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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歌女要改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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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意微瞇著眼擡手擋了擋金烏掠過的光, 樹椏上的青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讓寂靜的烏暄山平白地多了幾分嘈雜。她坐在樹下青石上,撐著頭無聊地遠望天際浮雲。

“楚楚, 楚楚你看。”青雀在她頭頂打了個轉兒,拔高了聲音, 楚意擡頭瞪了它一眼方才轉身一瞧。

那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遠遠地站在崖邊,流雲浮卷,墨發隨風。楚意懶懶地靠在樹幹上, 對著他招了招手, “你怎麽不過來呢?”

容瑉眼簾微垂,拂手揮去擋路的花枝。瞧著他慢慢過來, 楚意不由偏了偏頭,他依舊穿著暗花繡邊兒的白色長袍,比起坐鎮仙界日常錦衣高冠累贅的嚇唬人的仙帝,他倒像是簡單隨性的很。

青雀飛旋著停落在他的肩上, 抖著翅膀叫了一聲神帝陛下,接著又道:“好久都沒見著你了。”

容瑉擡手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最近閉關。”

他的聲音像是極北寒地旭日初升時剎那冰碎, 青雀甩了甩暈乎乎頭, 撲騰到了琉璃樹上。最近幾日烏暄山的風有點兒大, 一陣接著一陣,呼呼嘯嘯地吹的衣袍簌簌作響,容瑉坐在她旁邊, “給。”

楚意應聲一看,卻見他手裏握著一淡綠色的紙風車,被風吹的直轉悠。那上頭縈繞的微綠淡光隨著風過的方向散去,星星點點的煞是好看。楚意接了過來,笑道:“你做的?”

他輕嗯了一聲,見她玩的開心,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擡了擡。楚意將那紙風車綁在了琉璃樹上,隨後飄落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腦袋,“真乖,知道孝順姐姐。”

容瑉薄唇抿起不接話,楚意戳了戳他額頭,“這脾氣真是越來越臭了,小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隔壁月落湖似有仙鶴長唳,驚飛了不少鳥雀,容瑉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轉移了話題,“聽說前段日子烏暄山迎了一位千層血域的來客。”

身為神帝他消息一向靈通,楚意也不奇怪,只是一想到那個坑了她的蓮族聖女緋蓉瞬間沒了好心情,她與容瑉說起那事,終了忿忿道:“費了大半功力結果就換回了個無用之物,可虧死我了。”

修長的手指拂去她發頂的落葉,轉眸凝視著崖邊浮雲,他緩緩道:“蓮心蓮是個好東西,不虧。”

楚意蹙了蹙眉,不解,“嗯?是有什麽用處?”

容瑉站起身,低眸回道:“你總會知道的。”他摘了一朵琉璃花放進嘴裏,入口的清香恍惚了他的神知。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楚意不大開心地撇了撇嘴,盡會賣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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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略過肩的歐式宮廷卷發,上頭帶著朵紅色的絨絹花,面上妝容濃艷厚重掩蓋了五分本色,瞧著不讓人心喜反倒覺得煩膩。

嗓子有點兒發幹發疼,楚意捏了捏,旋即將那礙眼的絨絹花扯了下來。她靠在椅子上環量四周,在地方看起來有點兒像是後臺,歐式風格的桌椅,中間擺置著幾排架子,上頭懸掛著各色妍麗的旗袍和小洋裙。

楚意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手包上,她將其打開,裏面有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翻了許久方才找出了幾個銀元。這時,安靜的後臺突然變的嘈雜起來,雜亂的腳步聲或輕或重並著些歡聲笑語。

“哎,百麗你還沒走啊,不是沒你的場了嗎?”一陣香風鉆入楚意的鼻子,叫她忍不住偏了偏頭,走到她旁邊的是一個瘦高的女人,穿著暗紅色的旗袍,她拿起桌上的口紅對著鏡子塗了塗,又給臉上補了補妝,細長的黛眉往中間皺了皺,“我看你明天還是請假吧,實在不行我幫你代班,就是缺錢也不能這麽拼命啊。”

“玫華姐你快點兒!”有人在催,身邊的女人理了理頭上的網紗,擡手拍了拍楚意的肩,“我得上臺了,早點兒回去休息。”

她來去匆匆,楚意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回她一句話。

時不時有人給她招呼,楚意坐了一會兒等到屋子裏又安靜下來,才拎著包尋了一個閑置的更衣室將門反鎖起來。

原主名叫夏楚意,是晉城歌舞廳的一名歌女,有個藝名兒叫做百麗。夏楚意出生在弄堂的一個小閣樓裏,有一個小她好幾歲的親妹妹叫夏晚風。她父親早逝,母親在八歲那年跑了,獨留下姐妹倆靠著奶奶做零工過活。

