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下樓，欒爸坐在客廳看新聞，欒江看了一圈客廳，欒爸對他搖搖頭，欒江揉揉頭發進了廚房，揭開鍋蓋看了看，打開冰箱瞅了瞅，拿出一些食材，洗洗切切，戴上耳機給仲宛電話，在她的指點下，炒了兩個小菜，熬了一些粥。

欒江端出來放欒爸面前，欒爸意味深長的看他，欒江又敲欒媽臥室的門，沒人反應，推門進去輕聲問：“媽，你要不要起床吃點飯？” 欒媽媽翻身過去，欒江出去盛了飯菜，放在臥室床頭，看了看閉眼裝睡的欒媽，輕輕走了出去。

欒爸爸吃著飯問：“還不起？” 欒江搖搖頭。欒爸爸安慰道：“你也別著急，當年你當兵，你媽兩次合著躺了一星期，這事估計她得躺個十天，你給她點消化時間，昨晚上十二點多，起來去廚房搗騰了些吃的，你媽才不會讓自己餓著。” 欒江點頭。

仲宛這天起了大早，穿了身舒適的衣服去跑步，邊跑邊指點欒江燒菜，掛了電話，站在田地的小路上，看著徐徐上升的太陽，拿出手機錄了段視頻發給欒江。 剛脫了跑鞋，就被仲媽媽拽住，要她搭把手一塊收拾屋子，仲宛拉伸了一會，推著仲媽媽出門：“你去舅舅家玩吧，或者出去找人嘮嗑，今天家裏我承包了，午飯之前還你一個窗明幾凈的家！”

仲媽媽收拾著屋子說：“大過年呢，誰家不忙，我才不去嘮嗑，你舅舅家我也不太願意去，每次你舅媽都唉聲嘆氣，把我心情弄的也不好，等收拾完了，咱倆一塊過去。” 還有兩天就除夕了，仲媽媽雖然有些悶，但並沒表現出來。

趁著天好，仲宛把床品都扯下來洗，把仲媽的也扯下來洗，仲宛辦起事來條理分明，動作麻利，洗衣機洗著衣服，仲媽媽打掃收拾，仲宛樓上樓下拖兩遍，接近中午彎起僵硬的腰，拿出烘幹的床品，跟仲媽媽一塊甩著鬧著，掛晾在院子裏，站在太陽下，聞著床單洗衣液的味道，對面仲媽的笑臉，一切顯得那麽踏實，充滿了安穩。

母女倆累癱在沙發上，也都不想做午飯，仲宛有氣無力的問：媽，我們煮點泡面吃吧？” 仲媽媽捶著腰趴在沙發：“只要不讓我做，吃啥都行，我也好久沒吃過煮面了。” 仲宛半跪坐在地毯上給仲媽媽按摩：“我給您按一會，等下煮兩碗方便面。

欒江輕推屋門進來，手裏領了幾包方便面，仲媽坐了起來，仲宛有點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想吃煮面呢？” 欒江站門口看著仲媽笑道：“我見院子裏掛著床單衣服，想著今天收拾屋子肯定也累了，我除了泡面也不會煮其它的。” 仲媽媽想要站起來，仲宛摁著不讓：“媽，你就嘗嘗欒江煮的面，真的非常好吃！” 仲宛指指廚房，仲媽媽回頭瞪她一眼，仲宛無辜聳肩。

仲媽瞧著進廚房的欒江，靠在沙發背閉眼問道：“你倆早就在一塊了吧？” 仲宛敲打著肩膀謹慎的回答：“也沒多久……。” 仲媽媽看她一眼，仲宛老實交代：“這次是跟宋哲分手後才在一塊的。” 仲媽媽嘆口氣不說話。仲宛更加賣力的揉捏，嘴裏道：“叔叔走了後就沒想在一塊，去年回來他先去了我那，第二天才回的鎮上。” 仲媽媽無奈道：“一個兩個都是討債鬼！欠你們的！”

