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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是李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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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宮內, 燭火未熄。

李岱沈著一張臉聽完柳皇後的敘述,淩厲的眼中看不出什麽大的情緒。他為帝多年,早已不是當年跟在皇兄後面的小皇子。帝王城府, 賦與他無與倫比的威嚴。

柳皇後自是不會添油加醋, 所言皆是一五一十。

末了,輕聲一嘆, “臣妾瞧著大公主的模樣,甚是有些痛心。她不敬臣妾倒還罷了,臣妾亦已習慣。只是她明知那蘇姑娘如今是王府未過門的兒媳,還要故意刁難, 怕就怕王妃會多想。”

“皇嬸是大度之人,你且放心。”李岱道。

柳皇後面色微松,“是臣妾多慮了,王妃自是不會多想的。這些年端妃妹妹也是不易, 又要養育大皇子和三皇子, 還要教養大公主。她這些年身體總不見好,怕是勞累得狠了。先前她怕是急了, 也不知怎麽的一頭撞在柱子上,臣妾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將心比心, 臣妾很是能體會她的難處。當年她臨危受命進宮養育大公主,自是千小心萬精細,生怕有什麽差池。也是臣妾當時對大公主說話嚴厲了些, 她應是想岔了。陛下, 今日之事臣妾有錯,請陛下責罰。”

說著,她盈盈跪地。

李岱對她頗為尊敬,一來因她是太傅之女, 二來她為後多年確實稱得上端莊賢良。後宮風氣比之父皇在位時,不知清靜多少。

“長晴的氣性是大了些,皇後是她的母後,說幾句是應該的。端妃既然身體不應,以後長晴的教養你多費心。”

柳皇後聞言,不喜反愁。“陛下,大公主自小是端妃妹妹養大的,平日裏與臣妾並不親近。臣妾說句不怕丟臉的話,怕是在大公主的心裏從未將臣妾當過母親。臣妾是繼室,有些事不好多管。若是讓大公主再生間隙,反倒不美。”

李岱臉色越沈,看上去隱有薄怒。

李長晴從不稱呼柳皇後為母後一事,他是知道的。以前他體恤大女兒幼年失母,對她很是縱容。便是她做得過了些,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今,他似乎有些不耐了。

“你是嫡母,由不得她不聽。”

“臣妾試試。”柳皇後看似很忐忑,“她自小與端妃妹妹最為親近,一時半會恐怕不會聽臣妾的。為了陛下,臣妾願意討那個嫌。”

“你是個賢良的。”李岱誇道。

柳皇後紅了眼眶,“能得陛下這一句,臣妾便是讓人罵了也值。端妃養身體這段時間,臣妾先接個手。待端妃妹妹大好了,再將教養之權交還回去。”

李岱嗯了一聲,暫且如此。

他長著手臂,柳皇後不假宮女的手親自為他寬衣。

一邊寬衣,一邊觀察他的臉色,“端妃妹妹這些年一直做得不錯,臣妾很感激她。當年她同吳姐姐交好,在閨中時親密無間,吳姐姐亦是伯府的常客。後來吳姐姐成了皇子妃,依然常去伯府做客。那時候臣妾就想,這樣的親近的閨友,說是親姐妹也不為過了。再後來吳姐姐不在了,臣妾聽說吳國公府舉薦端妃妹妹入皇子府照養大公主,便覺得再是合適不過。”

李岱原本是閉著眼睛的,突然猛地睜開。

柳皇後低眉順眼地替他掛外袍,並未註意到他眼中的寒意。

他一把扯過外袍,“朕想起還有一些奏折未處理,你先安歇吧。”

“陛下,這麽晚了…”

“不用等朕,朕改日再來。”

龍駕擺起,柳皇後帶著宮人恭送。

她最得用的心腹嬤嬤十分惋惜,“陛下就這麽走了,下回來又得等到初一了。”

“十五都等了,本宮又怎麽會等不得初一。”柳皇後慢慢起身,眼神幽遠而詭異。“那些奏折想必是十分重要的,本宮盼著陛下早些處理完。”

