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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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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鐵騎連日節節敗退,當初浩蕩的六萬之師如今不足兩萬。大王子吳提至今仍重傷昏迷,全軍由丞相金蠶子領兵應對魏軍不斷的襲擾。雲中向北一帶多山林,他們只能繞道武川草原。金蠶子有意拖延,但武川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魏軍的壓力迫使他不得不加快撤軍速度。如今西進無望,回到柔然的兵敗之禍非同小可,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金蠶子亦是坐立不安。

心腹之患的多倫雖被貶斥但仍不可小覷,與吳提的結盟也宣告破裂,此戰與吳提反目,他需盡快做好籌謀,穩住中軍,在目前還能取得大檀可汗信任的情況下給自己留出一條退路。金蠶子老謀深算,他深知當務之急必須殺了吳提,否則回到王庭,勢必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烏洛侯聯合吳提的副將阿伏幹、谷渾已將大帳團團圍住,吳提一直稱病未曾露過面。兩邊的人馬相當,一直處在僵持狀態,直到多倫帶人孤軍深入魏境,在武川草原最北一帶遇上了敗軍的金蠶子所部。

經過連夜趕路,一身黑色鎧甲的多倫已經面露疲色,但是他眼中的烈火也足以將金蠶子燃成灰燼。他一人挑起兩國征戰,柔然的六萬鐵騎,還有吳提的命在旦夕,他怎能不恨?一路奔波,多倫腦子裏想的都是要金蠶子加倍奉還!

金蠶子看到多倫和他身邊的奇斤、鐸蘇風時就知道兵敗的消息已經走露,他的心陡然升起一陣不安,但很快這不安就被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所取代。人在危難時的求生欲都很強,特別是金蠶子這樣的人,他的野心和對魏國不曾消減的恨意都不允許他白白死去。

他鎮定地帶人迎上多倫,一臉焦慮並痛心疾首地悲戚道:“多倫殿下,你總算來了!這一路魏軍對我們窮追不舍,我派了無數的人回王庭求援,等了多日不見救兵,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哼,丞相莫急,有什麽事且回王庭再說,我現在要去看吳提!”多倫冷聲說道。

金蠶子表現得甚為掛懷,追上多倫道:“吳提殿下本身受那謝棄塵一箭,後來少頓那該死的家夥又以下犯上,吳提殿下的傷……唉,殿下,你快去看看他吧。”

多倫忍無可忍,抽出佩刀反手橫在金蠶子脖子上,帶著嗜血的冷然威脅道:“丞相,我若在此殺了你,相信事後父汗絕對不會怪我。”

“是嗎?”金蠶子微微一笑,“殿下,你還年輕,太過沖動總是不好。你現在大動幹戈難道不怕讓柔然軍中再起兵禍?你難道也不怕遠在王庭的大汗身有不測?”

多倫握著刀的手一頓,他忽然想起芷清說過,金蠶子在父汗身邊埋了眼線。其實,多倫和金蠶子都在賭。多倫敢直闖大營就是料定金蠶子不敢輕舉妄動,賭他舍不得在柔然的權力和地位,畢竟少頓已死,死無對證。而金蠶子堵的卻是多倫的心。多倫雖智勇雙全,但他心系柔然、心系大檀可汗,所以他也不敢妄動。

“開個玩笑而已,丞相何必當真呢。”多倫笑了笑,隨手收起了刀。走出兩步的多倫又停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封羊皮信扔給金蠶子,“差點忘了,父汗派我送信給丞相,你不必跟著我去看吳提了。”

信當然是偽造的,多倫來之前以防金蠶子要魚死網破所以找人捏造了父汗的手諭,現在拿出來就是為了嚇嚇金蠶子。至於兵敗的消息,即使不忍心打擊父汗,多倫也通過王庭的侍衛社侖將消息傳了出去。

“現在恐怕也已經知道了。”多倫輕聲嘆道,慢慢走到了吳提的大帳。

“多倫殿下!”烏洛侯看見來人激動地跑過來, “我們殿下終於有救了。”

多倫凝重地點下頭,問:“吳提怎麽樣?”

“本來受傷當天已無大礙,可是後來……這幾天殿下茶飯不思,都不讓人給他醫治。”烏洛侯想起黎朵走後殿下的情緒變化,除了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烏洛侯,你去準備熱水,奇斤,把隨我們來的大夫帶過來,還有鐸蘇風,你帶人守在這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來!”

