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7章 送你一朵花

關燈
原路出去, 蘇宓低頭跟在太監的身後。

她以為出宮應與入宮時一樣,路上不會遇見任何人。直到她眼角餘光瞄到熟悉的身影,聽到熟悉的聲音。

“小美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李昭的聲音。

和李昭一起的, 是李長晴。

那太監臉上閃過驚訝,明顯沒想到這條路上還能有人。

李長晴眼神如刀, 冷冷地看向蘇宓。蘇宓看似比他們還要震驚,慌忙行禮。不想李昭沖了過來,白胖的臉上又喜又疑。

“你和誰一起進宮的?”

蘇宓搖頭,一臉茫然, “我一個人。”

“咦?”李昭越發疑惑,“你一個人進來的?誰召見你?”

她又搖頭。

李長晴冰冷的目光變得陰沈,她比李昭自是多了幾分心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放眼望去, 這條路上半個宮女的身影都沒有。

是誰告訴李昭父皇新封了一個貴人, 說那貴人長得像她母後。分明是給他們設下的局,讓父皇對他們起了疑心, 從而冷落端母妃。

她隱晦地看了李昭一眼,李昭渾然不知, 還在盯著蘇宓看。

頓時,她心頭火起。被人算計已是惱怒,入了圈套更是急怒攻心。這個皇弟還一臉色迷的樣子, 越發讓她怒不可遏。

“大皇子問你話, 你啞巴了?”

李昭嚇了一跳。

蘇宓慘白著一張小臉,身體瑟瑟發抖。“臣女…臣女真不知道。”

真是太蠢了!

李長晴暗恨,這麽一個蠢東西竟然害得自己被禁足。這麽多年了,她還沒有失過手。誰知這膽小懦弱的蠢貨竟然敢反抗, 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知道,這麽說來你是擅闖進來的?”

這是要扣罪名。

蘇宓嚇得身體縮成一團,“臣女不是,是王妃送臣女過來的。”

李長晴了然,心中更是大恨。這個蠢貨為什麽還能活在世上?難道父皇已經忘記母後是怎麽死的嗎?

母仇不共戴天!

只要她李長晴在,這個蠢貨別想有好日子過。

“你胡說!既然是忠親王妃送你進宮,那她在何處?”

“她…應該在外面。”

“這就更說不通了。”李長晴眼中閃過殺意,“她手中執有興寧令牌,能隨意出入宮中,她怎麽可能送人送到門口自己不進來。”

蘇宓呆呆的,小臉白得嚇人。

李昭於心不忍,“大皇姐,你幹嘛和她一般計較。不管是誰召見她的,她總不可能是自己闖進來的吧。”

宮門門禁森嚴,她一個弱女子又不會飛檐走壁,怎麽可能自己偷溜進來。

李長晴瞪他一眼,這個草包,見到長得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動路。好吃無用還喜歡憐香惜玉,真是個廢物。

那太監突然往地上一跪,頭磕得“咚咚”響,“大公主,大皇子,奴才奉命送這位小姐出宮,求兩位殿下可憐奴才。”

“你…你好像是父皇書房那邊的…”李昭話說到一半,驚訝地瞪大眼,“…是父皇召見她的?”

太監怎敢回答,頭都快磕破了。

李長晴眼中陰霾密布,“滾!”

太監連滾帶爬起身,示意蘇宓跟上。

李昭白胖的臉說不出來的難看,眼睛轉了轉,“父皇為什麽會召見她?難道她是父皇要納進宮的那位美人?”

他突然想到宮裏的秘辛,以前那個趙貴妃不就是廢王要娶的側妃,結果被皇祖父納進宮。這小美是自己不久之前看上的,父皇是怎麽知道的?

不會吧,上一代的事難道要重來?

“…皇姐,她是不是父皇新封的美人?不是說長得像母後嗎?”

“你閉嘴!”李長晴氣得不輕,這個腦子一包草的蠢東西。端母妃怎麽就生了一個如此無用的兒子,要不然父皇也不會那麽看中東宮的那位。“哪裏有什麽新封的美人?她不可能是!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李昭被嚇得連連後退,大皇姐的樣子真可怕。他也不知道聽誰說的,那幾個說閑話的宮女太監長得又醜又難看,他記不住。

“我…我就是聽人說了那麽一嘴。既然父皇沒有納新人,那我們就不去那斂翠宮。皇姐,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李長晴怒火攻心,豈能容他輕易溜走。當下擋住他的去路,表情更是陰沈得嚇人,“你剛才叫她什麽?小美人?”

