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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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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真坐在馬車裏,一邊聽著魏嬤嬤低聲迅速地再重覆一遍單獨晉見太後時,需要註意的禮儀規矩,一邊悄悄打量了吳司言幾眼。

她想要趁著馬車還未進宮的時候,向吳司言稍稍打聽一下,今天太後忽然傳召,是怎麽一回事。

就算太後是一時心血來潮,也總有個引子吧?還有,太後今天的心情怎麽樣,近日是否有忌諱之處,她最好都事先打聽過,省得一會兒在太後面前出什麽差錯。

吳司言仍舊是那一副微笑和善的模樣。聽到魏嬤嬤臨時給秦含真上禮儀鞏固課程,也好象什麽都沒聽見似的。等到魏嬤嬤交代完該交代的了,轉過頭來與她攀談,問些內務府或者宮中舊識的近況時,她就開始似有若無地透露一些消息,主要是太後今日會產生傳召秦含真念頭的緣由。

秦含真隱隱感覺到,她好象在向自己示好。這是為什麽呢?自己對這位女官並不熟悉。如果來的是太後面前的另一位女官,是秦家女眷每逢年節時進宮晉見常常遇上的那一位,興許還能攀上些許交情,又或者來的是與魏嬤嬤、盧嬤嬤曾經共事過的一位嬤嬤,也算得上有幾分香火情。如今這位吳司言,據說一直都是慈寧宮中侍候的,進宮時秦皇後都已經去世了,怎麽看也不象是與秦家有什麽老交情的樣子。

秦含真腦中閃過幾個念頭,就把這件事壓下不管了。既然吳司言對自己不象有惡意,又有心向自己透露消息,那自己就接受對方好意好了,事後再尋趙陌打聽就是。趙陌如今常在宮中行走,對宮中人事總比她要熟悉得多。說不定這位吳司言與東宮有些聯系,又或者與趙陌關系不錯,才會對她如此客氣呢?

她把註意力集中到吳司言所說的話上,漸漸地就發覺有點兒不對勁了。

其實太後今天會忽然想到要召見她,真的是一場無妄之災。只不過是太後在禦花園裏散步的時候,聽身邊的人說起一些宗室裏的八卦,提到近日有兩家宗室都出了不大不小的笑話。其中一家是妻子善妒,得知丈夫有了外室,就追到外室所住的宅子門口堵人,當街大喊大叫,讓周圍的鄰居都看見了,圍觀著看笑話;另一家則是兩個妯娌起了口角,在一位大臣家的宴會上吵了起來,各種汙言穢語都上了,叫人瞠目結舌。

太後聽了之後很生氣,覺得如今宗室女眷們的規矩禮儀真是需要好好反省一下才行。在自個兒家裏鬧笑話就算了,居然還鬧到了大庭廣眾之下,鬧到了外頭的官民面前,真是丟盡了宗室的臉!看來今後宗室子弟要娶妻,還是得事先打聽清楚新娘子的教養品行才可以。對於宗室裏的女孩兒,也要加強教育了。

太後的想法其實也很正常,她是趙氏皇族裏身份最高的長輩,對小輩們的規矩教養多關註一些,也是份內之事。只是不巧的,當時太後身邊的人裏,就有人提到秦含真這位即將嫁入宗室的新媳婦,是個傳言中教養不怎麽樣的喪婦長女。

太後雖然與秦含真不算熟悉,卻也一年能見上好幾回,心裏清楚她並沒有傳聞裏那麽糟糕。只是太後想起趙陌這個皇室重視的年輕宗室子弟,心裏難免要慎重些,便召秦含真去見一見,再確認一下她的品性為人。往日只是年節時與其他人一起召見,太後也沒什麽單獨與秦含真交談的機會,了解到的都是表面的東西。如今單獨召見,面對面談話,想必更能探察到一個人真實的本性。

太後原是一番好意,只是秦含真心中疑惑,怎麽會有人在太後面前忽然提起她來?就因為她前幾天才被賜婚?

說真的,關於她是教養不佳的喪婦長女的傳聞,其實只是在京城中上階層裏暗中流傳,宮裏反而沒多少人會這樣說,宗室裏地位較高的人,也不會嚼這種舌頭。

原因無他,她平日裏與外界交際不多,算是個宅女,因此除卻親友之外,不了解她的人多,而那些連牛氏都只知道傳聞的人,就更不可能清楚她的性情為人了。就象裴茵,此前不也一直覺得她沒什麽文化,不懂詩詞書畫嗎?

但是宮裏的人是不會這麽想的。一來秦家是秦皇後的娘家,而皇帝又至今依然惦記著秦皇後,太子更是秦皇後的獨子,宮裏的人言行會更加謹慎,沒必要亂傳皇後娘家侄孫女的閑話,惹得上面的人生氣;二來,秦柏聖眷正佳,又時常往宮裏去,他是個出手大方又性情和氣的人,在宮中名聲很好,又有什麽人會說他孫女壞話呢?三來,秦含真每年都有幾次進宮的機會,前幾個月更是往東宮送了幾幅親筆畫,宮裏的人其實多少知道她的真實水平,也有不少人見過她。她每次進宮,自問都不曾在禮儀言行上出過錯,誰能說她教養不好?