得到命令的三人分頭行事,多倫掀簾走進大帳。當看見床榻上形容枯瘦、面如死灰的人時,他不禁皺緊了眉頭,那還是他沈穩又狷狂的哥哥嗎?他的心再一次痛了起來,當初失去木蘭,他的心痛過,面對父汗的失望,他的心痛過,難道現在他還要失去自己的兄長嗎?

“吳提……”多倫在床榻邊坐下來。

吳提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多倫苦澀一笑,“你來了。”

“還記得我說過嗎,有一天你有危險我一定趕來救你。”多倫淡淡地說,眼中帶了些哀傷,“馬上有大夫給你治傷。”

“死就死了,何必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人身上。柔然大敗,我是個罪人……”

“吳提!你是父汗的長子,我們的兄長,你沒有任性的權力你知道嗎!以前你不是說我蠻橫無理不懂事,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上面還有哥哥能替我承擔責任,如果你死了,誰來繼承父汗的汗位!”

“我不要汗位……”吳提虛弱地說道,“金蠶子在旁虎視眈眈,這裏很危險,你快走吧。”

“現在父汗應該已經知道柔然兵敗的消息,他在盼著你回去,父汗身體不好,他承受不了喪子之痛。”多倫嘆了口氣,又道:“你要辜負芷清的救命之恩嗎?”

“你說什麽!”聽到這個名字,吳提的情緒終於有了起伏。

多倫沒有隱瞞,把奇斤找到他的事和鐸蘇風離開魏營的變故都告訴了吳提。也許吳提和芷清恐怕今生不會再見面了,但是至少,她可以成為他活下去的勇氣。

……

盛樂城已經恢覆了通商外來,駐紮在城外的軍營裏也是一派輕松。

前不久,斥候回報,柔然在逃所部已經過了魏國與柔然的邊境,柔然二王子多倫親赴魏境帶回殘部,而大王子吳提身受重傷之後已無大礙。

芷清正在將軍大營裏收拾行李,她打算回五鳳谷了。當初逃出柔然後她執意留在軍營,結果發生了這麽多事,現在一切已塵埃落定,再沒什麽需要擔心的了。木蘭走進來時,看到芷清正坐在榻上發呆。

“芷清,你怎麽了?”

“沒什麽。”芷清徑自一笑,“雖然軍營苦悶,但現在馬上要走還真有點舍不得。”

木蘭好笑地看著她,“皇上龍體未愈,謝將軍也諸事纏身,我想你要走也得過幾天。”

“總是要先做好準備。”

其實芷清更希望謝棄塵能陪她一起回五鳳谷。每隔三個月謝棄塵派去五鳳谷報平安的士兵帶回了爺爺的信。八倍蠶在信上說,戰事將結,盼清兒與棄塵一同返鄉。只是,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差強人意。

木蘭看芷清有點悶悶不樂也想到了癥結所在,這都多長時間了,從芷清離開五鳳谷到現在還沒有跟謝將軍成親,雖說是因戰事耽擱,但時間有點太長了,而且這些日子芷清孤身在外,也不知五鳳谷裏的鄉親會怎麽想。

芷清已經跟謝棄塵提過了回家的事,他也同意了,但同意之後就再沒說什麽。在這個問題上,顯然芷清沒有與謝棄塵達成默契。其實謝棄塵想得比較簡單,皇上龍體痊愈後定然回朝,他便可帶芷清回京城成婚,然後再回五鳳谷。當然這些芷清全不知情,也未曾問過謝大將軍的想法,所以只能自己在這裏唉聲嘆氣。

眼下木蘭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以謝將軍在軍中的威嚴、威信和威望,她總不能跑過去問他什麽時候和芷清成親。她抓抓頭,又跟芷清說起了別的事,

“對了,芷清,這個你幫我還給八爺爺吧。”她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巧的木質筒子,打開一看,是飛針。木蘭把這個放在芷清手裏,感懷地說:“當初你下落不明,我告訴八爺爺要替父從軍,他就把這個給了我,說是可以防身用。”

芷清推拒給木蘭,“你還在軍中,還是留下。”

“我現在有弓弩還有一身武藝,上戰場足夠了。這飛針是八爺爺的心血,放在我這裏太可惜了。”木蘭低頭笑了笑,“我現在還時常想起咱們一起織繡時的樣子,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做回繡女。”

“在軍中你是花弧,但是當你回五鳳谷時就還是花木蘭。”芷清握住了她的手,“花爺和紜姨可還在家等你呢,到時候你衣錦還鄉,他們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再說,現在已經不用打仗了,若是裁減軍戶返鄉,你不就可以回去了?”

