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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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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翁主萬萬沒有想到, 一直在姜府的男寵,見過許多次的人,一直都以為是尋常樂師的人, 居然就是她一直以來暗中相助的葉適!

天呢, 當初,還是她做主將葉適給姜灼華買回去的。

葉適看著康定翁主震驚的神情,笑笑道:“翁主昨日喊華華他們出門,一整日都舍不得放, 是不是怕計劃失敗?”

聽聞此話,康定翁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回稟道:“殿下英明。此次破釜沈舟,前途未蔔。實不相瞞, 我已寫了一封斷絕關系的手跡,一旦出事,以此幫他們兄妹撇清幹系,只是萬沒想到,要助奪位的人, 竟然一直就在姜府。”

話至此處, 康定翁主再度跪地行禮,認罪道:“康定有罪,當日做主, 誤將殿下送去姜府做了男寵, 還請殿下責罰。”

葉適笑笑, 微微擡手, 示意她起身,道:“無妨,當日我也是臨時頂替來的府上,不知者無罪。況且,若無此舉,我也遇不到華華,你還算是當了媒人,起來吧。”

康定翁主微微垂眸,她一直看的清楚,葉適許是對灼華動了真情,若此次奪位順利,那麽日後,灼華必將貴不可言,只盼著這即將到來的帝王之愛,能讓她一生平安順遂。

康定翁主謝恩後起身,身子側倒一邊,手一攤,引路道:“殿下請。”

葉適回以一笑,跟著康定翁主向裏走去。

暗夜無光,唯有康定翁主手裏的一盞小燈籠放著微弱的光芒,幾人走在後府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不必再隱藏身份的葉適,昂首闊步,目視前方,這一刻,康定翁主隱隱在他身上看到一股磅礴的張力,忽地,懸了幾日的心,在此刻安定了下來。

葉適忽而開口向元嘉問道:“中秋宴當晚的部署,都按我的吩咐安排下去了嗎?”

元嘉拱手回道:“已經安排妥當。宴會周圍的禦林軍,都是我們的人,殿下倒是需動作快,只要殺了恭帝,便可定下大局。”

葉適“嗯”了一聲,覆又問道:“可有出岔子?”

元嘉道:“有些波折,恭帝的一些部署與殿下的部署沖突,但是沈言沈大人,皆已解決。”

葉適點點頭,只道:“沈言功不可沒。”

康定翁主一路將葉適引至早已備好的客房裏,葉適方才歇下。

在康定翁主府蟄伏三日,這三日裏,康定翁主大肆宴請京城貴女,邀請他們前來觀看塞外歌舞,說是她大費苦心,從塞外請來的藝人,表演歌舞之奇,令觀者萬分稱道。

中秋當日,掌管宮廷內衛的光祿勳卿,清晨前腳出門入宮,後腳便有暗衛翻墻入府,將一家老小挾持在府,神不知鬼不覺。

晌午一過,康定翁主盛裝打扮,帶著那一隊塞外請來的藝人,入宮參加中秋宴。

宮廷掖門司馬歸衛尉管轄,而衛尉早已收歸葉適麾下,宮門處盤查的人得了消息,自是不敢為難康定翁主,見康定翁主帶人進宮,例行檢查一番,做了做樣子,便放人進入宮門。

剛走沒幾步,卻碰到光祿勳巡邏至宮門處,看著康定翁主馬車後跟的人,大聲道:“等會兒。”

葉適隱在人群中,眸色不由一寒。

康定翁主聽此,心頭一緊,走下了馬車,朝著走過來的光祿勳行禮道:“給大人請安。”

光祿勳抱拳回以一禮,道:“原來是康定翁主,只是不知,翁主入宮,為何帶了這麽多人?”

康定翁主盈盈一笑,回道:“尋常的金銀財寶做禮,想來陛下都看膩了。這些人是我從塞外搜羅來的藝人,特來為殿下獻歌舞,以此作為賀禮。”

康定翁主這些年聲色犬馬的名聲在外,會搜羅這些人也不稀奇,光祿勳目光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手裏抱著古琴的葉適臉上。

也不知為何,今日他的眼皮一直跳,總覺得不□□寧,眼前這個人,若是作為樂師藝人,未免氣質過於出眾。

光祿勳踱步到葉適身邊,繞著他打量一圈,葉適見此,微微皺眉,而後裝作面色惶恐的模樣,弓腰俯首。

光祿勳見此,問道:“你家住何處?什麽出身?”

葉適俯首回道:“草民父母早亡,自小被賣入清音坊為生,是清音坊圈養的樂師。此次奉翁主之命,前來助藝人們演舞。”

光祿勳聽罷,找不出疑點,心內卻隱隱不安,不知是該放人還是不放,康定翁主正欲說些什麽,卻聽不遠處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沖葉適笑道:“喲,這不是柳樂師嗎?怎麽?你也被姜小姐趕出來了?”

