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笙尖聲叫著，不停掙紮，惡狠狠的盯著那刑婢，“要你這麽個賤婢多事？有什麽資格在本宮面前放肆！”

刑婢也不惱，笑著叫人往火裏添加柴火。“還真當自己還是那個王後娘娘啊？平日裏不得王上喜愛也就罷了，怎麽就不知道收斂下這大小姐脾氣，難怪討不到王上歡心。如今娘娘身在牢獄，意圖刺殺皇嗣，還是王上最寵愛的明昭公主，這罪過可就更大了，還想著翻身？”

“想來就是這氣性不討喜，王上讓她過來磨磨棱角。等哪天，這娘娘可還做著夢，想著出這牢獄呢。”

幾個刑婢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著韓暮笙，韓暮笙額頭冒著汗，大腦已經一片混沌，無法思考，更沒力氣跟她們鬥嘴。

“行了，看她這樣子應該適應這溫度了，把她撈出來披件衣服扔牢房裏去吧。”

南明義起身回殿裏，老遠都能聽到韓暮笙痛苦的叫聲，直到聲音越來越小。

木公公侯在長明殿前，遠遠的看到南明義身形，連忙去拿過時刻備著的湯婆子。“王上，天這麽冷，今年冬天的雪大概會比去年下的早。更深露重的，仔細著涼。”

“叫亥舸去查習瞿兒身份。”

南明義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隱患藏在楚俏身邊，而習瞿兒，已經隱約威脅到楚俏的名聲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木公公並沒有馬上去辦這事，有些躊躇，“王上…恕老奴多嘴一句，這習瞿兒縱使身份不好，但是明昭公主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南明義凝眸沈思，“身份無恙的話，要不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要不就讓她入宮為婢，名正言順的待在俏兒身邊。”

“是。”

南明義剛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就見暗衛來報，“有人潛入地牢查探，被我們的人攔住了，怕是已經有人知道那女人還活著了。”

聞言，南明義也不坐了，站起來看著半跪在地上的暗衛，“有抓到人嗎？”

“派人跟去查了，半路跟丟了，來人身份不明。”

“加強監管，怕是前朝餘孽的手筆，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若真被發現，直接從暗道轉移走。”

“是。”

暗衛退了出去，隱匿了身形，像是從沒出現過一樣。

而南明義也再也睡不著了，他不知道湘妍是不是真的被發現了，還是是他們的試探。敵暗我明，一切只能靜觀其變。

寒月的白天總是亮的格外緩慢，晝短夜長。

對於春宵樓來說，夜晚才是生活的開始，夜越長生意就越好。

“公子，我們的人回來了。”

森冷的鐵面具下，一雙好看的薄唇微勾出一個暖人的弧度。薄唇微啟，正細細品著溫好的梅花酒。唇上沾著晶瑩的水光，配上暖人微勾的弧度，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什麽有用的消息？”自帶三分春意的聲音，輕輕撩著人心弦。

浮燁低頭，“牢裏看的很嚴，派了很多暗衛看守，我們的人還沒進去就被發現了。”

西琉逸面具下的眉毛微挑，一雙丹鳳眼流轉著秋波。“哦？看來真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不管是不是北國王後，這背後的秘密，我是一定要知道的。”

浮燁有些不解，“公子為何對那北國王後這般上心？”

“跟母妃有關，而且，我很想知道北國太子現在在哪。”

自從北國滅國之後，只聽說北國王後被當眾處死的消息，根本沒人知道這北國太子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別喝了。”

蘇汀一把奪過南可碩手上的酒杯，將酒杯扔在地上。

自從韓暮笙被押進牢裏後，南可碩就一直不停地灌酒，好像喝醉了這一切就能當做沒發生過一樣。

南可碩捧著臉，捂住面上即將失控的表情。“母後她怎麽能…這麽棄我於不顧？”

“那你也不能這樣喝酒啊，多傷身體啊。明天還有審會，你這副模樣給王上看到，估計又會好一通責備。”

