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元初一零三年三月。

聽得白璃那方情況沒什麽特殊後，蘇衣盡量將自己的註意力轉移到蝶谷與天蔚如今的狀況來，不要因為白璃的事分了自己的神。

蝶谷和天蔚這兩境，大勢已定，既然仗是一定要打的，就要想著怎麽打。那日宮殿中召集了大小閣熱烈討論了一番，一方覺得或許可以攻打南傾，南傾一方面要顧著救援天蔚，若他們夾擊去攻打南傾打個措手不及。表面看來，倒是出其不意，然而若是想想，一則，離湘不會坐視不理，那畢竟已經是覬覦了很久的地盤；二則，那天與白璃談話中涉及了各境聯盟情況，他淡淡一道：“各境之間，貌合神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從這形勢看來，若是以警惕的心態看待，倘若蝶谷與天蔚實際上是串通一氣的，對蝶谷的攻打只是詐攻，那麽，意圖不過是借南傾之力以消耗。等著我們一摻和，肉沒撈到手，反而是天蔚搶占了一步，遂了天蔚與蝶谷之意。可若是坐之不理，也是不合理的，這盟約尚在，豈容我們無視，放任著他們的計謀下去遲早煙涯也是他們的一塊肉。討論到最後，都沒得出一個好的結論。蘇衣見著情景，只得站出來一步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衣衣表述出來。夜王大驚，深思了一會，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他們的眼光之放在了其他三境上，卻沒有想到若是蝶谷的聯盟若本就是個幌子。阿境，你的女兒和你一樣啊。

“那蘇閣士，你覺得該如何？”

“派兵前往蝶谷，助蝶谷攻打天蔚，而且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打。”

玄城宮殿沁心閣內，正在擺著棋盤的幽玖容看著外面急匆匆趕來的清泉，笑道：“什麽事如此慌張。”

“稟王，據消息來報，煙涯要入我境來助陣。”

“哦？”

“以夜公子之事為由，道雖然我境並沒有請求支援，於情於理都要來的。”幽玖容將另一顆一刻棋子落下，緩緩道：“好一個夜公子之事，此事由誰提出的？”

“據消息稱，是蘇姑娘。而且此次由蘇姑娘全權負責。”清泉把頭埋得很低，輕輕答道。

幽玖容的手一頓，放下最後一顆棋子後起身，面向著門口道：“知道了，你準備一下迎接之事，還有，將此事透露與殿王聽，叫他想辦法自己應對。”

“還沒。”

“你先退下。”

“是，屬下告退。”

南傾那一行，他突遭襲擊，他就猜想得知這只是一個開始。會盟之後，跟隨著父王的人馬怕是已經被掉包了一半，作為接應才能將罪人慕細細放進宮中進行刺殺計劃，慕細細，你背後之人是誰，到底還有誰在背後操控，倘若沒有權力的支撐，能力再大也就是一事無成。夜公子被劫持這一事是真是假都他也不清楚，天蔚竟然擅自行動去劫持了夜公子是怎麽回事，事情來的過於蹊蹺，這並未境我境同意。不僅使得夜公子至今仍未露面，還給了煙涯一個助陣的理由，真是一舉兩得。夜公子做到如此地步無非就是有不得露面的理由，他勾唇一笑，若我沒猜錯，除了你，還有誰？從第一步棋開始，就將所有了如指掌，又不著痕跡地調動所有力量。這世上，他能想到的只有他一個人。

蘇衣助陣，幽玖容並沒有插手，一切調兵之事都由下邊的人和蘇衣負責，他只是偶爾會到商談戰略的殿堂中坐坐，聽聽蘇衣和其他人的謀略，也去站場觀看了幾回蘇衣指揮者士兵沖鋒陷陣，邪魅的眼睛裏看不清色彩。幾日之內，折損了天蔚不少人馬。而私下裏蘇衣已經吩咐過煙涯士兵，倘若是地方占了先機，千萬不要逞能硬拼，能撤退則撤退，保證不要無用傷了士兵。清泉幾次稟報幽玖容要不要去什麽行動，幽玖容搖搖頭，不要自亂策謀，若這方天蔚都搞不定，那蝶谷也沒必要與他繼續合作。而且既然煙涯帶病來已經是察覺了什麽，要行動起來不是不打自招。

蘇衣打算用自己一個月前研究出來的戰術靠著領隊人施以幻術配合迷惑敵軍打亂陣型，然後趁機一舉消滅敵軍，若是不出意外定能折他們一半以上人馬。蘇衣站在高高的瞭望臺上，舉目眺望了一下即將成為橫屍遍野的站場，心裏千回百轉不知什麽滋味。無論折的是哪一方士兵，那都是鮮活的人命，都是有家人在等待的人兒，可是在幻元未消失，五境未統一之前便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和平，她轉身離去。幽玖容拿著手上的那封急信，一把燒成了灰燼，回頭喚過清泉輕輕耳語了幾句，清泉臉色一遍馬上領命而去。