“年紀大的那女子叫大美人,年紀小的叫小美人,我就是隨口叫的。再說她長得還挺好看,叫她小美人也沒叫錯。”

“沒叫錯?”李長晴磨著牙,眼神像要吃人,“你給我記住,她不是什麽小美人,她是一個該死的人。”

李昭暗道,大皇姐為什麽那麽不喜歡小美人,還說小美人該死,難道是因為嫉妒?肯定是的,大皇姐長得沒有小美人好看,女子都不願意別人比自己長得美。

怪不得以前大皇姐總愛去王府找小美人的麻煩,他以前還以為小美人有多壞有多可惡,沒想到一切都是大皇姐的嫉妒。

女人幹嘛爭來爭去的,多難看。

不像小美人一看就單純,說話軟軟的性子弱弱的,多好。

“大皇姐,你這就不應該了。小美人是比你長得好看,但她出身那麽低,你何必自降身份和她比。”

李長晴聞言,七竅生煙。

她堂堂嫡出的大公主,會和一個賤種比較。

“你,你蠢成這樣,怪不得父皇和端母妃都不看好你。”

李昭白胖的臉一僵,“大皇姐,你說我蠢?”

李長晴自小養在端妃身邊,和李昭的姐弟感情一向不錯。在興寧宮內,李昭就是李長晴的馬前卒,極聽李長晴的話。

他自認為自己和大皇姐的感情極好,無論別人如何,大皇姐還是很看重他這個皇弟的。不想在大皇姐的心中,原來他竟是個蠢的。

他是不夠聰明,但絕對不蠢。

李長晴自知說錯話,極度的憤怒讓她不僅沒有改口,反而不吐不快,“對,你就是個蠢貨!一個除了吃什麽都不會的蠢貨!”

李昭確實喜歡吃,從小他有什麽好吃的都會想著大皇姐,大皇姐每次都收下了,他以為大皇姐是不一樣的。

他白胖的臉無比失落,李長晴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

她眼中盡是嘲弄,“要不是你是端母妃生的,我都懶得多看你一眼。你以為你送我的那些東西我會吃嗎?我不過是看在端母妃的面子上給你臉面,你還真當我願意和你一起玩。”

李昭表情被雷劈一樣,又失落又憤怒,白胖的臉抽動著。

李長晴卻覺得更加快意,“是不是覺得很生氣?我就喜歡看到你們這些蠢貨明明生氣又不敢說話的樣子。你記住,你自己蠢就蠢個自在。如果你還敢去找那個蠢貨,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那太監返回覆命時,李昭還站在原地。

活了十四年,李昭才知道原來大皇姐不喜歡自己,甚至厭惡他。他白胖的臉委屈又難過,眼裏都有了淚光。

“你說,本王真的那麽不招人喜歡嗎?”

那太監被他拉住,嚇得差點跪下去。“大皇子,您放過奴才吧。”

“你怕本王。”李昭松開手,“你們這些奴才都怕本王,本王的親人不喜歡本王,只有小美人…她不嫌棄我也不怕我。”

他惆悵地望著天,突然笑了。

“午膳吃什麽好呢?是八寶翡翠丸子,還是清湯三套鴨,或者是香橙蒸蟹。索性都吃吧,本王豈能讓自己為難。”

那太監目送他歡喜而去的背影,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

蘇宓出了宮。

一見她出來,許嬤嬤立馬扶她上馬車。馬車內忠親王妃在閉目養神,聽到動靜後認真打量了她一會。

她臉上沒有驚恐,應該沒什麽大事。

不用忠親王妃詢問,她一字不差是將兩人在殿中的對話告之。忠親王妃凝著眉一字一字在心裏反覆琢磨,良久沒有說話。

“娘娘,剛才我去的地方是不是興寧宮?”她突然問道。

忠親王妃一楞,“誰告訴你的?”

“我在裏面碰到了大公主,還有大皇子。”

忠親王妃若有所思,這宮墻內果真沒有太平日子。不知道是誰算計了誰,又是誰螳螂捕蟬,又是誰黃雀在後。

“大公主和大皇子和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他們問我怎麽進去的,誰要見我。我說是王妃送我來的,我不知道誰要見我。”

忠親王妃看著她,這孩子難道真不知道是誰召見嗎?

“我一路都在想,大公主和大皇子會出現,那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從小連王府都沒有出過,我也不認識外面的人。除了認識我父母的人,或者是我父母的族人,恐怕沒有人會知道我。娘娘你不肯告訴我,我想那人的身份應該很不一般。”蘇宓小臉緊繃著,不敢說出那人的身份,“他和我父母認識嗎?我父母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你既然都猜到那人的身份,自是知道我的為難之處。至於你是誰,我想你肯定也猜到了。”忠親王妃的聲音很輕柔,有著明顯的不忍心,“人生在世,糊塗一些未必是壞事。你只要記住你父親姓蘇,是同州蘇家的旁支,你母親姓劉,是我的遠房表妹,其他的都和你無關。”

蘇宓咬著唇,唇被咬到泛白。那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神淒楚可憐,一雙大大的杏眸積蓄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

“我記住了。”

忠親王妃輕嘆一聲,心緒雜陣。

接下來一路無話,唯有市井的喧囂。

與外面的喧囂不同,馬車內出奇的安靜。蘇宓眼中的淚水始終沒有落下來,她仰著頭雙拳緊握置於膝上。

突然馬車顛簸一下,她眼中的淚水終於滾落,勢如決堤。淚眼朦朧中,她感覺有人握住自己的手,再也忍不住啜泣起來。

回到王府,忠親王妃自是叮囑她今日之事不可對人提及。

她乖巧答應,“那郡主如果問起,我如何說?”