眾人回頭一看,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去年被葉適安排進太樂令手下為官的李攸寧。

李攸寧上前,給光祿勳行個禮,語氣中隱含不屑,低語道:“這人我認的,是姜府小姐的男寵,別看長得人五人六,實則上不得臺面。”

說罷,李攸寧轉而對葉適道:“柳樂師,想不到吧,當初在姜府,你視我為勁敵,生怕我會搶了你的寵愛,在姜小姐面前說我惡言,害我被趕出府,現如今,我已是朝廷命官,而你,卻還是個樂師。”

光祿勳聽得李攸寧這般嘲諷,這才放了心,眸中神色頗有些輕蔑,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如此氣質出眾的人,原是個不入流的男寵。

他自然也是看不上李攸寧這等人,沒再多說,上前給康定翁主行個禮告辭,而後接著去巡邏各宮門。

見光祿勳走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葉適對李攸寧低語道:“多謝。”

李攸寧笑笑道;“我李攸寧雖不是什麽好人,但絕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雖不知你今日為何在此,但是出手一助,是為報當年舉薦之恩,保重。”

說罷,李攸寧先行一步進宮,今日中秋宴,自是少不了太樂令手下的祭祀祝禱樂,李攸寧出現在此也不奇怪。

葉適看著李攸寧的背影,忽而一笑,而後隨康定翁主徑直入了宮。

這邊康定翁主剛剛入席,那邊,巡防完入營房休息的光祿勳,便被他手下的三郎將持刀相向。

光祿勳大驚,怒而質問:“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其中一位笑笑道:“不僅要造反,還要帶著大人一起造反。”

說著,便將他妻兒父母貼身的玉佩和發簪扔在了光祿勳面前,光祿勳看著眼前的東西,不由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此時此刻眼前的變故。

但聽其中一位郎將說道:“大人若是拒絕,怕是一家老小性命不保,但是大人若是乖乖聽話,日後,您就還有榮華富貴可享。”

光祿勳聞言,頹然癱倒在椅子上,傻楞了半晌後,問道:“你們要我怎麽做?”

方才說話的那位笑笑道:“待恭帝喊您救駕時,裝聾作啞,抗旨便是。”

宮內的酒宴已然開始,五十出頭的恭帝,高高在上的坐在龍椅上,而後是諸位王爺,緊接著才是九卿以上的諸位官員,以及康定翁主等皇家親貴。

酒宴至一半,在絲竹樂聲中,康定翁主的貼身婢女上前在她耳邊低語道:“翁主,殿下傳來消息,光祿勳已拿下。”

康定翁主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婢女再度站回身側。

一曲歌舞畢,絲竹樂暫停,這時,康定翁主盈盈起身,行禮道:“陛下,今日中秋,臣女想著您見慣了這世間的好東西,便想給您獻上一份獨到的禮物。”

恭帝放下酒盞,笑問道:“哦?不知翁主要獻的是何禮物?”

康定翁主笑笑道:“乃是臣女,從塞外搜羅來的一隊歌舞藝人,他們歌舞精湛,表演實屬我中原罕見,特來給陛下一觀。”

這時,便有其餘貴女附和道:“正是呢,前兩日在翁主府裏看到過,確實奇異。”

恭帝聞言,笑道:“那好,便請他們表演上一支,給眾位愛卿助助興。”

康定翁主抿唇一笑,覆又坐回椅子上。

不多時,以葉適為首的一隊人走上了大殿中央,葉適坐在了角落裏,待眾人就位,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撥,磅礴的樂聲就此而起。

恭帝含了笑意,細細觀賞起了歌舞。

剛開始,恭帝笑意如常,但隨著歌舞劇情的深入,恭帝的臉色漸漸變得萬分難看,而在座的諸位賓客,心亦漸漸提起,懸在了嗓子眼兒上。

他們演的,不是旁的,正是唐王李世民玄武門弒兄的故事。

待那演太子的藝人被一劍刺倒後,恭帝憤怒的將酒杯擲出桌外,“哢嚓”一聲脆響,摔成碎片,渣子鋪了一地。

絲樂聲戛然而止,眾王爺、官員、親貴們,忙起身跪倒在地。

唯有康定翁主和葉適,依舊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恭帝怒視著在舉杯獨飲的康定翁主,冷颼颼的聲音在安靜的殿中響起,明知故問道:“康定,這是支什麽曲子?”

康定翁主笑道:“《玄武門之變》。難道陛下看不出嗎?康定是怕您忘了當初是怎麽坐上皇位的,特來提醒您一番。”

恭帝萬沒想到,康定翁主竟會說出這麽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怒而言道:“朕坐上皇位,自是天命所歸,用不著你來提醒?來人!將康定拿下。”

康定翁主聞言,巋然不動,自擡起酒壺,又往酒盞裏斟滿一杯酒。

就在這時,葉適信手在琴弦上一撥,“錚”地一聲清響,在大殿裏徐徐回蕩,恭帝以及眾人的目光,不由都向葉適聚攏而去。

但見葉適站起身,目視前方,緩緩踱步,朝恭帝走去,邊走邊說道:“恭王叔承得,是誰的天命?坐得,又是誰的皇位?午夜夢回之時,可見過我父皇母後,前來向你索命?”