“說的也是。”木蘭高興地笑起來,“芷清你真好,每次跟你說話我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花弧幢主,花弧幢主!”

兩人正有說有笑,忽然帳外傳來吆喝聲。原來是書生,他有急事找木蘭,只是這裏是將軍大帳,他不敢貿然進來。木蘭和芷清一起走出去,看到書生正滿臉焦急。

“出了什麽事?”

書生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把木蘭和芷清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小聲道:“幢裏出了件怪事。我今天早晨去魏陀的醫廬他不在,正巧禦醫醒了,我一看這好啊,沒準還能給皇上看病。我就問他身體可好,結果,他說自己那天只是掉下馬摔暈了,根本沒受什麽傷。”

“你想說什麽呀!”木蘭看書生又開始啰嗦,說了一大堆也沒說到點子上。

“等等。”芷清抓住了木蘭的手,“禦醫既然沒受傷為什麽待在醫廬,他不是應該在皇上身邊診治嗎?”

“還是洛青腦子好使!”書生使勁點頭,然後眼色一轉,又壓低了聲音,“我也是這麽想,所以又問他怎麽一直在醫廬待著,他說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是睡睡醒醒的。旁邊正好有碗喝剩的藥,我端給他一聞,你猜怎麽著,禦醫說有人下藥害他昏睡了過去。”

“現在給皇上看病的人是誰!”芷清急問道。

木蘭驟起眉頭,有點猶豫,“是魏陀……”

“你們兩個別打斷我,還有呢!”書生趕緊又接道:“花弧,還記得前兩天大力王抓來要烤著吃的那只黑狗嗎,我跟禦醫說話時它趴在邊上吃了點藥渣什麽的,結果立刻就死了,嘴裏還流出好多血。禦醫檢查了說什麽馬腹子,哎呀反正就是一些藥材混在一起是劇毒,你們說……”

書生以手做刀對著自己脖子比了比,“奸細!”三個人驚叫道。

“快去通知謝將軍。”木蘭道,但是沒跑幾步她驚慌地停下來攥緊芷清的手,“你還記得嗎,春綢和羅昭的死,他們都是……”

羅昭她沒親眼看到,但是春綢是雙手泡浸在藥盆中吐血而死的,難道小三子、魏陀才是兇手,他為什麽……

木蘭領著尉遲幢進了盛樂城直奔府衙,但是守在外面的禁軍卻不讓他們進。他們奉詔守在外面,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進入,更何況是一個幢的士兵。

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是不是有人要行刺皇上還不確定。木蘭很著急,但是又不能和禁軍打起來。芷清走到木蘭身邊想再跟她想想辦法,結果擡頭看見了禁軍首領,他的樣子……

“你怎麽了?”

芷清跟木蘭指了指,奇怪地看向守門的人,低聲道:“那個人,他的長相,跟我在柔然軍營看到的奸細有些相似,但又不是……”

“你確定?”木蘭問完看芷清點頭,臉色一沈,“那就沒錯,他還有個孿生兄弟,裏面一定出事了!”她倏地拔出寶劍,喊道:“來呀,尉遲幢的兄弟跟我沖進去護駕!”

府衙裏面的護衛已經被唐龍的弟弟唐虎假傳聖旨調走了,整個衙內除了拓跋燾身邊的侍從,只有謝棄塵在身邊。謝棄塵出來催促魏陀拿藥時看見他端著一盆藥水走過來。

同樣的銅盆,連裏面藥水的顏色也差不多,謝棄塵首先想到的就是春綢、羅昭之死。他二人死時他就在當場。

謝棄塵沈穩地站在院中註視著魏陀,就像要把他看穿一樣。“你可知,我從未對你盡失疑心,這藥……你喝一口,若無事,我便相信你就是軍醫魏陀,也會向皇上陳清一切免你在五鳳谷之罪。”

“謝、謝將軍,這藥是外敷的。”

“外敷之藥只要無毒喝下去應該無妨。”謝棄塵盯著魏陀,用眼神命令他照做。

魏陀握著銅盆的手緊了緊,他低下頭沈默了一會兒,再擡頭眼中一片清冷肅然,“謝棄塵,是你逼我的。”