仲宛揉了會兒說：“媽，我去看煮好了沒有。”一溜煙跑進廚房。欒江剛煎好了雞蛋跟火腿，正打算盛面，仲宛跑進來背後摟下他，又趕緊松開，親了一下他臉蛋：“心有靈犀，我正想吃面，你就過來了。” 欒江挑了口面先餵她，仲宛一呲溜………

飯後，欒江就回去了，推開臥室的門，桌上的飯還沒動，欒江過去在床邊坐了一會，欒媽依然閉眼不說話，欒江輕推她喊“媽”，欒媽也不給一點反應，欒江慢慢站起來走了出去。欒媽翻身看看門口，又看著床頭的飯，摸了摸肚子，又躺了回去……

欒爸在院子忙活，就要大年夜了，那位躺床上，他總得幹點啥吧，欒江進院子一屁股坐在水泥臺階上，拿著欒爸的煙，猶猶豫豫也沒點，欒爸經驗老道的說：“你媽呀，最多堅持到今晚就會偷偷吃飯，不信走著瞧。” 欒江低著頭也不說話，欒爸看不過去，拿著掃把敲他一下：“閑著沒事就幫你媽幹點活，去把屋子給整理了，該洗洗該收拾收拾，你媽看見說不定心情一好，就妥協了，明都二十八了，你媽不會就這麽躺著的！”

欒江上樓把床單一頓胡扯，丟進全自動洗衣機，臥室全部整理一遍，又下樓把仲媽臥室除了床上，全部也給整理一遍，欒爸負責客廳跟院子，倆人該洗洗該擦擦該拖拖！直到傍晚，腰酸背痛的看著屋子，成就感爆棚！

仲媽在她舅舅家廚房煮晚飯，仲宛坐在舅舅床邊聽舅媽哭訴，仲宛坐這裏快三個小時了，舅媽從家常拉到舅舅病情，從情緒平靜到激動。躺在床上的舅舅，一天天消瘦下去，臉頰，眼睛都深陷進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吃不進飯，吃了就吐，直到現在打著營養液。

仲宛買房沒有用上仲媽媽給的那個卡，欒江直接轉了她一大筆，前一陣仲媽跟她商量要把這錢給舅舅，畢竟這禍事是自己先惹的，仲宛想著都自家人，錢這東西還能賺，就點頭同意。仲宛給舅舅說人找到了，追回來了一大半，舅舅聽到確實有反應，還挺激動，沒想成睡了一覺，精神又頹廢下去。

舅媽抽抽泣泣的擦著眼角，仲宛繼續安慰道：您別再跟著上勁了，您身子要垮了，這個家怎麽辦？讓表哥表嫂辭職回來照顧你們？表哥上了三十幾年的學，終於有些成就了……”。話還沒說完，舅舅轉頭看她，嘴裏嘟囔著什麽。

仲宛見舅舅有些精神頭，接著道：“表哥可是鎮上的驕傲，張家的驕傲，你們這身子肯定得需要人照顧，前幾天表哥還跟我說想辭職，帶著嫂子孩子一塊回來，我問他回來幹嘛？他說可以伺候你們，順便在鎮上找點事幹………” 舅舅已經掙紮著要起來，仲宛扶著他靠在床背，舅舅張著嘴巴微微顫抖說：“不能回來……我身體…馬上就好。” 舅媽站起來說：“我們臨老了老了，就算沒用了也不能拖累孩子，我先去廚房張羅，等下你表哥就到家了。”

仲宛趴過去問要不要喝一點稀粥，舅舅點點頭。 仲宛進廚房告訴仲媽，舅媽露出久違的笑容激動的說：“還是宛宛有辦法！” 接著嘆氣道：“同樣都是女兒，慧慧到現在也沒露面，工作再忙能比她爹更重要，當初就不同意她結婚，她在家鬧著絕食，這兩年日子越來越好了，她反到離婚了，哎，她要是有宛宛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多子多孫多冤家！” 仲宛不敢接話……

