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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前塵如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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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不可失,謝秋溯立刻追過去,木劍連點,迅速封印了明亦塵周身經脈。

安月蘭驚慌失措,手腳並用飛奔過去,明亦塵已經昏死過去,臉色慘白一片,可身上戾氣尤未消退,闔上雙眼後才顯出些許素日的溫和,艷紅的血跡染在唇角觸目驚心,安月蘭顫著手替他拭去,啞聲問道:“怎麽回事?”

謝秋溯挑開他衣襟,一個黑色的小布包從中滑落,安月蘭撿起來攥在手心,鼻頭一酸,眼眸更加酸脹,喉頭梗得難受。

“真是個傻子。”

這東西決計不會傷害到安月蘭,明亦塵哪怕陷入魔障,潛意識裏在危急時刻卻仍然是護好她。

謝秋溯嘆了一聲,將明亦塵從地上撈起來,“先回去吧。”

幾人飛回秋原殿,剛剛踏入殿門,留守的輕鳶聞聲趕過來,謝秋溯也只匆匆交代了一句:“今日閉山,誰也不見,若你師伯他們問起,便告訴他們厲桓池已經逃了便是。”

言罷,便押著明亦塵匆匆入了內殿,輕鳶雖然驚疑,但看謝秋溯嚴肅的模樣,也自知不是多問的時候,領命守在了殿外。

安月蘭跟著謝秋溯進殿,謝秋溯行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豆豆留下,不要進來。”

他只說了豆豆,卻沒有阻止安月蘭。

甚至對安月蘭使了個眼色,而後匆匆轉入耳房,安月蘭連忙緊緊跟上,進了耳房之後便看見謝秋溯在墻側輕輕拍了一掌,暗格微微一陷,掛滿了山水畫的那面墻眨眼變出了一道小門,安月蘭這才發現,這秋原峰上,竟然還有這樣一間密室。

隨著謝秋溯的腳步進入裏間,身後小門又迅速恢覆原貌,密室內天光盡沒,謝秋溯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顆夜明珠放在燈罩裏,照亮一方。

這是一間前後不過十步的石室,除了一張石床一張石凳之外別無他物,謝秋溯將明亦塵放到床上,安月蘭才發現明亦塵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臉上籠著一層薄薄黑氣,雙眸從純黑變成了一片赤紅,安月蘭並不覺得比剛才的情況要好。

他肢體雖然僵硬,可意識卻燥郁不堪,頸上青筋暴突,皮膚之下更是鼓起一個小包,來回亂竄著,是他聚集的法力正在抵抗著謝秋溯施下的禁制,企圖沖破經脈封印。

謝秋溯並指一點,將那鼓包壓回,一邊迅速從乾坤袋裏抽出一條掛滿了三角符包的八卦繩,纏上明亦塵雙手,將之捆在床柱上。

“他這是……走火入魔了!?”

謝秋溯沈吟一瞬,道:“差不多吧。”

“怎麽會這樣,現在該怎麽辦?”

謝秋溯擡眸看了安月蘭一眼,淡淡問道:“還記得凈化那追蹤草人之前我與你所說的話嗎?”

安月蘭聽得謝秋溯捂著胸口悶咳了幾聲,有些擔憂,點了點頭不曾說話。

謝秋溯勾住平安符的掛繩,從她手中抽出來,將那片金鱗倒在掌心,“要讓亦塵意識重回清明力量斷不能小,我此時已是有心無力,這金鱗中的力量,你能催動的,試試借它之力。”

安月蘭一楞,望著掌心的金鱗不知所措,求助的看著謝秋溯,“我,我催動它?可這是瀝戌送我的,並非我的法器。”

在她有的記憶裏,金鱗與四骨錢不一樣,四骨錢能隨她心意運轉,可這枚金鱗從來都是在自己危險的時候自發迸出法力來助她脫險,護她周全。從未由她控制過,也從未想過自己能催動它。

謝秋溯道:“金鱗上有你的氣息,你曾經催動過它。”

安月蘭更加疑惑,謝秋溯補充道:“也許是風蘭。”

風蘭?

安月蘭忽而想起來什麽,訝然道:“是了!青陽村,千暮……”提到這個名字,腦中突然驚覺,連忙捂住了嘴,心虛的看向謝秋溯,討好似的笑笑。

謝秋溯毫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嘴中卻只道:“慌什麽。”

“那什麽,那千暮不是你的老相好麽,我當時意識不清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

謝秋溯哭笑不得,搖頭澄清:“她不是。”

安月蘭看著金鱗有些苦惱,“聽雲何後來與我說的,我確實催動了金鱗不假,可我不記得當時怎麽做到的了。”

“並不需要刻意覆制那一次,你只需要借它蘊含的靈力一用,又不是要拿它來攻擊他人,不必完全操控。亦塵是不是給了你《入門七式》?”