李岱當然不是要處理什麽奏折,他是想到了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那種可能讓他極為憤怒,殺氣畢現。

福總管是他最為得用之人,一看他的臉色即知不妙。

空曠威嚴的玉祥殿內,一道黑影不知何時而至,也不知李岱說了什麽,那道黑影又瞬間消失不見。

那是天子的暗衛,來無影去無蹤。

夜漸深,李岱坐在一直未動。

他慢慢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發妻的模樣。發妻是吳國公府的嫡女,看上去溫柔纖弱。她喜歡吟詩、喜歡被人哄著,偏生這兩樣他都不擅長。

她嫌他無趣,總是一副幽怨的樣子。

那時他的心思並不在她身上,對於她的冷淡並不放在心上。她同楊家的姑娘交好,三天兩頭往楊家跑,他也隨她去。

後來她差點落胎,他更是不知如何哄她。她夜夜噩夢,他只能加派人手守著她護著她,不讓她再有閃失。

關於她險些流產一事,他從未問過楊氏。潛意識裏他不願意去追究,更不想聽到他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如果楊氏不曾害過她,她的害怕恐怕是為哪般?

懷疑一旦起,便再也散不去。

他再睜眼時,眼中除了淩厲還有說不出來的煩躁。

福總管小聲提醒,“陛下,醜時一刻了,您該歇息了。”

他起身,“去聽語宮。”

趙舒宜還未睡,似乎是在等他。

他一進密室,她趕緊謝恩。

美人如玉,青絲如瀑。

他的心情不知為何好轉不少,似乎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種隱蔽的歡喜和征服感充斥在他的內心,讓他無比自得。

“可見到人了?”

“見到了。”趙舒宜杏眼微紅:“一轉眼快十六年,想不到她都長成大姑娘了。這多虧了陛下,否則我們母女哪有相見的一天。這些年我沒有白活,這一切都是因為有陛下。”

李岱極為受用,執起她的手。

她美目盈淚,是他從未見過的軟弱。

“那孩子看到我就想起了秦嬤嬤,說從未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還說如果秦嬤嬤在就好了。她稱呼我為嬤嬤…我心裏有些難受。這些年我總在想,我若是晚生十年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在最好的年華裏遇到三郎,她也會是三郎的孩子。”

一聲三郎,纏綿悱惻。

李岱懷疑發妻不貞,已經疑心李長晴不是自己的骨肉。再聽趙舒宜這樣的話,越發厭惡發妻,也越發憐愛眼前的女人。

趙氏當年是被逼無奈入的宮,而吳宛兒若是不願,大可以不同意婚事。

當年他不過是個不顯的三皇子,上有太子皇兄和二皇兄,這皇位怎麽輪也輪不到他的頭上。以吳宛兒的出身,為什麽為選擇他?

難道是因為吳國公府早知女兒不堪,所以才選中他這個倒黴蛋。

他拳頭緊握,牙關切切。

“三郎,我多希望她是你的女兒。”

趙舒宜的聲音又起。

恍惚之中,他似乎覺得那就應該是他的女兒,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屬於他一人。他緊緊摟著眼前的女人,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激動。

他沒有看到懷中女人的神情,是那麽的冷漠。

為了活著,趙舒宜連尊嚴都拋棄了,又何況是這些虛情假意。

她的女兒,死了。

那個孩子,沒有等到和她相見的一天。如果不是宓宓,她永遠不知道這個真相。為了她的孩子們,她什麽都願意做。

“她和忠親王妃的世子定了親,我知道是三郎你心疼她。這些年你把她養在王府,又給她定了這樣一門好親事,縱然是親爹也不過如此。”

李岱心中越發受用,他雖貴為帝王,後宮妃嬪眾多。但最得他心者,非趙氏莫屬。趙氏是他這一生中真正動心的女人,也是最合他心意的女人。

他的女人生的孩子,當然是他的孩子。

這樣的錯覺讓他無比興奮,這一夜自是濃情蜜意不提。

天子暗衛手法奇多,不出兩天已查到程家父女的下落。程家父女被迷暈帶到他的面前,他一看到程世珠那張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程世珠的臉,有四五分像李長晴。