再者,宗室裏地位較高的人,也同樣不會嚼這樣的舌頭。休寧王府與承恩侯府相交多年,承恩侯府舉辦的每一次宴會,都少不了休寧王府女眷的身影。秦含真與她們算是常來常往的,彼此都熟悉,休寧王妃就絕不會非議她的教養。而以休寧王妃在宗室裏的地位與人脈,她開了口,那些宗室晚輩也不會在人前貶低她。這些人背地裏是否會非議,她不知道,但無緣無故,她們不會跑到太後面前去拆她的臺。

如此一來,在太後面前暗戳戳帶節奏,想要陰她一把的是誰呢?

秦含真再向吳司言打聽,想弄清楚今日到底有哪家女眷進了宮,陪太後說過話。但吳司言的回答卻讓她十分疑惑,因為太後今日誰都沒召見,她是獨個兒在禦花園裏散步的,連太子妃唐氏都不在身邊。

如果太子妃唐氏在場,秦含真少不得要懷疑她幾分,因為她曾經嫌棄過自己,更屬意讓蔡元貞與趙陌成就姻緣。可是太子妃不在,又會是誰這麽陰險?

秦含真心想,吳司言說太後是“獨個兒”在禦花園裏散步,這話一定不是真的。以太後的身份、地位,她又是位有年紀的老人,宮裏誰敢放她一個人獨個兒走路?多半是指散步的隊列中,只有她一位有身份的貴人吧?其他的宮女、太監……就沒算在裏頭。莫非是哪個宮女或太監受了指使,故意在太後面前說她秦含真的壞話?

秦含真懷著滿腔疑問,走進了皇城。

不過,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了。太後挺和氣的,說話的神情也挺慈愛,還會關心地問起她祖父、祖母的身體如何,甚至聊上兩句她籌備嫁妝的事。

太後笑著對她道:“不必太過擔心,回去跟你祖母說,別慌,宗人府與內務府的人會替她安排好的,她只管聽他們的就是。如今先等欽天監蔔出幾個吉日來,讓廣路與你祖父慢慢挑選著,擇出最合適的一個,你們再安排後頭的事也不遲。內務府會替你備一份嫁妝,就照著郡王娶妻的規矩來。你們家裏若想要再多添些,就在這份嫁妝上添好了,也可以給你多陪送些壓箱底的銀子,那才是活錢呢。至於衣裳首飾,倒還罷了。衣裳年年都要新做,首飾宮裏自會賞下去,自己備上幾套心愛的,也就盡夠了。”

秦含真一一用心記下,又起身行禮謝恩。

太後擺擺手,笑著繼續道:“如今最麻煩的,還是你們將來要住的宅子。廣路是要回肅寧封地上去的,他在那裏有王府,你若是陪嫁了家具,少不得要送到王府那兒去。可他在京裏也要開府,否則日後上京來,不是住在他祖父王府裏,就是往你家去,都不象話。他父親那兒,雖然不是勻不出一個院子來,可住著也不舒心,還不如不住。哀家倒有心勸皇上賜他一個宅子,可他又說,早就在找了,也不知如今找到了沒有。他沒個正經宅子,怕是你們家想要打陪嫁的家具,都不知道該打什麽尺寸呢。”

太後如此和氣地與她拉家常,秦含真便也放下了拘束,大大方方地跟她討論這些問題。宅子的事,她早就聽趙陌說過了,如今他還在糾結著不知該挑哪處宅子呢,前前後後已經否決了好幾處選擇了。他一日未能定下地址,就一日不能開始房屋修整工程,更別提秦含真家裏準備打陪嫁的家具這件事了。這麽想想,確實很麻煩呢。

秦含真心裏有打算,準備照著郡王府的規制大小,定制家具。反正無論趙陌最終選擇了什麽宅子,總是要進行改建的。只要正院上房的大小尺寸是照著規制來,她就不怕陪嫁來的家具用不了。至於郡王府其他的地方,就隨他高興了。對了,趙陌在肅寧的王府,她也打算讓祖父祖母派人去量尺寸。將來陪嫁的家具,肯定是要分一部分過去的。這倒是現成的數據,不用怎麽糾結。

太後聽著她事事都有成算,心裏還挺高興,與她聊了半個時辰,聊得心情很好,就大方地放她出宮了,還囑咐她,日後得了閑,就遞牌子進宮來,陪自己聊天。

秦含真暗暗松了口氣,依禮微笑著告退下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後,太後就對身邊的人說:“從前只覺得秦家這個三丫頭安安靜靜、斯斯文文的,說話也合禮數,沒想到她性情挺大方爽利,半點都不扭捏呢,才幹也有,說話很有條理。阿秋,哀家看她教養挺好,外頭的人不知道,才會亂說罷了。她若當真是只是裝出這模樣來,方才哀家與她拉了半天家常,她早該忘形,露出真面目來了。哀家覺得,她是個挺好的姑娘。廣路那孩子素來聰明,若是這姑娘當真有不足,他也不會多年來念念不忘。”

她身邊的嬤嬤微微一笑,柔聲道:“太後娘娘覺得秦三姑娘好,那就一定不會有錯。奴婢也覺得這姑娘大方得很呢。還未過門,肅寧郡王將來王府的事,她就能做主了。可見她與郡王爺真的是極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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