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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周家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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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蕙,你休要在父親面前胡鬧!”,周柏直起身,極力保持著面容和音調的平靜。

他本想再多喝幾句,但卻被周顯冰冷嚴肅的目光制止了。周柏只得狠狠地瞪了高氏一眼,俯下頭,再不敢作聲。

昨日待周夫人被禁閉修裕堂已成定局後,周柏就細細想過,出身謝氏的母親犯下大錯,父親周顯是斷然不會再將中饋再交給同樣姓謝的長嫂兼表姐。而在深夜裏造訪浣香院的長兄周松,也已明確表示自己將上山為祖母守墳,很是語重心長地交待了他一番。

周家諸子除卻周松,也就周柏即嫡且長,他自以為接過周家內外事已是板上釘釘,可萬萬沒想到高氏會在此時會突如其來地整了這麽一出。

周柏暗悔著,莫不是因為在昨晚兄長走後,他特意跑到高氏房中交待她要知機地把管家權拿到手裏時,多講了一句“若是忙不過來,讓倩娘幫打理。”,才讓高氏妒意上頭,做出如此拆臺的短視之舉。只怪當時,他也只想著,高氏從沒有過當家經驗,而妾室孫倩在楚州處事還是較為周全的。

“老二媳婦,你可知我本有意將主持中饋之事交付與你?”,周顯低聲問著,沈痛但並不特別意外。

高氏與周柏的不睦,他早有知。只是他曾經希望這一對能糊塗著得過且過,等年紀大了勉強做個老來伴就好。可這個自己很是中意的媳婦,還是過於聰慧了些,可能早已猜到了些沒法讓她再忍下去的事實。

高氏淚流滿面地伏下頭,道:“兒媳愧謝父親的厚愛了。蕙娘無德無能,不敢承此大任。但請父親準了媳婦的別居之請。”

曼雲心中暗嘆口氣,偷偷瞄了站在身邊的堂哥周慎一眼。前世裏的二伯娘帶著自己,選擇了避居庵堂。而這一世,有了周慎在,高氏顯然勇敢了許多。侄女和親兒,還是有著輕重之別,但這是人之常情,對二伯娘來說,也是好事。

“蕙娘,我且問你,你若與周敬軒析產另居離了周家,覺得家中事應當交付與誰?”。周顯的問話,讓在場明白“析產別居”之意的成人和幾個大點的孩子都有些呆了。他們很明顯地聽出周顯並不類其他的家翁,不是在勸和。而是在勸離。

高氏頓了一下,沈靜地答道:“父親決斷,媳婦本不應輕易置喙。可按媳婦之想,三弟妹一直管著霍城祖宅事,為尋齊哥兒也一時不得南下。可讓她繼續理事,四弟妹也能協理著。長房恪兒也近成丁,待過個三四年,父親為他聘了淑媛,由嫡長孫媳掌著家,各位叔母幫襯著也就是了。”

一室之內。周家的幾個媳婦心中立時五味陳雜,特別是謝氏已擡起帕子掩著臉輕泣了起來。

剛才,周顯將長房夫妻安排著分開。讓謝氏專心伺候周夫人,又借著三房事暗訓了周恪,謝氏已近乎地絕望以為長房將被周家所放棄。

卻不想高氏一步退,也給長房退出了幾分生機。

“蕙娘,那就按你的建議吧!”。周顯倦倦地點點頭,揮手示意讓周恪給高氏磕了個頭。沈聲說道:“周恪,你年雖未及冠,但阿爺先給你定了字為‘子誠’,望你今後能謹記今日事。就算你二嬸與二叔分開了,但仍是你的嫡親長輩,慎哥兒也是你的手足兄弟,望你還能以誠待之。”

“子誠謹記祖父教誨!”,周恪立時換了祖父新賜的字自稱,畢恭畢敬地向著高氏又伏首覆行一禮。

“父親!”,周柏終於忍不住地尖叫一聲,道:“您的意思,是許了高氏與孩兒析產別居?”