“啊,我明白了,我試試。”

明亦塵給她的那本書,她已經粗略看過一遍,對其上所記述的納氣入體之道早已熟記在心,只是苦於體質特殊,從未存過什麽真氣,安月蘭雖然在修道一事上從來都沒自信的很,但不可否認她確實聰慧無雙,謝秋溯這麽一提點,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不能將靈力存起來慢慢化為修為,但並非不能讓靈氣進入體內循環,“借”金鱗之力的意思,不正是不需要將之據為己有嗎?

安月蘭立即握緊金鱗,摒棄雜念,默運《入門七式》之中記載的采納天地靈氣的基礎心法,全心捕捉金鱗湧動的靈氣,嘗試幾次後,果然感到掌心微熱,絲絲靈氣被匯聚成一股微弱細流沿心焦經一路在體內經脈之中游走。

安月蘭心中一喜,果然有用,連忙抓過明亦塵的手,方才為了抑制他的魔氣,謝秋溯用八卦繩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此時安月蘭也只好坐在床沿,一手汲取著金鱗靈氣,一手利用靈氣將自己神識帶入謝秋溯混沌意識之中。

黑與紅交織出濃厚血腥的霧,烈風呼嘯在耳畔,仿佛要將人撕裂,安月蘭初初接觸到明亦塵意識深處,不免被嚇了一跳,沒料到明亦塵混沌中竟然是這麽慘烈的色彩。

初時驚嚇過後,安月蘭立即鎮定下來,捕捉著霧氣之中的心跳聲,慢慢摸索前行,終於在霧氣最濃烈處,尋到了陷在雙色霧氣攪出的漩渦中心的明亦塵的意識。

他背對著安月蘭,執劍半跪在地上,烈風片刻不停,他卻巋然不動,連衣角都未曾被吹動絲毫,像極了一尊用以堵住混沌風眼的石像。

“大師兄。”

安月蘭輕輕喚了一聲,明亦塵微微擡了頭。安月蘭見他能夠聽見,連忙道:“大師兄,你不能留在這兒,隨我走。”

說著,朝他伸出手去。

明亦塵也不知自己何時陷入的這片混沌,他依稀記得陷入此地之前,他正與謝秋溯力鬥厲桓池,似是替謝秋溯擋了一掌後,便跌落這無邊幻境。

黑暗之中湧出的兩股邪佞的霧氣仿佛要將他撕裂吞沒,爭相往他體內鉆,讓自己腦中不停的閃過一些破碎的記憶碎片,好像陰錯陽差的打開了記憶閘門,可碎片來去如風模糊混沌,什麽也看不清,抓不住。

頭像被割裂一般痛,明亦塵一個不慎,被霧氣卷入其中,陷入幻境的心神格外脆弱,他能感受到心頭越來越難以抑制的燥郁,被卷入片刻後,不多時便徹底昏死過去。

那麽是什麽時候開始醒的呢,明亦塵記不得時辰了,幻境之中無日月,他怎麽可能清楚,只隱約聽到了安月蘭的喚聲,於是強迫著,掙紮著,從黑暗的泥沼裏爬了出來,奮力組織了自己險些對安月蘭下手的一幕。

而後便深陷在漩渦中心,與仿佛要蠶食他心智的霧氣相抗。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與外力相抗,還是在和自己對抗,總能感覺到自己心中滋生出遁入黑暗與其為伍的想法,控制著他的神識一點一點嵌入這潭霧氣中央,令他宛如陷身大荒沼澤,不可自拔,走不出去,便只能勉強心神守一,保住最後一絲清明。

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地呆了多久,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同自己對話,訝然的呆楞了一會兒後,才想起來去尋聲音來處。

沈沈霧氣之中,伸出來一只手,並不白皙細嫩,帶著薄繭與常年上山采藥留下的細碎傷痕,卻好似劃破混沌,給他引來了一線天光。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喚:“月蘭?”

“大師兄,我領你出去。”

明亦塵輕輕握住那只手,溫熱靈力源源不斷傳來,絞纏不清的霧氣一點一點消散淡化,使他勉強能看清霧氣之中的人來,單薄瘦削,緊扣著他的那只手卻執著有力。

腦中破碎的記憶又出現在霧氣裏,依然破碎不堪,好似被毀壞的拼圖,匆匆從他眼前滑過,帶著歡聲笑語言笑晏晏,陌生的點滴卻又帶著詭異的熟悉感。

有個叫他“亦塵”的聲音隨著碎片飄忽遠去,明亦塵想要回頭,便聽得安月蘭擔憂道:“大師兄,別去想了,若是心神亂了,可能會出不去的。”

安月蘭第一次入他人神識,沒有什麽把握,害怕自己若是出了差錯會害了明亦塵,因此格外小心。

明亦塵聞言,便隨它遠去了,心底有些淺淺的失落。

感覺到手上微緊,明亦塵輕輕一笑,望著模糊的背影溫聲道:“別擔心,我沒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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