他揚手將銅盆擲向謝棄塵,謝棄塵閃身躲開的瞬間,身後另一人的長劍對準他心口直刺而入……

尉遲幢的人打進來時,謝棄塵背上已身中一劍。

“小心!”芷清痛呼一聲,此時魏陀的劍正要刺向與唐虎纏鬥的謝棄塵。

謝棄塵以為自己頃刻就要喪命了,但是隨著芷清的聲音,一根銀針沒入了魏陀的頭顱,身後的魏陀身子一僵,頓時倒在了地上。鐵匠和柱子跑過去圍住了唐虎,唐龍也已經被木蘭殺了。

第一次殺人的恐懼在芷清心裏還沒有釋放,謝棄塵已經撐著劍跪倒在地上。芷清的大腦一片空白,一股仿佛要失去所有的害怕感席卷遍全身,她緊張地趕到謝棄塵身邊,他身上貫穿的劍刃讓她的心跟著他的傷一起疼了起來。“芷清……”他喊道。

芷清握住他的手,眼淚撲簌撲簌流下來,大喊道:“你怎麽樣,謝棄塵!你堂堂威遠將軍不能就這樣死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

一個月之後,在隆冬到來之前,魏帝拓跋燾班師回朝。柔然戰事已平,真正的逆賊拓跋紹及黨羽也盡數伏誅。威北侯威遠將軍謝棄塵伴駕返回都城,著封花弧為副將,留守盛樂。

身在京城的將軍府,整個冬日裏,芷清都在照顧謝棄塵。與柔然一戰他傷在肩膀未經痊愈就征戰沙場,後又因叛賊拓跋紹身受重傷,要想身子恢覆如初必須靜臥將養。正因為如此,芷清回家的行程只能往後延了。

但這樣的日子,芷清過得很舒心,與謝棄塵朝夕相處的日子其實比想象中的要更加自然和美好。只除了他非要在院子裏活動筋骨的時候——

“將軍!”

剛剛舒活筋骨練了一套劍法的謝棄塵忽然後背一緊,這回又讓芷清抓了個正著。禦醫言謝棄塵傷勢過重,傷筋動骨應好好調養,切勿行剛猛之事,但是他自從可以下地走路之後,就經常在自己院子裏舞刀弄槍。

芷清剛從後院廚房過來,就看到謝棄塵大冬天站在兵器架旁,手裏還握著長劍。她不悅地走過來,謝棄塵朗聲一笑將她拉到身邊,“我無事,只是我的清兒太過操勞了。”

“將軍為何屢不聽勸!”芷清氣呼呼地瞪著他,“你若如此,明日我便回五鳳谷再也不管你了!”

謝棄塵只是一笑,看著她問:“還未成親,你要去哪兒?”

芷清雙頰頓時染上紅暈,氣悶地轉身不理謝棄塵。謝棄塵傾身上前從後面摟住了她,芷清無奈道:“謝棄塵……”

“謝將軍接旨!”宮中內侍的聲音自前庭傳來。

魏帝拓跋燾終於履行了他在盛樂城允諾賜婚之事,回朝之後政務繁忙,加上謝棄塵尚未痊愈,這事一直被耽擱了下來。現在,他們就這樣迎來了兩人的喜事。但是讓芷清遺憾的,就是爺爺不在身邊。

夜晚的將軍府在月光映襯下仍然是一派喜氣的紅色,各種禮儀已經都做全了,此時新房中高燃的紅燭下就只有謝棄塵和芷清。芷清羞怯地低著頭,旁邊一身紅衣的將軍眼神灼灼地望著她。

他們之間的波折細數起來足夠一輩子娓娓道來,謝棄塵感嘆此生有幸遇到芷清,讓他註定征戰沙場的一生多了份溫情和牽掛。而此刻,她真的屬於他了。謝棄塵溫柔地撫上芷清的臉龐,另一只手輕輕解開了她的衣襟,吻上了她如雪的肩頭……

紅燭帳暖,一夜春華。

魏始光四年(公元427年)二月,謝棄塵上疏,欲請辭。魏帝不受,加封謝棄塵為大將軍,統領北方軍馬,著其遷居食邑封地五鳳谷。

青山依舊,八倍蠶籠著外袍站在洛神莊園的山間眺望著林間的小路。時至初春,風中還帶著涼意,但是八爺爺卻是心急如焚。

“八爺爺,您進去歇會兒,要是芷清回來一定告訴您。”賈紜忍不住勸道。

“是啊,八爺爺,外面風大。”花弧也勸了一句。

“我沒事。”老人家回道,“不是說今天可到,眼看午時將至,為何還沒看見人影?”