蘇汀叫檜木將酒瓶這些都撤下去，準備替南可碩疏導疏導心情。

“無所謂了，母後一旦被廢，本殿坐在這太子之位，也不安心。王上要罵要罰，都隨他了。”

蘇汀長嘆一口氣，用了幾分力道拍著南可碩的肩膀。“王後娘娘心病太重，主要是我們都不知道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導致的，這一切都算是孽緣吧。殿下還是想開些，不是殿下的錯，殿下已經做的很好了。”

“可是他們還是都不喜歡我。”

“殿下！”蘇汀有些氣，曾經那個心中自有一番天地的南可碩不見了，這個渾身散發著喪氣的人，不是以前那個南可碩！

“殿下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您去做，比如找到幕後指使王後娘娘之人。”

南可碩一臉頹廢的醉倒在地，“不找了，她都不在乎我，我幹嘛還要幫她找。”

蘇汀知道他喝醉了，說的都是醉話。再怎麽樣，韓暮笙始終都是他母親，南可碩心地善良，不可能坐視不理的，只是時間問題。

“那殿下莫要再飲酒了，喝酒誤事，明天還有事情等著殿下去做呢。”

蘇汀廢了好大一通力氣才把南可碩背到床榻上，叫檜木進來一起伺候著南可碩安寢。

一切都搞好後，蘇汀流了滿腦門的汗，長樂殿已經燒地龍取暖了。

“切莫再給殿下酒了，耽誤了事你負責不起。若是殿下實在煩悶，就叫人來通知我，我過來陪殿下解悶。知道了嗎？”

檜木沈聲應下，送了蘇汀出門。

等了許久，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終於亮了。

大理寺裏正嚴謹以待，等著南明義的親臨。

也有幾位重要大臣坐鎮，等著提審韓暮笙。

南明義身後跟著楚俏他們一群人，進了大理寺後，空氣裏的壓迫感立馬就能感覺到。

韓暮笙已經被穿戴好，一點也看不出昨晚受過刑的痕跡。發絲淩亂，兩邊臉頰已經消腫，但還是能看到兩個清晰的掌印，一雙手上血跡斑斑。

眾人心裏有些了然，估摸著昨晚王上親自去了一趟地牢。不然另一個巴掌印是怎麽來的？總不會是她自己打的吧？

現在南明義沒有明說廢後的話，所以韓暮笙現在還是一國之後，也不能說有獄卒動私刑啊，即使有也是南明義允許了的，這個王後如今這副模樣，再沒了往日的尊貴。

“孤問你，昨晚你殺死侍衛私逃出殿，可有人在背後助你？”

嘶啞的聲音不辯喜怒，沈著一雙眼睛，不形於色，叫人摸不透南明義心中所想。

韓暮笙聲音輕飄飄的，跪在地上的膝蓋處，水泡已經被弄破了，猶如刮了一層皮。忍著刺痛，輕扯嘴角笑的開心，“臣妾身後怎麽可能有人相助，王上不是不準臣妾跟外人來往嗎？臣妾本事再大，也走不出這個王宮啊。”

“那就是太子了。”

在座的人，除了韓暮笙。聽南明義說出這話的人紛紛驚的看向首座上的南明義。

這是，為了一個公主就要遷怒於太子？南北國就這麽一個嫡子，太子也還未成親，如果真的被牽連，難不成南明義打算將龍椅交給楚俏？或者是楚俏生的孩子？

安靜坐在下方的南可碩一語不發，無悲無痛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南明義無視眾人看過來的打量眼神，嘶啞的聲音像是即將要奪人性命的閻羅王，“跟王後能有來往，又有那個能力幫助王後出長歡殿的，不是只有太子一人了嗎。”

韓暮笙先是輕笑出聲，隨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誇張，越來越刺耳。

“王上這是為了一個半路出來的野丫頭打算廢了一國太子？”

“有何不可。”

在座的大臣聞言心裏打了個突，紛紛不約而同的起身跪向南明義，“請王上三思。”

“太子能有這麽個母親，品行是好是壞都未可知。孤如何能安心把南北國未來交給這麽一個人生出的孩子？”