仲媽媽奇怪道：“我也小半年沒見過慧慧了，她是不是有事啊？打過電話麽？按說離家這麽近，又有雙休，不至於幾個月不著家呀？” 舅媽搖頭接道：“電話一直聯系不上，沛文說碰到過她，雙休她打了另一份工，沒時間回來……”

舅媽的話聲，被門外的汽車聲打斷，舅媽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往門外跑，嘴裏還念叨：“我大孫子回來嘍……”。 仲宛走到張沛文身邊小聲道：“剛舅媽正在提表姐，說聯系不上！” 張沛文沈默會就說：“你不接話，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今上午我還去看了，精神狀態一般，氣色明顯好了許多，再過個一陣，咨詢看能不能出來。” 仲宛點頭。

張沛文把她拉一邊：“你們怎麽樣？” 仲宛張張嘴憋了句：“一言難盡，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過陣子再說吧。” 接過孩子逗弄了會。晚上吃飯時，表哥把舅舅扶到沙發上坐下，舅媽抱著孩子過去逗他，仲宛跟表哥表嫂故意打岔調節氣氛，餐桌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沖破了籠罩的層層陰霾。

欒家父子倆，就著煎蛋喝著早上的剩粥，欒媽媽還是沒有動靜，欒江情緒越來越燥。又推開欒媽的臥室門，慢慢走過去，坐在床邊看欒媽，倆人都堅持著不說話，客廳傳來動靜，欒爸一把推開臥室門，過來拍欒媽，指著門外語無倫次道：“客廳……晨晨…”。 欒江踮著腿快步走向客廳。

欒晨紅著眼抱個孩子，後面站著仲騁，倆人站在客廳，劈頭蓋臉的滔天巨浪向欒江打來，毫無招架之力。欒媽媽推開他撲了過去，看到懷裏的孩子頓住，又看看後面的仲騁，拿起門口的掃把，就往欒晨身上打，欒晨也不躲，欒爸爸過來拉欒媽媽，欒媽媽把掃把甩到地上，坐在沙發上哭著。

欒晨把孩子遞給仲騁，走到仲媽面前跪了下去，聲音沙啞的喊：“媽……”。仲媽媽一巴掌下去：“我沒有你這個女兒，為了一個男人，拋棄自己的父母弟弟，你走吧，我們家沒有你。” 欒爸過去拉起欒晨，欒晨哭著搖頭，趴在欒媽媽腿上。欒媽媽扭頭擦淚不看她，欒爸爸也抹著眼角，仲騁懷裏的孩子哇哇直哭，欒江被吵得頭都要炸了，轉身扶著樓梯扶手上了樓。

欒爸看到上樓的欒江，追了過去，踩到樓梯又退了回來，仲騁哄著孩子，欒晨抱著欒媽媽哭，欒媽媽捶打著她背：“誰讓你回來的，既然不要父母了，為什麽還要回來？”欒晨泣不成聲的搖頭。

近一個小時客廳才平靜下來，欒晨抱著孩子坐到欒媽媽身旁，仲騁坐在另一邊沙發，欒爸爸給他倒了杯茶，欒媽媽瞅她懷裏的孩子，那孩子沖著她咿咿呀呀，欒晨訴說這些年經歷，在日本呆了三年，美國又呆了兩年，親了下懷裏的孩子，摟著欒媽胳膊撒嬌道：“媽，我生椰子的時候差點死掉，大出血，我當時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在手術臺一個勁哭，修養好身體後，我就抱著他回來了。”

再鐵石心腸的母親，聽到孩子鬼門關走了一遭，不自主就心軟，扭頭打量著欒晨，欒晨站起來轉了一圈，順著坐下道：“現在都好了，當時非常害怕，就算你打死我，我都要回來見你們一面，不管你們原不原諒我。”