“許!為何不許?”,周顯蒼涼一笑,轉向高氏道:“二媳婦,你夫妻緣薄,公爹也不強求,此時分了,也是好事。只是茲事體大,你父早逝,老夫還是要聽你長兄的意見的。前番京中來信,言道長德已外放允州,離江南也近了,到時待他到任,我就去信問他。”

高氏默默一拜,不再言語。

“父親,你如此處置不公!孩兒不同意析產別居,我要休妻,休了這個妒婦!她不就仗著周家現在落魄,她娘家哥哥卻得重任,在這兒裝樣拿喬……”

“蕙娘,你不解釋下為何要跟他別居?”,周顯的手指冷冷地指向了周柏,問著高氏。

淚流滿面的高氏搖了搖頭,攬住了跑到她面前的兒子周慎,依舊是一言不發。

周顯嘆了口氣,道:“家有賢妻,卻不自珍!周敬軒,你媳婦是見慎哥兒年幼,不想傷著他。我只提一人,你自知便罷了。”

“明霞!”

被提及的亡人姓名讓室內的氣息一滯。

周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望著老父似乎洞明一切的深邃眼神,呆了一會兒,又突然地吼了起來。

“若因此事,父親厭棄孩子根本毫無道理!是,占了明霞身子的人是我!但她本就是娘親放在高氏身邊的大丫鬟,為孩兒侍席暖床,天經地義!誰曉得她會自盡!主家享用過的女人,照舊嫁給那些賤民的一堆兒,怎麽不都死去…………”

從周柏突然喝出聲的那一刻起,高氏就緊緊地捂住了兒子的耳朵,不想讓他聽到一星半點。

當初,她放明霞歸家,不為瞞著周家其他人,只為了瞞著周柏一個。夫妻雖然情薄,但周柏的劣性,她卻相知甚深。周柏好女色,但更好是把胯下一根騷筋當成了籠絡身邊女人的慣用招式,總以為人成了他的,就會對他忠心不二。

當初為了拿捏新進門的高氏,周柏就不顧廉恥將高氏的陪嫁丫頭接二連三地往床上拉。以至於,高氏根本不敢輕信輕用身邊人,不是怕她們洩密,而是怕誤了她們,傷了天和。直到周柏就任楚州,高氏才紓了口氣,過了幾年松泛日子。

所以聽得清清白白離了周府回家的明霞是失貞後自縊而死的。高氏就直覺得與曾套過她話的周柏脫不了幹系。

待等公爹周顯悄悄找她問過周柏近期出外的記錄,仔細琢磨對照了一下,她就更敢肯定。

不想周慎今後受父親影響也成為那樣的人,高氏才打算著與周柏析產別居,自帶著兒子度日。可沒想到周柏居然半點顏面不要地吼了出來。

周顯喝令著其他幾個兒子攔了周柏,堵了他嘴。可憤怒的周柏氣力頗大,掙紮中的罵聲依舊不斷。

“父親向來偏心!最小的周柘,您掏心掏肺的疼著,周松身為嫡長,更是什麽都是好的。就夾在中間的兒子我裏外不是人。做什麽都橫豎不對!周松娶了侯門嫡女,輪到我就得踐行舊約,娶了你短命同年留下的孤女。高氏就是塊無識無趣的死木頭。守著這麽個活死人,找幾個女人松泛一下,居然也都成了我的罪過……”

杜氏跨步上前,一記手刀準準地劈在周柏的脖頸上。周柏的身子一軟,倒在長兄周松的懷裏。

“父親!敬軒只是生性風流了些……”。周松訥訥地為周柏求情。就剛才聽到的,他也只當明霞早就是周柏的屋裏人。對於一出生就被一堆美貌丫鬟圍著的富貴子弟來說,周柏也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

“把他送回浣香院吧!那裏,他的女人也夠多了,就讓他關起門來在院裏過,查一查還有沒有旁的丫鬟被他壞了身子。願留的。送去給他。不願的,就把給了嫁妝銀子,打發了……浣香院的孩子們都移出來……”

與送上山盼著多讀書明明理的死腦筋長子不同。心思夠活也夠狠的次子周柏,周顯已決定就關在眼前,當豬養著,種豬也好!

