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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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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葉適在夢中夢到,他來到了山野一處敞亮的山坡上。

山坡向南,明媚的陽光傾瀉而下,湛藍的天空上,小雀嘰嘰喳喳的成群掠過。踩在腳下的,是一種不知名的小花開成的花海,花香卷著清風陣陣襲來,沁入心脾,宛如甘露般清甜。

尋著那股花香,他漸漸從夢中醒來,眼前的花海被現實中的房梁所取代。

他立刻就覺出不對來,夢都醒了,為何香氣尚在?他猛然轉頭,便見姜灼華挨著他正睡得清甜。

他的心驟然緊縮,傳遞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間發麻。

從小到大,葉適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照顧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從未跟女人這般親近過,夢裏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氣息。

他也從未做過這般愜意的夢,往日的夢裏,基本都是幼年離宮那晚,通天的火光與慌亂,亦或是夢到傅叔又在他被子裏放了蛇,不是驚嚇便是逃亡。

他望著姜灼華,一時出了神。女子臉龐的輪廓柔和,側臥時身姿曼妙,若說他從前的一直呆在滿是青灰色的石窟裏,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裏忽然開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絲溫柔。

她往日醒著時,上挑的鳳眼盡顯媚氣,可她睡著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縫,卻好似含著笑意,竟瞧出些清純的滋味兒來。

許是知道自己是男寵,遲早會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許是心底裏貪戀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氣,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臉頰。

葉適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臉頰上方,他唇邊展開一個溫柔的笑意,輕輕地捏了一下姜灼華的臉頰。

姜灼華本就沒有睡著,饒是葉適動作再輕,還是驚動了她。姜灼華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子溫柔的笑意,以及那只尚未來及收回的手。

那溫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與姜灼華四目相對的剎那,葉適眸中一驚,他萬沒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轉瞬即逝,隨即便是爬上脖頸和臉頰的大片紅暈。

這回換姜灼華笑了,小男寵這麽可愛的嗎?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寵,竟然一沒尋死覓活,二沒自暴自棄。一般男子,若這般被人買回來,無疑會覺尊嚴掃地,即便不自尋短見,怕是也不會給姜灼華好臉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還會趁自己不知時,偷摸她的臉。

看來,是時候讓他做個名副其實的男寵了,就挑這幾日吧。

葉適看見姜灼華唇角揶揄的笑意,翻過身子躺平,躲開她的目光,忍不住暗罵,明知她對自己心懷不軌,他還主動去摸人家的臉,看來離最後一步不遠了,自作孽啊。

倆人就這般在榻上躺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卻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華睡在外側,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邊,背對著葉適,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隨口問道:“睡飽了嗎?”

葉適“嗯”一了聲:“睡飽了。”

姜灼華喚了桂榮進來,去了裏間重新更衣梳頭。葉適起來喝了點水,坐在窗下看起了書。

姜灼華挑了件緗色三繞曲換上,走到梳妝臺前坐下,桂榮上前給她綰發。

這時,姜灼華說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給柳公子做幾身衣服,夜裏穿得袍子也做幾件,料子要好些的。顏色別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畢竟那樣一個宛如謫仙的小公子,花花綠綠的與他氣質不符。

桂榮神色古怪的應下,給姜灼華梳完頭發,便悄麽聲兒的退下去辦事兒了。

中午吃過飯,姜灼華留下姜重錦,又拉了幾個比較得臉的婢女,拽著葉適在院裏玩兒了一下午投壺。

晚上姜灼風回來,一起吃了晚飯,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葉適躺在外間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這會兒了無睡意。將還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舊沒有睡意,於是又隨手從塌邊的矮櫃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華給他放下的書。

他拿著手裏看了看書名,嘀咕道:“《竇娥冤》……”

然後翻開看了起來。這話本子很短,約摸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後,依舊睡意缺缺,於是又順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書名——《禦花寶鑒》,以為是和其他話本子一樣的故事,便翻開看了起來。

剛開始看著還好,說是有個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卻有個癖好,便是搜羅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時間一久,便也索然無味。

有一日,這公子聽人講了個書生與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獵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獨自去了城外後山的廢棄破廟,指望著能遇見個貌美女鬼。

小廝們對他幾番勸阻,說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閑的無事,便非要去試試。

頭三天,破廟外除了鬼哭狼嚎,什麽也沒遇見,就在這富家公子興致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來了一個貌美女子。

然後,話本就開始寫,那女子有多麽多麽妖媚,多麽多麽具有人間女子不具備的風情。

葉適越看越覺得這走向不大對勁,但他沒往那方面想,心道:這女子總不至於是專程來跟這公子相見的吧?

可接下來,就看那話本寫道:女子對富家公子說:“感得郎君苦盼,特來相會。”

葉適更是一楞,心裏卻還覺得,總不至於描寫詳盡吧?

可接下來,就見上面寫到,一陣香風略過,轉瞬那女子已臥倒在公子懷中,伸手拉下了肩頭上覆蓋的輕紗……

葉適看楞了,心裏隱隱覺得,接下來可能會……果不其然,該話本,無邊詳細的寫出了女鬼與富家公子雲雨的全過程。

昏黃的燭火下,葉適看得面色赤紅,呼吸不穩,一股一股的熱浪直往丹田而去……

葉適看了一段,驚得合上了書。這、這、這居然也能寫出來?他忙將那本書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腦子。

於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開一看,只覺呼吸一滯,好嘛,剛才是文字版,這本直接是繪圖版。

他“啪”地一聲將其合上,扔在一旁,賭氣似的吹滅燭火翻身躺下。這一摞子書都是姜灼華給他放的,不消多說,也知她是個什麽意思。

氣得他心裏直罵:要來就來,又不是不給她睡,給我看這些玩意兒做什麽?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個貴女,不過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兒尚在,何必自暴自棄,養什麽勞什子男寵?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過就是個推波助瀾的借口罷了。

心裏雖這般罵,但葉適就是氣不過,為什麽頭一個讓他見識到生活還有另一種活法的人、頭一個讓他見到明艷色彩的人、頭一個讓他讚許敢和世俗作對的人,會是這麽一個人?今日將這些拿給他看,明日後日,興許就又會拿給別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惱火。就像是見到心愛的畫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湯子,越看那點菜湯子越難受,可難受卻又擦不掉,於是就更難受。

葉適閉上眼睛,眉心蹙得極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頭姜灼華睡過,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氣便隱隱鉆入鼻息。

然後……饒是他再惱怒,方才所見畫面,卻不受控制的換做他和姜灼華,跟著《禦花寶鑒》裏那些劇情,在他腦海裏洶湧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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