欒晨靠在欒媽肩膀：“媽，我跟仲騁準備領證了，你就原諒我好不好？我受夠了想起你們就流淚，你們是我爸媽，我為什麽不能在身邊。” 說完逗弄著懷裏的孩子：“椰子，叫姥姥，這是第一次見姥姥。” 把椰子遞給欒媽，欒媽跟欒爸對視一眼，抱住了椰子，嘴裏問道：“幾個月了？” 欒晨高興的說：“八個月了。”

欒江並沒有進臥室，而是在樓梯拐彎處坐了下來，揉著個太陽穴，聽著客廳的喧鬧跟對話。欒爸跟仲騁的聲音，欒晨跟欒媽撒嬌逗弄孩子的聲音，很鬧，欒江扶著扶手打算站起來，欒晨的聲音傳來：“那個臭小子呢？我剛還看到他。”

欒江扶著樓梯下來，叫了聲“姐”，對著仲騁叫了聲“叔叔”，欒晨說：“臭小子，叫什麽叔叔呢，馬上要叫姐夫……”。話還沒落，看清欒江走路微跛的腿，脫口而出：“你腿怎麽了？” 欒江往沙發一靠：“沒怎麽，就是瘸了唄。” 轉頭問仲騁：“叔叔，你回家了麽？” 仲騁淡淡的開口：“還沒有。” 欒晨追問他腿怎麽回事，欒江被她吵的腦袋嗡嗡，站起來表情有些不耐的說：“不過是瘸了，能活著跟你說話都是僥幸，你們聊吧，我上去休息了。”

欒晨指著上樓的欒江：“他怎麽了，感覺不高興？” 欒爸欒媽都沒接話，欒爸站起來說：“我上去看看。” 欒爸擰了欒江臥室門，被他反鎖了，敲了兩下裏面也沒反應，慢慢轉身扶著樓梯下了樓，欒媽看他，欒爸轉移了目光。

仲騁說要回家看看，欒晨抱著孩子站起來說：“我跟你一塊過去。” 仲騁看著她：“外面太冷了，別把孩子弄感冒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欒晨繼續說：“那我讓媽媽收拾下房間，等下你回來。” 仲騁皺皺眉說：“晚會再說吧，我睡嫂子那裏就好。” 欒晨有點不依道：“你睡你嫂子家是什麽意思？我不說了媽媽會收拾？我們今晚就住這裏！”

欒爸打圓場道：“在哪休息都一樣，仲騁住那也是應該的，宛宛也好久沒見仲騁了。” 欒晨抱著孩子轉身進了欒媽臥室，客廳一陣尷尬，仲騁打了聲招呼推門就走了，欒爸轉身走到沙發坐下，拿掉眼鏡揉揉鼻梁，欒媽也扶著沙發坐下，欒晨抱著孩子過來問：“他走了。” 誰也沒搭理她。

欒晨把孩子放到沙發上，晃著欒媽媽胳膊：“媽，你看仲騁那樣子，你跟爸爸這次好好………” 話還沒落，欒爸一個水杯砸她身上，指著欒媽說：“母慈多敗兒，你看你把她慣成啥了，上趕著追人家滿世界跑，過的不好回來了？我們怎麽辦？打斷他腿鎖你身邊？” 站起來進了臥室。

欒晨被欒爸嚇到，轉頭看欒媽淚流滿面的臉，也不敢說話，任孩子在沙發上哭，欒媽媽平息了說：“晨晨，這路是你選的，沒有任何人逼你，你爸說的沒錯，是我把你慣壞了。” 扶著沙發站起來，也進了臥室。

老兩口坐在臥室，閉眼不說話，欒媽躊躇道：“明天你去跟仲騁聊聊，不管怎樣，既然有了孩子，就好好把日子過好，他也確實……”。欒爸打斷：“要說你去說，我丟不起這人……”。欒媽媽站起來說：“你說什麽話？欒晨不是你女兒？怪我沒教好？你就沒責任？你看看仲騁那副樣子？他既然不願意，孩子哪來的？

欒爸煩悶的雙手捂著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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