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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一份書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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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月蘭眨巴著眼睛淺笑望著他,也不言語,明亦塵微微別開頭,垂眸斂眉,望向被風吹得躍動不止的長明燈。

瞧見他這副明顯躲避的模樣,安月蘭忽然孩子氣的想學一次飛凰調侃宋清的樣子,於是半個身子偏到明亦塵眼前,讓他避無可避,嬌笑的盯著他雙眸輕聲問道:“你還是這麽關心我呀?”

明亦塵眼中幽光跟著映在深邃眼瞳上的燭火躍動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些許距離,淡淡道:“我是你師兄,理當如此。”

你看,飛凰的路數,果然是不適合明亦塵的。

他在理智過了頭的時候,就是有這樣的本事,面不改色的說著最恰當的話,哪怕明知是拙劣的借口也讓人無處下手拆穿。

明亦塵低眉斂目,又道:“這兩日師伯他們就會回山了,新入門弟子授業禮後,便正式開始修習之路,師叔在授業禮後可能會閉關,你的課程修習,也要辛苦些了。”

安月蘭默然點了點頭,見明亦塵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來阮雲何的信,連忙叫住了他,埋頭從雙魚符裏抽出小心收納著的信封來,遞到他眼前,“你還記得青陽村的冥鮫嗎?”

明亦塵有些疑惑,接過信不解的看著安月蘭。他這些天很忙,謝秋溯便沒有同他提那日安月蘭所說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曉汐遲這一樁。

安月蘭簡明扼要的和他說完事情經過,明亦塵訝然,拆開了信來細讀,末了,沈默了許久,問出的第一句話竟是:“若是覺得委屈了,會去若虛宮嗎?”

安月蘭一楞,怔忡盯著他,明亦塵視線依舊落在信紙上,仿佛在仔細研讀著字裏行間的信息,教她一時竟分不清楚說出這句話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心境。

她不明白明亦塵的想法,卻是很明白自己心中答案的,所以答得異常果斷:“不會。”

聽到回答後,明亦塵合上了信,沒有追根究底的去問安月蘭為什麽。

他不需要去問,她這樣說,他便這樣信。

“若汐遲當真是厲桓池還未曾破印時便想要抓的鮫人族女王,那他定然還會找機會下手,不管是不是,還是提醒阮兄他多做防備的好。”

若汐遲當真是鮫人女王,明亦塵便有些明白那條冥鮫為何在被追捕時不順流往更方便逃脫的地方跑,而是往那流向深山的狹小支流裏游了。

帶不了汐遲回去,他的下場並不會比被修真者除掉更好。

他一點一點仔細的將信塞回信封裏,有些凝重地道:“若汐遲身份確定,那厲桓池的修為,當真是深不可測。”

鮫人一族聚居南海,乃海水之中除真龍外的至靈之物,修為上限不可估量,能用兩條冥鮫便將其女王封印至初生,厲桓池一人之力度化三十萬魂魄成仙的可怕實力,讓明亦塵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不免脊背生寒。

“說起來,這些天師姐讓我到處逛逛,我看秋原峰上藏書都用了一棟樓來歸置,玄清宮的整個藏書量,應該特別大吧?”

安月蘭忽然皺著眉頭發問,讓明亦塵不明所以,道:“玄清宮的藏書確實不少,不過謝師叔這兒的書,占了整個玄清宮的一半了,就是什麽地方淘來的書簡都有,不成章法。”

“既如此,師兄你怎麽會,從未聽說過厲桓池?”

明亦塵心下一跳,移目看著安月蘭,是了,他從未意識到這件事情。

厲桓池這般厲害的人物,墮仙成魔,又是被自己的師叔所參與封印,怎麽會沒有記錄。可他在此之前,卻從未從任何文獻記載上,見到過此事,甚至玄清宮裏,也從未聽誰有過提及。

在謝秋溯與他們二人說之前,從未見過任何詳實的資料,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大抵知道五百年前有個魔頭,作惡多端被鎮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連多餘的傳言都不曾有,哪怕自己的師父一年前被魔所傷,也從沒有人告訴他千魔洞裏的種種。

他緊緊盯著安月蘭,眸光晦暗不明,陷入深思。比起厲桓池,更加神秘的……是眼前人。

無過往,無命途,厲桓池在他印象裏好歹還有個模糊的輪廓,風蘭卻當真像一陣風,什麽也留不下。

安月蘭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臉頰,“怎麽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阮兄他們,似乎也一樣不知曉。”

安月蘭這才想起來,當初路過千魔洞,阮雲何與竹晉確實也不知道那是鎮壓了厲桓池的地方。

明亦塵移開了目光,小心的按下心思,隨意答著,心中卻想到當初為了尋風蘭其人的蛛絲馬跡之時,在翻看的某篇藏書裏,似乎見到過魔界的記載,只是當時一心系在風蘭身上,未曾過多留意。

那篇書簡他未記錯的話,應當就是秋原峰上的藏書。

“是不是因為師父把這些記載的書籍都藏在秋原峰了,你未曾借閱過?”