隨著葉適的漸漸走近,恭帝看清了他的樣貌,那與先帝後及其相似的樣貌,令恭帝不寒而栗。

他嗤笑道:“不可能,當年……”

葉適接過話:“當年,我的手足兄弟,都被你殺盡,斬草除根一個不留,看到我,你自是覺得不可能。”

恭帝隱隱覺得有些慌神,方才他分明喚人來拿下康定翁主,為何到現在都不見動靜?

他忙接著喚道:“來人!來人!護駕!護駕!”

然而,他連喊幾聲,卻依舊無人出現,葉適越走越近,幾步上了臺階,站在了恭帝面前。

炯炯有神的雙眸看著已入垂暮的恭帝,下令道:“來人!”

葉適話音落,從大殿側門、正門,湧入無數的禦林軍,將殿中所有王爺、官員、貴女,統統挾持。

這一瞬間,恭帝看著眼前的變故,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

康定翁主忽而起身,端著酒杯,繞過人群走了出去,站在空曠高大的殿門處,將手中的酒灑在了地上,她望著入暮後,西方天際處那唯剩的一縷明光,忽而笑道:“二爺,您的仇,湘兒給您報了!”

話音落,兩行清淚從康定翁主眼眶中落下,滴在了殿門前灰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葉適看著眸中惶恐的恭帝,伸手從脖頸中取下鑲金蟒玉佩,而後道:“太常!”

年進半百的太常卿從人群中滾出來,看著葉適手中的金蟒佩玉,又看著他那與先帝後及其相似的樣貌,忽然哭倒在地:“殿下!殿下!真的是您?”

葉適依舊盯著恭帝,眸中漸漸溢散出恨意,他冷聲對太常道:“為我證身!”

太常吞下哽咽,而後對眾人道:“當年先皇後懷有身孕,老臣夜觀天象,隱見龍氣盤踞在大殿之上,便知皇後此胎不凡。可蔔卦卻占得‘潛龍勿用’四個字,稟告與先帝先後,故,殿下自皇後懷孕至出生,無人知曉。”

葉適又從懷中取出一封聖旨,命元嘉遞給太常,太常卿將其展開,待看清之後,身子不由一怔,手激動到顫抖:“是先帝遺旨!是先帝遺旨!”

太常卿站起身,朗聲念到:“恭王野心勃勃,造反奪位,罪大惡極,朕命不久矣,特寫此詔。我兒葉適,奉天命藏身多年,未得見於天下,此次或可得一線生機,來日若得手刃恭王,登基為帝,保我大梁,千秋萬代。”

說罷,太常將遺旨舉在面前,在諸位官員面前游走一圈。當遺旨繞到姚司徒面前時,他不由一怔,正是先帝手跡。

不是說十月才奪位嗎?為何是今日?司徒看著大殿之上的葉適,忽然一陣膽寒,他看似年輕,卻居然有足夠的膽識,不受任何人牽制?這叫司徒隱隱覺出些慌亂來。

此時此刻,宮內都是葉適的人,他們已全權落入葉適手中,看著架在脖子上明晃晃的刀刃,誰敢說個不字。

這時,沈言帶頭道:“恭王弒兄奪位,殘害先帝子嗣。於父不孝,於兄不恭,於諸侄不慈!我朝以孝廉治國,如此不孝不悌、無德無慈之人,如何做得天下表率?如何坐得我朝大位?望殿下,手刃此等亂臣賊子,登基為帝,重振大梁威名!”

說罷,沈言恭敬行禮,跪地請命!

天平傾斜何其明顯?這麽久了,沒有一個能救恭帝的人出現,他明顯大勢已去,識時務者為俊傑,沈言話音落,其餘葉適的人,也皆跪地請命,帶動不曾參與之人,同時跪地。

葉適命人取來筆墨,大筆書寫下一封《討伐恭王告天下檄文》,而後命太常卿念了,又火速命人往地方上下發,十日之內,大梁各地必然皆知。

寫罷,葉適將筆撂在桌上,而後朝元嘉伸出了手,元嘉將剛拿到手的貼身佩劍拔出,將劍柄遞到葉適手裏。

葉適繞到恭帝身旁,將劍橫在了恭帝脖頸處。

恭帝望著諸人,只覺一陣恍惚,成王敗寇,轉瞬之間,竟是轉瞬之間?

“哈哈哈——”他忽而哈哈笑起,然,笑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喉嚨處一涼,葉適手中的劍,已劃開了他的咽喉。

涓涓鮮血從傷口處如瀑布般流下,恭帝瞪著雙眼,半晌後,“咚”的一聲悶響,身子重重砸在桌面上,殷紅的鮮血,很快便染紅了擺滿食物的桌面。

文宣王為首的王爺們,忽而哭到:“父皇——”

然,話音未落,便被刀劍貼在了脖子上,再不敢多話。

葉適命人將恭帝的屍體擡走,而後站在龍椅前,將手中帶血的劍,扔換給元嘉,望著殿內眾人,朗聲道:“朕,奉先帝之命,即日,登基為帝!”

沈言為首的官員們,站起身子,重新下跪,朗聲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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