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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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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雪如今已經不再是丫頭了,她成了趙碩的妾室,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無論言行手段,都讓人不可小覷。這樣的人,趙陌怎麽可能會沒有懷疑過她?

但他找不到蘭雪這麽做的理由:“我母親對她有救命大恩在先,又一向對她不錯。若她是想做我父親的妾,我母親既能容得下孫姨娘與二弟,自然也能容得下她。在我母親手下做妾,還是在一個未知的小王氏手下做妾,答案還需要問麽?她當時正經連個通房都還不是呢,為什麽要對我母親下這個毒手?我母親死了,又能對她有什麽好處呢?這不合情理。”

秦含真猜想:“會是因為你父親要進京爭皇儲之位的事嗎?她野心爆發了,也想著要跟著沾光?反正她遲早會勾搭你父親上位做妾,對你母親也不象是真心感激敬服的樣子,會做出這種事來,也不奇怪。”

趙陌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父親能不能成為皇嗣,於她而言又有什麽不同?我方才說過了,她當時正經連個通房都沒掙上呢。即使真的成了我父親的妾,為他生下了子嗣——她怎能確定小王氏就能容得下她和她的孩子?哪怕做不了妾,元配留下來的大丫頭,也難為後妻所容。為了那一點的可能,就對我母親下毒手,她就不怕得不償失麽?若只是為了榮華富貴,她大可不必冒這樣的風險。那與豪賭無異,而且輸的可能性更大。”

秦含真道:“可在太子平安返京之前,你不能說她輸了。因為先前她的情況還是挺好的,兒子生了,在妻妾之爭中還隱隱占了上風,小王氏也就是憑借著王家,才能在你父親的後院裏站穩腳跟而已。蘭雪不是省油的燈,她既然有這樣的本事,那自然也能有相應的自信。”

趙陌沈默了一會兒,才道:“倘若這事兒真是她做的,那我只能說,她所謀甚大……這不象是一個想要上位成為姨娘、鬥倒正室的侍女會有的野心。”

說得也是……蘭雪要真的是這種人,為了一個可能就果斷下了毒手,毫不考慮這麽做可能會帶來無法挽救的後果,只能說她不是腦子壞了,就是個真正的野心家,連趙碩也不過是她眼裏往上爬的工具而已。

趙陌道:“母親死去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對於一向慈愛的父親還抱有妄想,根本不願意懷疑到他身上。我那時更多的是懷疑王妃和她的兩個兒子,因為之前我母親的飲食中就曾經出現過毒|藥,我父親和我的飲食中也有。王妃那時並不知道我父親要進京去爭皇嗣之位,只一心要除掉我們,好讓她的兒子成為世子。我母親就是受此驚嚇,才會病情加重的。若說是她防得了第一次,沒防得了第二次,中了王妃的暗算,也是說得通的。母親並沒有對我明言她在懷疑父親,只是囑咐我要當心身邊的人,不可輕信任何人。我那時……真的認定了是王妃害死了母親。父親要送我去大同,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順從了,也是這個緣故。”

那時候的他還很天真,對父親還很信任。等到他離開大同進京,才真正地認清了父親的冷酷無情。後來,母親生前用過的人手到了他手中,他再一一與他們談話,許多本以為遺忘了的事,也就想起來了。他終於得出了那個結論:母親的死有古怪,她並不是真的自願讓自己“病亡”,她本來已經改了主意,不想去死了。是父親被權勢蒙住了雙眼,選擇了對元配愛妻下毒手。

如今父親夢想落空,趙陌真是怎麽想怎麽高興。一想到父親的失敗裏還有自己貢獻的一份力量,他心裏就更為欣喜了。

可他明明是在高興的,為什麽眼裏會溢滿了眼水呢?連視線都模糊了。

秦含真看著他雙眼通紅的模樣,嘆了口氣,把手帕遞了過去:“別難過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我都失去了母親,你比我還命苦些。不過,你母親總歸是盼著你好的。你以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讓你母親在天之靈看見了,也為你高興才是。”

趙陌拿過她的手帕,在雙眼上按了一按,便拿了下來,露出一個苦笑:“若她真的看到了如今的我,只怕未必會高興呢。她原本……更希望我能成為人上人,若父親成為了皇嗣,我就可以繼承他的一切,任誰都無法再傷害到我了……可我卻破壞了父親的計劃,也違背了母親的遺願。”

秦含真不以為然地道:“你父親背約在先,難道你還要默默挨打嗎?我覺得做母親的人只要愛自己的孩子,都更希望孩子過得平安康泰,遠勝於希望他出人頭地。後者不過是錦上添花,前者卻是一切的基礎。你母親根本想不到情況會發展到眼下的地步,因此遺願也顯得有些跟不上形勢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以你母親的性情,在如今的局勢下更有可能會對你產生怎樣的期望,也就不會再糾結了。”

趙陌想了想,他母親確實更盼著他能平安康泰,然後最好能出人頭地,為她爭一口氣吧?至於皇儲之位什麽的……父親都沒能得到,又有他什麽事呢?