“不,秋原峰的藏書我全都讀完了。”秋原峰上的藏書雖然雜亂,卻比主峰的正經藏書有趣許多,在他少時枯燥修習歲月的難得閑暇時間裏,來秋原峰看書,便成了最大的消遣。

閣中藏書包羅萬象,拋去六成謝秋溯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話本似的傳記,也有不少助長修煉精品典籍,謝秋溯收了輕鳶做弟子後,為了讓輕鳶修習有伴兒,更加勤快的提溜明亦塵過來,以致於到得後來,秋原峰的藏書,他竟然比主峰的更快囫圇看完。

可是那些書裏,似乎未曾見過那本書簡啊,難道少時看得太不認真,漏掉了?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明亦塵還是決定往書閣走一趟,安月蘭瞧他擡步就走,瞬間消失在門口,雖不知究竟,也連忙裹緊了披風跟著出了門,可剛一轉出門口,便結結實實的一頭撞在拐角處隱在黑暗中的一個後背。

淡淡松香提醒她,這是明亦塵。

詫異的仰頭,明亦塵正擡目望向前方,順著視線望過去,在走廊盡頭,明明滅滅的燈火下,靜靜立著一個人,面龐陷在陰影裏,瞧不真切。

寬大的玄氅隨意裹在那人身上,一陣風吹來,惹出幾聲輕輕的咳嗽,安月蘭聽著那聲音呆了一呆,試探著喚了一聲:“師父?”

“噓,別叫別叫,待會兒再把你師姐招來。”

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帶著幾分做賊心虛,安月蘭悄悄翻了個白眼,聽著他一句話說完又低低的咳,忍不住走上前扶住他往屋裏攙,看他面色煞白,不禁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傷還沒好,怎麽跑這兒來了?”

明亦塵也躬身行了個禮,喚了一聲:“師叔。”旋即跟著兩人重新進了屋裏。

謝秋溯隨意歪倒在椅子上,自顧沏了杯熱茶飲了一口。

“師叔。”

明亦塵走到謝秋溯面前,定定然又喚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心裏覺得,謝秋溯應當是有些什麽想和自己說,或是與他們二人說。

謝秋溯恰好在這時候帶傷過來,總不會只是串門。

果然,謝秋溯放下茶杯,無奈的笑了笑,“你呀,總是看得太透,喏,你想要的。”

籠在寬大袖袍中的左手一翻,向明亦塵遞過來一卷書簡,古樸厚重,不知承載了多少歲月。

明亦塵微訝接過,書簡沒有名字,隨意翻看了兩眼,果然是他印象中的那一本。

謝秋溯捧著茶當做是酒又喝了兩口,方悠悠道:“我覺得你應該會想要找這個,今日想起來了,便給你捎帶過來,省得你再去費力搬空我的書閣。”

他說的是之前明亦塵為了找風蘭而搬運藏書一事,明亦塵聽得心下窘然,移目望了安月蘭一眼,不甚自然的咳了兩聲,謝秋溯聽得好玩,笑得玩味,被明亦塵眼神求懇,勉強將笑意蓋在的茶盞之內。

安月蘭未曾察覺這師叔師侄兩人之間一剎那的交流,自顧自問道:“師父,師兄他們怎麽從不知道這魔尊的事情?連帶五百年前的封印都不知曉,過往之事,如此諱莫如深,是不是有什麽隱情啊?”

“陳年舊事,提它作甚?哪有什麽諱莫如深。”謝秋溯悠悠道:“你想多了,只是當年為了封印陪葬了這麽多神仙,兩敗俱傷的事情,我哪有臉提。”

安月蘭依然不解,“即便如此,也應當與後輩弟子說些的吧?否則一旦出事,我們什麽也不知道,豈不是太被動了。”

她問的理所當然,謝秋溯答得更加理所當然,“所以我這不是和你們說了麽?”

安月蘭:“……”

謝秋溯看她無言以對的樣子心情頗好,勾唇笑了,又望向明亦塵,摸了摸鼻子,心中一嘆:得,從野丫頭這兒找來的輕松愉快,這不就得被討回去了。

明亦塵從在廊下見到他起便一臉怪異探究,拿到書簡後這種探究更甚,古井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雖然沈默著,卻像是一場無言審問,謝秋溯終於被他看得起了雞皮疙瘩,抖了抖袖子將雙手籠在袖袍內,無奈道:“你有什麽想問的,便問吧。”

“我問了,師叔你便會說嗎?”

謝秋溯撇撇嘴,答道:“你可以問問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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