自從木蘭和芷清都不在五鳳谷之後,花弧和賈紜常常來洛神莊園照料八倍蠶,也聽說了木蘭在北邊軍營的情況。今兒芷清回家省親,他們一來是看看芷清二來想從謝將軍那兒多打聽些木蘭的事,現在柔然戰事平息,他們夫婦才放了心。

長長的車馬隊伍,過了東門一直往西門而去。陳縣令得知威北侯大將軍謝棄塵已經身在鳳起街,激動地一路從府衙跑出來,順便想起趕快讓人去洛神莊園通報。

大約半個時辰後。

洛神莊園山腳下,謝棄塵翻身下馬,掀開車簾扶著芷清下了馬車。他們一起邁上了臺階。

八倍蠶看著兩人相攜走近,老淚縱橫。

……

沈寂數月的柔然再起事端,柔然王庭爆發了內亂。郁久閭大檀可汗猝死,以大王子吳提為首的王族與丞相金蠶子帶領的庶族大臣並周邊部族發生了沖突。因金蠶子事先掌控了王庭,經過激烈的戰事,吳提與多倫不敵金蠶子。

柔然草原的上空籠罩著一片陰霾,金蠶子鴆殺可汗,又突率鐵騎圍捕柔然的王子。吳提和多倫戰敗,他們接下來不得不面臨逃亡的命運。但吳提選擇留下來,因為他是長子,除了多倫,還有妹妹,其他的弟弟都未成年,其中最大的那提也還是個孩子。

“我留下,你走!”這是吳提對多倫下的第一個命令。

多倫瞪著他吼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你知道自己留下有多危險!”

吳提也是不得已讓多倫先走,他的箭傷又覆發了,一起上路也是個累贅。有他留下牽制,多倫才有可能跑的掉。“你說過我是你的兄長,父汗的汗位由我繼承。現在……父汗已經不在了,你難道不聽我的命令?想想被扣留在王庭的弟弟妹妹!”

“可是……”多倫掙紮著一拳砸在樹上,“金蠶子這個卑鄙的老狐貍,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

“你說得對,我們遲早要報仇!多倫,你必須逃出去聯合不知情的部落,找到援軍,再回來與我匯合……記住,要報仇!”

魏神鹿加元年(公元428年)一月,柔然二王子多倫率餘部逃往盛樂,欲與魏國結盟,共伐逆賊金蠶子。

花木蘭與多倫本已相隔千裏,卻因柔然的內戰再度聯系在一起。在副將花弧的引薦下,多倫赴平城與魏帝拓跋燾會面。一路同去的還有一人,潛嫁柔然的西海公主王茯苓。

拓跋燾對多倫表現了極大的尊重,並不因為他是落難王子而刁難,相反,他禮遇來客,並希望與柔然締結和平盟約。平城之行後,多倫與花木蘭返回盛樂厲兵秣馬,謝棄塵帶茯苓回了五鳳谷。

……

魏神鹿加二年(公元429年),帝拓跋燾宣召大將軍謝棄塵親赴盛樂督戰,多倫與副將花弧、奚斤等眾將領兵北伐金蠶子。魏國史書記載了這一年魏軍遠程奔襲漠北,大破柔然汗國的戰爭。

初秋的五鳳谷微風徐徐,暖人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庭院,茯苓陪著芷清坐在院子裏。茯苓回來後,她們二人常常為伴。

“等這一仗打完,柱子就該返鄉了。聽說皇上已經免了張家的兵役,柱子以後就不是軍戶了。”芷清對茯苓說起了她從謝棄塵那裏聽到的事,“你會嫁給柱子嗎?”

“嗯,會的,難得他不嫌棄我。”在柔然經歷過內亂、經過生死逃亡,茯苓已經長大了,眉宇間多了分淡然和成熟。

“柱子本來就喜歡你,都多少年了,娶你是他的福分,哪裏會嫌棄。”

“別說我了,謝將軍什麽時候回來,已經有人送信了嗎?”茯苓正說著,只聽院外傳來了鏗鏘的腳步聲。

與金蠶子的一戰告捷,謝棄塵收到芷清的信便先行回城直奔五鳳谷。他匆忙下馬,沖進了芷清在洛神莊園的院子。

“謝將軍。”茯苓驚道。

謝棄塵快步走到芷清跟前,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真的嗎?我要當爹了……”見芷清點頭,他抱住她高興地笑道:“我謝棄塵終於有後了!”