那日，蘇衣吩咐好了即將要帶兵出陣的頭，叮囑一定不要出了任何差錯，才放心的讓他們上去。看著那氣勢壯大的隊伍就站在自己的腳底下，蘇衣突然有一瞬間恍惚，原來淩駕於萬人之上是這麽一種感覺，難怪會讓那麽多王者心潮澎湃，奮不顧身只為了這麽一個位置。又有幾個人舍得將手中的權力放手，蘇衣苦笑，若是白璃，他若是站在那個萬眾矚目的位置，又是何感受，是不是也因此陷入那輝煌中。所幸，他只是那個淡淡的如仙人般的男子。

看著底下的士兵一切按照自己的安排進行，布陣，擺型，再然後是她專門找來配合此陣型的會施加幻術漩渦的幻術武者。配合起來，天蔚與南傾的士兵就像乘著船在海上，突然遭遇了狂風暴雨的漩渦般找不到支撐點，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只能不斷陷深陷，直至到達海底。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就在感受到士兵那股絕望之後，卻突然見著轉換成了另一種局面，本來還被卷在漩渦中心的剩餘的士兵們卻似乎借著中心一股海浪直沖到了漩渦上方，散開來，而還沒反應過來的這邊的士兵遭到了反擊，受到嚴重的挫傷。

“撤退！”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這邊退兵了，大多數士兵都受了傷，所幸之前那戰術也折了敵軍不少人馬，不若肯定是要更加嚴重的。蘇衣壓低著眼皮，走到退回來的士兵中間，看著那些既有煙涯的子民，也有蝶谷的子民，緊咬著嘴唇一句話也發不出。她的這個戰術，是她才研究出來的卻還未曾使用過的，為什麽天蔚卻能在那一瞬間看破了她的招數還找到了突破的方法，她的手心涼涼的，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這個戰術，她只跟一個人提起過。阿影，她真沒勇氣往深處取消考慮。

“何苦，走到這一步，不惜犧牲底下士兵也要這樣嗎？他們中也有你的士兵啊……”蘇衣無力地對身後走來之人道，她真的是看不出幽玖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你認為，是我故意的？”

“呵呵，也是，這樣認為的恐怕只有我一人罷了。”說罷便走掉了。清泉看著那離去的背影，上前堅定的說道：“王，恕屬下直言，她不該留，她太聰明了……”幽玖容魅眼一斜，冷冷地盯得清泉沒將話說完便打住了。

若是這樣，怕是影兒也被她懷疑了……天蔚還不能就這樣垮掉，如今南傾與離湘中也只有南傾力量被稍稍削弱了，對於他的道路阻礙還是太大。

天蔚那一邊，漸漸感覺煙涯那的壓力太大，僅靠南傾的支援怕是支撐不了多久扛下所有攻擊。而殿神愛除了每日在殿中閉目養神，就是不知所蹤，偶爾會支招幫助殿王退了敵兵，先前那一場差點折了他一半人馬之戰也是殿神愛點醒的。殿王知道，這不過是因為他沒同意兩人的婚約，要逼得他走投無路才肯罷休。

“你打算娶的妖女夏靨，我是不會同意的，向她求親只是權宜之計讓她進行血祭儀式，現在她只能作為我們的一顆棋子使用！你還是老老實實守下這方土地，不然遲早這裏也被你毀了。”殿王怒氣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正殿，他沒想到他最引以為豪的兒子竟然是個情種，這般兒女情長。殿神愛一句話也沒有反駁，也沒有接受，默然走回了自己的獨琦閣中。殿王如何不知殿神愛的脾性，知是說不動他的，他只有設計圈套了。於是他寫了封信命人送去了南傾交與夏靨，信中的內容是約她來絕音谷見一面。

“阿姐，殿公子來信了。”夏貍從門外進來，拿著一封書信遞給了夏靨。夏靨接過，抽出信紙看了看，是神愛的自己沒錯，可是這時候寫信要約她出去為了什麽，莫不是那事成了，她眼裏滿是興奮。

“你明日替我準備一下出去的事情。”

“阿姐，風公子最近都未見來我境作客了。”

“恩，我與他的婚約取消之事遲早要公布的。”

“阿姐與風公子取消婚約了？！”

“不過也是看著南傾這塊地罷了，遲早我會助他一臂之力。”

天蔚境內的絕音谷，這絕音谷不是一般地方，是天蔚地處偏僻的一個禁地，只因路人來此迷路失蹤，有去無回，便絕了跡，成了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信上只寫了在絕音谷入口處，並沒有要進去，因此夏靨還沒走進去就看見了站在谷口之人。