這麽想著,趙陌就不由得捂住臉輕笑出聲。只是這笑裏還帶著淚,一如他覆雜的心情。

秦含真見他漸漸平靜下來,才繼續安慰他道:“你母親的事,還是要留個心眼的。反正你父親如今也沒法上位了,你不必害怕他,將來有機會,好好查一查吧。不過那個蘭雪,你也不能小看了,最好多加提防。她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至於小王氏?那就是沒牙的老虎,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多久了。趙碩與蘭雪就能治住她,根本用不著趙陌出手。

趙陌平靜地點了點頭:“我心裏有數。”

他又重新恢覆了常態。秦含真察顏觀色,確認他已經沒事了,才放心與他扯些家常八卦,又拉著他繼續練字學畫,看著他臉上有了笑容,方才安心。

次日,有族兄弟生日,本來只是邀請了趙陌去赴小宴,但秦柏考慮到秦平、梓哥兒都需要去祭拜祖宗先人,便索性連著一大家子都同去了。等到了莊上,趙陌自去赴宴,秦柏一家先入住六房祖宅,再往宗房商議正事。

秦含真對此還是挺歡迎的,祖宅地方大,周圍地勢也比較開闊,溫度比城裏的住宅要低一些,住在這裏挺涼快的。若不是考慮到莊中族人又多又煩人,她早勸著祖父母搬回來避暑了。

不過趙陌在路上就私下跟她說好了,這一次回秦莊,他去給族兄賀壽之時,也會想辦法跟那位石塘竹海別莊的主人說話,借一借他家的別業。到時候他們一家就可以去更涼快的地方小住了!

吳少英也跟著他們一道來了莊上。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是個長袖擅舞的人。秦柏一介紹他是自己的學生,又是今科新進士,還未娶親,合族上下頓時都露出了熱情的笑臉。難為吳少英也不嫌煩,一直陪在秦柏身邊,與那些熱情得有些過頭的秦氏族人們打交道。倒是秦平頭一回見識這樣的架勢,頭皮都發麻了,差點兒就想要落荒而逃。可秦柏要去宗房,六房祖宅裏只剩下他能主持大局,他便是再想逃,也只能硬著頭皮扛下來。

牛氏倒是學了乖,借口說天氣太勢,路上中暑了,成功把來的女客們擋在了二門外。秦含真仗著自己年紀還小,也縮進了屋裏,陪祖母說話納涼,躲起了清靜。

午後趙陌從小宴上回來,沖秦含真眨了眨眼,便對牛氏說起了別業的事。他已經把地方借到手了。那家主人過兩日就要往杭州去,與提前去了杭州西湖邊別業避暑的一家老小會合,倒是沒把石塘竹海的這一處產業放在心上,因為那地方對他來說,太過僻靜了,哪裏及得上杭州繁華?他早有心與趙陌這位宗室貴胄交好,幾乎是趙陌一開口,他就答應了下來。

牛氏被趙陌勸得心動,秦含真也在旁幫著敲邊鼓,終於說服牛氏點頭,等秦柏從宗房回來,就去求他點這個頭。只等到秦平出發繼續南下,吳少英折返京城,他們就可以到竹海別業裏享受清涼的夏日時光了!

不久,秦柏從宗房回來。他在那邊用了飯,只是眉間還猶有幾分愁緒。牛氏見狀忙問:“怎麽?可是不順利?宗房那邊不肯答應給梓哥兒上譜麽?”

秦柏低聲道:“何氏在大同有案底,又死得這般不光彩,宗房也是擔心她給秦家抹了黑。族兄勸我先不給梓哥兒上譜,等安哥娶了妻再說。”可梓哥兒這長子的身份,一日不得上譜,便一日得不到保障。他們夫妻倆打從心裏擔心孫子的未來。

牛氏嘆道:“實在沒法子,咱們給安哥娶個老實巴交的媳婦吧。只要媳婦好說話,認梓哥兒做兒子也沒什麽。雖說時間對不上,但沒事誰會去查這些?”

秦柏搖頭,又道:“族兄說,若是我們願意,他可以讓嫂嫂幫著牽線搭橋,給安哥說個媳婦。若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又事先把咱們家的情形說清楚了,議定了梓哥兒的名分,再讓人嫁過來,比外頭說親更省心些。”

牛氏訝然:“宗房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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