有些事,周顯本來想撕扯得更明白些。但看著躲在娘親懷裏已哭成個小淚人似的周慎,他還是軟下了心腸。周慎雖被高氏捂著耳並沒聽真。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就足夠敏感的孩子知道父親犯了大錯,比之叔伯更大的錯。

二伯壞得不僅是明霞的貞操,還有她的性命。在澤亭時,師父有給明霞屍檢,而後阿爺也有帶著玄霜等人,查過砒霜的來處,明霞生前的行蹤……

曼雲低頭握住了堂哥周慎的小手,慢慢地將他攥緊的小指節,一點點往外抻開著。

這樣也就罷了吧!如果周慎再長大些,從旁人那兒聽到父親的事情,讓他知道周柏是因為好色誤人被祖父厭棄,總比知道父親曾主謀或參與殺人要好得多。

周顯苦澀地搖了搖頭,他做不到大公無私,還是對荒謬的次子親親相隱。為了那點周柏並不稀罕的骨肉情,還有周家累世的聲名。

“子不教,父之過。若輪周家首錯,應當是我周顯周世榮。周家祖訓講求清正自守修身齊家,今日之亂,也始於老夫當年急功近利……溪南小周家本為文昌公一脈,周顯五歲喪父,由寡母帶大。對著溪北大周府總存著攀比之意,總想著覆現文昌公榮光,位極人臣,成了周氏第一人……所以當日得中進士,就背信棄義,舍了本有婚約的黃氏,另娶了謝氏為妻。

為官四十載,坐上高官要位,我這雙手也不見得清白無暇……但我自忖,人之為人,必應有其底線……殘害自家骨肉,不許;擅傷人命,不許;貪財好色,不許……今日,之所以處置家事沒有讓孫輩回避,就是想讓你們知道,錯了要罰也要改,待你們長成後,能不再犯與祖父還有你們父執同樣的錯。

溪南小周府親開支祠,名為‘三省’。由周檀負責修建立事宜,不為獎你無過,只為給你個施展專長的機會……自今起,周家子孫不求榮達,但求為人行事,無愧於天,不愧己心……”

時光荏苒,沈浸在一片凝重的周家開始緩緩地按著周顯重新修訂的家規開始運轉。

不知別人如何,曼雲對這一世低調卻更顯穩健的周家很是喜歡。象是被埋進了厚厚的灰燼泥土之下,但總有抽出新芽的一天,比之前世看著它從枝繁葉茂到漸漸雕零,要好得太多。

六月中,周家接到了已就職允州的高恭來信,言道妹妹高蕙與周柏析產別居之事,他們尊重周顯建議,但具體事宜還請煩待半年後。高恭於過年休沐時,會攜妻子一起回祖籍清遠,屆時將至周家拜會詳談。

提到舅舅和表哥們要來,已經很久都保持著一副悶老頭樣兒的周慎總算露出了開心的笑臉。陪著傻樂了半天的曼雲,私下裏的小臉能擰出一大碗苦瓜汁。

現在的霍城與周府一樣滿城素淡,因為孝宗皇帝在五月初駕崩了,陳朝各州縣都服著國喪。新太子,舊梁王還算順利地坐上了皇帝寶座,明年就要改元“泰業”了。這些都跟前世一模一樣。

可是,因為二伯娘與前世不同的析產別居,高家要來了。高維也要來了!

這比之前世提早了半年多。

被攪亂的未來,更不知道去向。周曼雲只能潛心向學,期盼著自己快點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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