首輔大人先向前跪走一步，重重的朝南明義磕了一個頭，“太子性情善良敦厚，老臣一切都看在眼裏，太子絕非是王上口中形容的那般，還請王上三思。”

“孤記得，當年孤要娶穆青格為後，首輔大人也是這般跪在地上威脅著孤。”

聽到這話，楚俏眼睛轉了轉，看著跪在地上的首輔，若有所思。

首輔大人跪在地上的身子哆嗦了一陣，這是要翻舊賬的意思？

“如今首輔大人也到了花甲之年，孤想著首輔大人為了國家大事操心的一輩子，也該享享清福了。”

“王上！”

首輔顫著身軀，有些不可置信，卻也無可奈何。看來當年的事，王上一直記在心裏。

當年是他帶著眾臣向南明義提議把穆青格送回北國，也是他帶人討伐穆青格，說要處死穆青格這個禍國妖女，更是他帶著人將韓暮笙迎進了王宮。這些事情，都有他參與其中。

“孤再問你，背後助你之人是誰？”

南明義絲毫不為所動，任由首輔跪在地上。神色淡淡，無波無瀾的看著韓暮笙。

“當然是王上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想到的人！臣妾可是很期待王上跟他見面的瞬間。”韓暮笙嘴角上揚，帶著怨恨的眼神看著楚俏，笑的陰森。

南明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韓暮笙，眼裏有殺意波動，“傳孤禦旨，王後有失體統，心狠善妒，蓄意謀殺皇嗣……”

“且慢！”

大理寺門進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眼瞼深陷，眉弓突出，一張菱角分明帶著強烈的侵略性的臉。嘴角輕勾，一雙眼睛銳利的看著大理寺大廳裏的南明義。

衙役連忙告罪，“屬下有罪。”

“何罪之有？東國三殿下身份尊貴，你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下去吧。”南明義嘴角諷刺的勾著，看著走進的東埡邇。

東埡邇彎下身子，給南明義行了個禮，覆又擡起頭輕笑，“本殿自知失禮，多有得罪，請王上見諒。只是，這王後歸根結底還是我東國長公主，王上說廢位就廢位，我東國皇室的臉上怕是被打的有點疼。”

“哦？三殿下可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

東埡邇聞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韓暮笙，眼底閃過一絲嫌棄之色。“雖然她已經遠嫁於貴國多年，總歸還是我國長公主，本殿父王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可否容本殿回國稟報於父王，再請王上定奪？”

“三殿下三言兩語就完了？她可是蓄意謀殺孤皇嗣的毒婦，還是三殿下以為憑著這話就可以搪塞孤？孤看起來很好打發的樣子？”南明義顯然並不滿意這說法，沒人比他更想韓暮笙這女人生不如死！

“明昭公主這不是沒事嗎？王上派人將王後關押起來，等本殿回國稟告父王，自會給貴國一個滿意的交代。”

南明義心裏更加不耐煩，對這三殿下徹底沒了好感。“三殿下這意思是說，只有明昭死在這女人手上才能定罪？還是明昭死了，你們也會拿這樣的理由來搪塞過去？嗯？她韓暮笙是你東國公主，那明昭就不是我國公主了嗎？何況，她不過區區一個異姓公主，跟你們皇室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何必為了這麽個女人，讓兩國面上難堪。”

東埡邇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要不是他父王意思還沒過來，他又何必走這一趟來護這個毫無關系的姑姑。

“本殿已派人加急送信給父王了，王上可否等上一段時日？”

“不能。”

南明義毫不給東埡邇面子就拒絕了，東埡邇面上一陣難堪，笑容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將王後鳳印收回，押下去拷問，不供出幕後之人就繼續行刑。”說完，不給大家再說話的時間，帶著楚俏就走了。

楚俏被南明義帶走，回頭看了眼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南可碩，心情莫名。

雖然從沒有特意關註過他，但是他不應該是這幅頹廢的樣子坐在這裏，起碼他應該游刃有餘的游走於朝廷之間。這事，牽連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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