芷清被他抱在懷裏,溫柔地笑著,相夫教子的日子終於還是被她等到了。只是她的心裏記掛著木蘭,記掛著多倫,也會……擔心吳提,“戰事已經結束了嗎,木蘭如何了?”

“此戰大捷,木蘭被皇上加封為將軍,她身為女兒身卻能代父從軍深得皇上讚許,已恩準她不日衣錦還鄉。”

“太好了,芷清,木蘭終於回來了!我得走了,趕快去告訴紜姨和花爺……”茯苓說完,高興地跑出了洛神莊園。

那一日,整個五鳳谷喧鬧震天,全鎮的人都去迎接凱旋的而歸戰士,他們都是五鳳谷的英雄。木蘭一身金甲坐在高頭大馬上,兩邊是柱子和鐵匠,後面還有一隊士兵跟隨,真正的將軍儀仗。鮮花灑滿了整條街,直到花爺和紜姨相扶著走出來迎接歸家的女兒,他們,都已兩淚斑駁。芷清和茯苓、紫蘇站在人群裏望著木蘭,真心地為她高興,她成功了,她是五鳳谷的驕傲,也是整個魏國的驕傲。

……

懷著孩子總是很辛苦,轉眼三個月過去,芷清的肚子越來越大,已經顯懷了。只是近日謝棄塵又被宣召到平城,聽聞柔然敕連可汗親自送妹入嫁魏國,以示秦晉之好,皇上大喜,封吳提之妹那環為夫人,並下旨不日即將送嫁另一位公主和親。

午後林間的路上,芷清扶著爺爺一起漫步,雖看起來就像尋常百姓,但卻掩不住她身上的端莊動人。芷清身著一件廣袖藕色常服,梳著發髻,只用一支白玉簪綰發,看起來清麗脫俗,尤其嫁為人婦,更平添了一種韻致。

此時,山坡正有三個人遠遠地望著他們。

“你該走了。”早已脫下戎裝換作婦人打扮的花木蘭輕聲說道,“我們已經答應你見芷清最後一面,你也要允諾不再打擾她的生活。”

“吳提……”擁著木蘭的多倫深深看著他的哥哥,他理解他心裏的痛。

佇立在山坡上的吳提仍是眺望著遠方,漸漸收回了眼裏的哀傷,他明白,對芷清,他再沒有資格。他即將迎娶魏國公主,為了平衡柔然的各方勢力,他的帳內已經多了好幾位王妃,其中一位還是赫紅。雖然金蠶子反叛被誅殺,但是赫紅是無辜的,甚至若不是因為赫紅,當初在被金蠶子俘虜後他很可能已經死了。只是,他確保赫紅沒有性命之憂的方法只能娶她,盡管到現在,她愛的都是多倫。

或許聰明如芷清早就預料到繼承汗位的他會是這樣身不由已……山間的風吹的衣袂咧咧作響,也吹動吳提墨黑的發絲。他最後看了眼芷清的背影,轉身看著多倫和花木蘭,“放心,此一去自當永不再見。”

他的聲音淹沒在一陣狂奔的馬蹄聲中,三個人循聲望去,謝棄塵騎白馬而來,待到芷清身邊便翻身下馬,將身上的披風裹在她身上,然後一起走向洛神莊園。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芷清轉頭看向身後,有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吳提的背影。想到這兒,芷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他們之間的所有記憶都被留在了茫茫的漠北草原,如今,她對他,只剩下發自內心的祝福。

(本文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年底工作太忙,還好終於完結了!這個文真的是我一時心血來潮,在沒有任何存稿的情況下發出來的,最後幾章出現了周更、半月更,希望大家諒解!

PS:準備在2013年12月13日(周五)開新文,現代文,韓劇同人【繼承者們】旋轉愛情——一個浪漫、詼諧、感悟的愛情故事,不僅有酸酸甜甜的校園趣事,更有各位繼承者長大成人後的生活以及結婚、生子的家庭故事!敬請期待!一句話簡介:我們的世界充滿了無數的顏色,而你永遠是我的colour!(本文現在火熱存稿中,目前已到五萬字,請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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