出現在相約地點的不是夜思夢想的殿神愛，而是殿王。看見夏靨眼裏的疑惑，殿王呵著氣，花白胡子微微一顫，輕蔑的看著夏靨：“你可知為何神愛不來？因為你們婚約之事不可能的，神愛是不會娶你的，今天本王就是代他跟你說清楚這事。”

“若是這樣為何他自己不來。”

“笑話，都不願意娶你了還會親自來。”

“那你又讓我如何信服。”

“夏靨，雖然現在在是掌管著南傾的王，可是你還太嫩了，即使殿兒不娶你，你這南傾之境遲早也是歸本王所有。”

“殿王，我若不是因為神愛也不會委屈自己底下的士兵到現在，你何苦死死相逼！”

“你以為你為什麽會有妖女這美稱嗎，”殿王將美稱加強了語氣，看到了預料中的怒色，“因為你命格裏就是跟賤骨頭，註定克死了你母後，就連十年前的詛咒都是也不知為何輾轉下到了你身上，永遠的絕後，這就是為什麽夏王那賊永遠得不到兒子的原因。你認為我會同意你這個一個妖女成為我天蔚下一代的王姬嗎，妄想！”

夏靨捂住胸口，感覺一陣悶氣，這就是這麽多年來父王對自己不冷不熱不管不顧卻又總是抱著愧疚的心態的緣故嗎，永遠絕後，這真是一個殘忍的詛咒呢，而不遠處躲在後面的風輕語也楞了一下。

“那又怎樣，.我們只是過自己想要的罷了！”夏靨強顏歡笑道，她想，她的歸宿不是這樣的。

殿王惱羞成怒二話不說便朝她動手，夏靨退了幾步往後飛去。騰空喚出了火鳳，乘騎上去，躲過了殿王第一擊，順勢將周圍的葉片一一聚集過來撲向殿王。殿王劈開了那成片而來的葉障飛身一擊氣掌打落下火鳳。夏靨轉過方向降落到地，閃躲著。姜的還是老的辣，夏靨如何是他的對手，雖然擋下了好幾招，最終還是抵不住他強強攻勢，受了內傷。殿王看準了她空當將腳邊一根木棍一卷擊在她心口，再一掌眼看要劈下去。

不知什麽時候跟來的躲在後面的風輕語趕上前替她接下了那一掌，那一掌該是用了殿王八層功力的，那一掌下去，將他打飛了幾十米遠，風輕語一口血噴了出來。

“風公子！”夏靨慌忙轉身飛身前去扶過風輕語，回過頭狠狠瞪著殿王，“殿王，你在此傷了我兩境一王一公子，你認為你還能在今後全身而退嗎！”

“那我就殺了你們，到時南傾無王，群龍無首，能奈我何。”

“父王。”一聲低沈的聲音打破了這境地。殿神愛趕到，看到這一情景，心裏已是明了了大半，看著夏靨傷痕累累的抱在懷裏的重傷的風輕語，他眼裏看不出一絲波瀾，只是神情黯然的淡淡道：“讓他們走，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夏靨的嘴唇動了動，卻未發出一個字，看著懷裏不住冒血的風輕語，咬咬牙，又看著神愛依稀的背影默不作聲扶著風輕語一步一步艱難走了，對著吐血不止的風輕語急切的說道：“風公子，堅持住，我馬上找地方替你療傷。”

“夏靨……”

“……你先別說話。”

殿神愛攔住了還要趕上前的殿王，輕輕道：“父王，這是我最後拜托你的一件事。”

“哏！”殿王甩甩袖子暫且放了他們。

殿王對著殿神愛冷冷道：“你看見那妖女沒，看她對風族那小子是怎樣的，這麽一個不檢點的女子你還要娶？”

“我不是已經如了你的意。”是的，他剛才趕到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解釋，也沒有上前跟夏靨說“相信我”，什麽語言都是空洞的，他想。

“哏，算你還沒糊塗。”

一向不善於解釋善於掩飾如殿神愛，從不表露自己的情感。時間回到了最初的那三年，越發模糊，他想：他不在的十年，大概丟失了什麽，回不來了。一如他沒日沒夜這體內傳出來的急切呼喚“阿尋，阿尋……”一聲又一聲，那麽悲戚，那麽渴望，這靈魂也不屬於他了。或許，本來他就還沈睡在這具身體的夢幻中，從未醒過。殿下是被神寵愛著的人，是誰用這句話禁錮了他二十多年。

療傷後，看著風輕語的臉，夏靨才醒悟，剛才那一掌他是沒必要硬生生接下的，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偷襲了殿王，也就不用把自己弄成這樣，想來，他這一掌是故意接下的，這良苦用心她怎能不知。她扭幹了毛巾，轉身走出破木屋，望向天空，神愛，是不是你我永遠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無論從前，還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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