“郡主若問起,你就實話實話。”忠親王妃嘆息,這個孩子是個懂事的,難得把鶴兒看得重,也難怪鶴兒……

都是孽緣。

偏偏他們為人父母,明知自己孩子選擇的路千難萬險,還是要拼盡全力相幫。都說兒女皆是債,真是應了老話。

“這孩子,有時候真讓人心疼。”

“娘娘心善,蘇姑娘以後會知道的。”許嬤嬤道。

忠親王妃搖頭,“她知不知道無所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鶴兒。我和王爺成親多年,一直未能懷上。雖說養了陛下在身邊,可終歸不是自己的親骨肉。那時候我總在想,世間那麽多生了不養賣兒賣女的,為什麽老天就不給我賜一個孩子。”

說到往事,颯爽如忠親王妃也難免感慨。

當年他們夫婦一直膝下無子,外面風言風語不知傳得有多難聽。說她善妒不許忠親王納妾,說她造孽要斷了司馬家的血脈。

先帝賞過幾次美人,幸好王爺一個也沒受用。

後來她終於懷上了。

年過四十才懷的孩子,自是一點閃失也不能有。

“我生了鶴兒以後,心軟了許多。我最見不得孩子受苦,哪怕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見不得別人遺棄自己的骨肉。我常想著自己能多積一份德,我的鶴兒就能多活一歲。我此生別無所求,但求鶴兒長命百歲。”

為了自己的孩子,她什麽都願意做。

許嬤嬤心知自家王妃心善,若是換了旁人,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蘇姑娘。畢竟蘇姑娘死了也就死了,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娘娘心善,老天爺看著呢,咱們家郡主一定會一生富貴長命百歲。”

忠親王妃一聲嘆息,“鶴兒有句話倒是說對了,那孩子原本該是金枝玉葉,她清清白白地來到這個世間,她何錯之有。”

所有人都知道蘇宓無錯,可她的出生就是錯。

她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她的雙眼。心口的位置疼得厲害,不知是她的心在哭,還是原主的心在哭。

沒有人知道那些恐懼,沒有人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出來。她知道忠親王妃是好人,她也知道不應該對王府有怨。

大公主為難她,她卻從未有過皮肉之傷。忠親王夫婦身為臣下,在她表面沒有受傷的情況不可能幹涉大公主。

“你為什麽哭?”司馬延不知何時出現。

她淚眼朦朧地看過去,“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風太大了。”

司馬延鳳眸幽深,此處背南,哪裏來的風?

“你去哪裏了?”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王妃帶我去見了一個人,那人問了我一些話。”

司馬延幽深的眸瞬間淩厲,望了一眼興寧宮的方向。

“那人可是說了不好的話?”

“沒有,他就是問我讀沒讀過書,還問我願不願意成為話本子裏的兔子。”她的手裏,還揣著那話本子。“我見了那人之後,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你願意成為兔子嗎?”

她盯著自己的腳尖,“郡主,你說人為什麽要活著?我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生?”

瘦弱的少女,明明最是一個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姑娘,卻能問出這樣的疑惑。她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又為什麽會接手原主的人生?

沒有人會回答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正如她自己想的那樣,她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這一世是她的前世。

“看我,問的都是什麽傻問題。”她突然羞赧一笑,擦幹臉上的淚痕,“能活著有什麽不好的,有吃有穿還能認識郡主。”

司馬延看著她,她強顏歡笑的樣子還真說不上好看。

“不想笑就別笑。”

她笑容一收,“可是不笑的話…又要怎麽活下去呢?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寧願笑著過每一天,也不願意哭喪著臉過日子。我好羨慕郡主,什麽都有…郡主你怎麽瘦了?”

司馬延確實瘦了,臉色也不算太好。

“前幾日染了風寒。”

“哦。”蘇宓知道她在騙自己,“那郡主一定要保重身體。我…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我就希望好人有好報,郡主肯定會好好的。”

春意尚淺的園子裏,一粉一白的兩道身影。粉的嬌弱無依,白的迎風飄然。司馬延袖子裏的手幾欲動作,終是生生忍住。

突然蘇宓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喜地叫了一聲,“郡主,你看,那裏怎麽開了一朵花?”

很小的一株雜草,開著小小的紫色小花。小花很普通,在一片尚且蕭條的景致之中獨秀。如此尋常的小草,是整個園子最早的春色。

“郡主,這花真好看。我就喜歡這樣的花,看上去不起眼,卻特別有精神。”

司馬延彎下腰,修長的手指一把薅下那朵花,連同小草。

“送你。”

“啊?”蘇宓呆呆的,伸出手掌。

小草落在她的掌心,那小花正好蓋住她掌心的痣。司馬延是不是有什麽不對?這小草長得好好的為什麽薅下來?又為什麽送給她?

她面露駭然,紅腫的眼懵懵懂懂,自是沒有看到司馬延泛紅的耳根。

紅嶺和青峰看到了,別過頭假裝沒有看到。

“還喜歡什麽花?”司馬延問。

“有錢花。”蘇宓下意識回道。

司馬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