如果說他們不是姐妹,誰也不信。

他以為自己會很憤怒,誰知卻平靜至極。或許是早猜到了答案,或許是自己並不是什麽遵守倫常之人,他竟是很快接受了事實。

平靜之後,是冷到極致的殺意。

他可以不在意,卻不能容忍背叛。

何況是這種令任何一個男人都引以為恥的通奸。

“送回去。”

暗衛楞了一下,立馬領命。

他沒有殺程家父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趙氏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後宮的那些女人,哪個不是愛慕他的權勢。她們討好他,在他面前極盡媚態和迎合,無一不是想從他身上獲得利益。

只有趙氏,是真正愛他的。

她願意背負著違背世俗的壓力,願意做他見不得光的女人。即使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女兒,也是他李家的血脈。所以這些年他李家的骨肉在受苦,而別人家的孩子卻能堂而皇之地混淆李家的血脈。

吳國公府,真是好啊。

將那麽一個不守婦道的嫡女嫁給他,讓他當了這麽多年的烏龜王八。還有楊家,竟然把綠帽子戴到了他的頭上。

偏生他還不能聲張。

還有楊氏,必然也是一個知情,或許還是替那對狗男女遮掩之人,一如那個史夫人。

他突然大笑起來,一旁的福公公頭埋得更低。

程家父女被秘密帶走,又被秘密送回。他們父女二人只覺得是睡了一個極沈的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黃泉路上走了一遭。

他們父女二人已經遠在朝天城幾百裏之外,在一處小鎮上落了腳。這處小鎮有程大生的姨母,他們算是投親。

這幾日程大生已經找到了新的鋪面,準備操持老本行。程世珠的心也安下了許多,漸漸少了初時的膽戰心驚。

他們父女二人都以為一切順利,即將開始新的生活。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時候,早就被人給盯上了。

暗處盯著他們的不止一家,除了司馬延派去的人,還有柳皇後的人。這一夜過後,兩派人馬都消失了。

司馬延收到消息,眼神微凝。他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以帝王的心術,是絕不可能放過那對父女的。

他告訴蘇宓,陛下應該已經知道李長晴不是李家人了。

蘇宓杏眼一亮,“他知道了!那真是太好了。”

她迫不及待看到李長晴落魄的樣子,她一定會上前踩一腳。她等不及看到對方露出驚恐害怕的樣子,一如記憶中的那種驚懼。

等到替原主報了仇,她就計劃帶媽媽離開朝天城。

“我真想看看李長晴知道自己不是李家血脈時的表情,肯定特別有意思。”

“不過這樣的醜事,肯定不會大白天下。吳國公府樹大根深,要動他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沒關系。”蘇宓笑了笑,“以前李長晴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不能傷到我,但她依然有辦法讓我擔驚受怕。既然陛下已經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兒,你說以後我若是暗中對付她,陛下會不會也像從前一樣視若無睹?”

“會。”

司馬延看著她,她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如今的她似乎漸漸入下了偽裝。那個懵懂可憐的女子,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

他果然不夠了解她。

“這些事情暫且先放一邊,我們靜觀其變。”他突然扳過她的臉,“你馬上要及笄了,想要什麽禮物?”

“及笄?”她喃喃著,“過生日啊,我都忘了。”

原主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因為秦嬤嬤以為她的生辰就是媽媽的忌日,所以這些年連提都沒有提過。

而今她知道媽媽沒有死,這個生日當然可以過。

“我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銀子。

她只恨錢不夠多,以後不能給媽媽好的晚年生活。

說到賺錢,她好像很久沒有在這方面用過心思了。這段日子以來,她先是計劃出逃,後來又被找了回來。緊接著她和司馬延定了親,現在她又找到了媽媽。

事情太多,她完全沒顧得上。

眼下是時候把賺錢大計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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