家庭貧苦,奶奶年邁妹妹體弱,夏楚意上了幾年學就再也不去了,跟著奶奶做零工補貼家用。隨著年歲漸長,臉漸漸長開了嗓子也不錯,一日出門跑腿叫歌舞廳裏的白三爺瞧中留在裏頭做了歌女。

歌舞廳的福利不錯但人多競爭大,不說特別輕松好歹比以前做零工強多了。原主沒什麽大的抱負,只想著叫奶奶和妹妹過上好日子,至少不愁吃穿。她和歌舞廳裏的紅牌之一玫華關系很好,多少能得她一些照拂,每日過的還算順遂平淡,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一個名叫蕭舒良的男人。

他英俊迷人又大方,日日都往歌舞廳來,且姐妹們又時常湊在一處說起這位蕭家公子,原主很難不對他眼熟。甚至因為玫華的牽線搭橋,他們每日都能說上幾句話。

原主長的不錯,性子柔和卻自帶著一股子在底層摸爬滾打的韌勁兒,兩人相處了些時日,蕭舒良便對她提出了追求。

一個感情空白,一個情場老手,在蕭舒良的運作下,兩人很快就走到一起。

蕭舒良此人最是風流,熟悉的都知道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都勤快,夏楚意和他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掰了,轉頭和她同班次的舞女好上了。

蕭舒良是原主的初戀,初戀夭折她傷心了許久,一直到奶奶生了重病,才徹底掙脫出來,每天起早貪黑不要命地掙錢,這才有方才玫華勸她明日休息的事兒。

原以為從此之後和蕭舒良再也不會有什麽交集,卻沒想到造化弄人,蕭舒良和她妹妹夏晚風暗地在一起了。

夏晚風單純善良,原主最疼這個妹妹,哪怕生活艱苦她也恨不得把她當小公主般寵著護著,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妹妹好好長大好好成家,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然而一切都毀在了蕭舒良和他的未婚妻方螢春手上。

蕭舒良和夏晚風處對象的時候方螢春正好回國,她是晉城商人方塞平正房太太的女兒,生的嬌俏喜人,又出過國學了一身洋文化,青春時髦,不過見了一眼就叫蕭舒良放在了心上。

蕭舒良一邊和夏晚風談情說愛,一邊和方螢春卿卿我我,女人總是敏感的,其中的端倪很快就讓方螢春查探了出來。

方家一直惦記著和蕭舒良的婚事,方螢春自覺受到了威脅,她也是個狠人,花了些錢找了幾個地痞流氓趁著夏晚風晚間出門找原主的時候侮辱了她。

夏晚風跌跌撞撞地回家,卻叫醉酒開車送方螢春回家的蕭舒良撞死在路上,彼時原主為了湊錢給奶奶治病勞累過度被玫華送到了醫院,等她知道的時候,夏晚風的屍體已經被送到了巡捕房。

如果說夏晚風的死給了原主重重一擊,那第二天聽聞小孫女慘死,一口氣沒上來也隨著去了的夏奶奶就是壓倒原主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渾渾噩噩,甚至看不到一點兒希望,直到玫華給她帶來了夏晚風死亡的真相。她們一家三口竟就是因為一個男人的花心浪蕩和一個女人的嫉妒瘋狂而被攪和的支離破碎。

原主恨死了那兩人,因為恨她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她一心想要報仇卻無奈找不到機會,直到蕭舒良和方螢春訂婚,在她萬般祈求下玫華幫她弄到了一張邀請函。

她帶了一把刀,眼看著那刀就要刺進蕭舒良的身體裏,卻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婦人一槍斃命,她看到了她的臉,一張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臉,哪怕她穿著華麗妝容精致,哪怕她依偎在這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她依舊記得她……那個拋棄女兒拋棄家庭跑掉的女人,那個本應該被她稱作母親的人。

原主死的時候有解脫也有憤恨,她的心願很直接明了,護著妹妹幸福安樂,叫那些造孽的人罪有應得。

楚意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打開門離開了歌舞廳。

歌舞廳的大門外面人來人往,黃包車拉著客人消失在街頭巷尾,鐺鐺的電車聲順著軌道那頭由遠至近不疾不徐。

這是一個半新半舊的時代。

彎月高掛滿街華燈,楚意揮手叫了一輛黃包車報了地址,現在這個時間比起原主平時下班還要早些,她現在精神不濟得快些回去睡一覺,才好打算其他。

方螢春半個月前已經回國,再過兩天就是夏晚風出事的時間點,楚意坐在黃包車上揉了揉眉心,在那之前她得做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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