸僅的表現還是踹翻臺階不給下的決絕,今天搖身一變,又變成處處維護的關心。

憑什麽啊,他心底湧出不合時宜卻無法自控的失衡和不甘。

憑什麽你想絕交就絕交,想裝作若無其事就裝作若無其事。

憑什麽你想怎麽對我就怎麽對我。

那廂,陸僅和韓超敲定最終賠償數目:一萬八千元。

韓超一個受害者,面向裴箴言的時候臉上露出的居然是歉疚,說話完全用的商量的口吻:“太見外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賠償,你看你能接受這個數目嗎?”

“收款碼給我一個。”陸僅於今日不知道第幾次搶裴箴言的話筒。

裴箴言不想欠陸僅那麽大一人情,阻止道:“不用,我自己來。”

“又犟什麽,你有錢嗎?”陸僅跟韓超扯煩了,情緒一時收不攏,跟裴箴言說話也沒好氣,跟吃了火-藥似的嗆。

他看到裴箴言找父母了,父親的沒打出去,母親的打了但沒通,裴箴言這個闖禍精最擅長的事就是先斬後奏,能拖多久是多久,但凡私庫夠銀兩,絕無可能主動湊到父母面前挨批。哪怕他只剩最後的一萬八,他也會熬過今天等明天沒錢買飲料喝了才開口。

只是按理來說,年才剛過,裴箴言的壓歲錢應該是可以負擔這筆費用的。

陸僅視線不經意落到裴箴言的腳上,一下子了然於心。

回回見他,回回不一樣的鞋。

能有錢就怪了。

“……”裴箴言確實沒錢,他拿壓歲錢買了四雙鞋,給電腦升級了裝備,還賄賂了湯寧一筆,保守估計餘額已經不足四位數。

韓超見狀打開自己的微信,和顏悅色地說:“我不急,你可以先加我個微信,等有錢了再還我好了。”

“還是我這邊先給你吧,這麽大一筆錢,你就這麽放心別人嗎?”事情發展到這裏,不管是陸僅的語言還是行為都已經表現得非常強勢,到了不容置喙的地步,他直接下手點開韓超的收款碼,然後用自己的手機一掃,將一萬八千元打了過去。

“你……”韓超讓這一通先下手為強打得猝不及防,直到錢到賬的提示音響起他才反應過來,鮮少有人這麽不給他面子,但他又找不到什麽生氣的理由,被將得無路可走。

裴箴言品出倆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味,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搗鼓起韓超的手機,不過他點的是人家的微信二維碼,他用自己手機掃了碼後發送好友請求,輕描淡寫平息了韓超的戰火。

“裴箴言。”他報上自己大名,打交道於他而言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只要他願意,就沒有他吃不開的場子,“謝謝超哥不跟我計較,下次有機會一定請你吃飯。”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兩撥人道了別,裴箴言用打車軟件就近找了家寵物診所等車,給貓做個基本檢查,還打好算盤讓獸醫順便給他處理一下手上的碎玻璃,反正只是一點皮-肉傷,都是醫生,想必處理起來不在話下。

貓是胖子今天才買來討好那個女人的,雙方都對它沒什麽感情可言,女人已經拉黑了胖子,至於胖子,自己的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哪有心思管貓。

其實裴箴言也沒有養寵物的打算,因為陸小貓,他對貓這種生物沒太多好感,而且他都還沒取得另一家庭成員的同意,這位脾氣暴躁的家庭成員十有八九會強烈反對,指不定還要說幾句類似“你敢把它帶進家門我就敢把它丟下樓”之類的過激言辭,但他好歹花了一萬八的沈沒成本在這貓身上,放眼全場,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當這個新任鏟屎官。

可見沈沒成本絕對是促使一個人在一條道上走到黑的不二理由。

貓的名字他都給想好了,裴錢。

滴滴車抵達,裴箴言坐進車裏發現陸僅也有陪同前往的打算,他伸手拉住車門,於兩年來、第一次在非外力因素幹擾下、正常地跟陸僅說話:“你先回去吧,錢等我媽下了飛機我轉給你。”

撇清關系的態度。

陸僅扔他衣服那事在他心裏還沒過去。

“不用。”陸僅堅持跟進來,“我不是還欠你錢呢嗎?”

裴箴言迷惑:“你什麽時候欠我錢了?”

陸僅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對視三秒,裴箴言醍醐灌頂。

艹。

幾天前他被維修工坑進物業辦公室那次,為了脫身,他說他等陸僅是因為陸僅欠他錢一直沒還,所以他打算謊稱自己沒帶錢,好讓陸僅把修門費付了。

合情合理,全場都信了他,深信不疑。

這狗在外面全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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