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建國拉著木翹翹的手進學校，周圍的學生都圍著兩兄妹，悄悄打量學校裏怎麽來了一個小姑娘。

“建國，這是你妹妹嗎？”

一個木建國的同班同學，好奇的看木翹翹，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頭上頂著兩個像哪咤的小角角，大眼睛眨巴眨巴，穿著嫩黃色的小棉衣，比城裏的孩子還好看。

“是我妹妹，你可以叫她翹翹。”

“翹翹，這是哥哥的同學，呃……也是你的同學，他叫張凱。”

張凱一點也不見外，“那我叫你翹翹吧。”

大男孩想摸一下木翹翹肉嘟嘟的笑臉，木建國一把擋開，“不準摸。”

他尷尬的笑一下，小聲嘀咕一句，“真小氣。”

不過，啥叫也是她的同學？

木建國走到班上，好事的已經在班上宣傳開了，都知道木建國帶著一個小姑娘來上學。

“喲，木建國，你上學還要帶孩子呀。”

木翹翹不喜歡這個人。

“哼，不用我哥帶，我是來考試的。”

周圍的孩子哈哈大笑，沒人把木翹翹的話當真。

老師進來了，這是木建國的班主任，教語文的李老師。

李老師看見坐在木建國位置上的木翹翹瞪大眼睛看著他。

李老師清了清嗓子，指了講桌旁邊臨時加的一套桌椅，“木翹翹同學今天坐這兒。”

誰是木翹翹？

大家四處看，就看到木建國抱著他妹妹，一路走到課桌旁，坐下。

木翹翹坐在凳子上踢著小腳，“哥哥，椅子太矮了。”

李老師轉過身看，就看到木翹翹坐在凳子上，就剩半邊腦袋在桌子上面。

“木建國，去我辦公室給你妹妹搬張凳子來。”

所有同學默默的看著木建國小跑著去老師辦公室搬了一張高的靠背椅過來，替換掉矮凳子，還細心的從木翹翹的小書包裏面拿出橡皮和筆，又拿出一個墊屁股的棉墊子放在椅子上，才把小姑娘又放回凳子上。

“可以啦。”

上半身總算超過桌面了。木翹翹握住筆，一副我準備好的樣子。

學生一臉懵逼，不知道啥情況。

李老師也沒好多少，從開學就知道班上有這麽個編外學生，上了半學期課還是第一次見。只希望待會兒安靜點，小孩兒別哭鬧。

考試中，有幾個差生寫不出來，磨皮擦癢的，擡頭就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刷刷刷的埋頭苦寫，都驚掉下巴了。

他知道他是學渣，但是，有這麽渣嗎？連個小孩兒都比不過？不行，一定要把卷子填滿。

站在講臺上的李老師監考，眼睛就沒有怎麽離開過木翹翹，這丫頭實在是太顯眼了。

一上午的時間，李老師就一言不發的看著木翹翹考完語文、考完數學，下午接著考綜合。數學、綜合不敢說，語文這丫頭絕對九十五分以上。

看那作文寫的，開頭就引用名言表述觀點，分後分段敘述，還有小總結，最後結尾還照顧到前後呼應，簡直渾然一體啊。這個作文的水平，要是他閱卷，給滿分三十分都不嫌多。

李老師整個人都方了，這麽個山窩窩裏面居然出現天才？還是她家裏有老師？木建國不是三代貧農麽？

木翹翹順順利利的考完試，跟著哥哥回家，一點也不知道李老師的震驚臉。

一回到家，家裏大人就一陣心肝兒肉的，木翹翹別嘴，說中午吃的紅苕稀飯都沒有熱，冷颼颼的，木奶奶就心疼起來，晚上一定要給小孫女做一頓豆角燒肉。

豆角現在早已經沒有了，曬幹的豆角不是還有嗎。肉現在家裏更是不缺，一定要做一頓孫女愛吃的。木翹翹擡著小手手放進木大河手裏，撒嬌寫字寫得手疼。木大河心疼壞了。

張桃花看不過眼，把今天晾曬好的衣服折疊好收進櫃子裏，空出手，一巴掌拍到木翹翹屁股上，“行啦，別作了，明天進城讓你爸帶你吃好吃的。”

木翹翹笑瞇瞇的露出小米牙。

京城席家。

席嶸弄回來保心丸小瓶子裏裝著六粒，另外兩個瓶子裝著一共一百粒養氣丸，另外一小堆就是家常用藥，箱子裏最多的就是那十五斤止血藥粉。

席新華拿出兩瓶養氣丸揣自己兜裏，“這兩瓶是我的，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吧。”

席新華從醫院回來這一個多月身體漸漸恢覆，在補氣丸的調養下，不說整個人紅光滿面，但也身體康泰。

席岳無語了，一共就兩瓶養氣丸，他爺爺全部拿走還一副沒占著便宜的樣子。

席德澤試圖講理，“爸，你那裏還有一瓶吧，要不這次你留下一瓶？”

“不孝子，我養你這麽大，連瓶藥都要和你爹搶，我養你幹啥，還不如養只貓還能給我搖尾巴呢。”席德澤一臉生氣，拿著養氣丸氣呼呼的上樓，摔門。

席德澤就看著他爸對他劈頭蓋臉一頓罵就走了，藥瓶子都沒留下，行吧。

席嶸腦子轉得快，先把止血藥粉全部抱懷裏，“我只要這個，你們隨意。”

席崢不同意，“你分點給爸，不用多少，就用小藥瓶子裝一點，以防萬一。”他爸現在這個職位雖然不一定去前線，但是這個多事之秋，有備無患吧。

分一點，席嶸還是願意的，從屋裏找了幾個空瓶子，裝了幾瓶，家裏人一人一小瓶。

“那剩下的這些藥呢？”

席崢想了一下，看向席德澤，“爸，這些藥不能給，家常用藥外面其他藥也可以，這些就我們家留著，關鍵是保心丸。”這個才是重點。

席岳點點頭，“一共六粒，咱家留兩粒吧，其他給孫爺爺。”

“現在不能給，再等一段時間。”席德澤同意大兒子的安排。

去一趟雲南要不少時間，不能才給了沒多久，這裏又拿出來四粒，現在這個時機讓人過度關註席家不是好事。

席崢看著桌上那堆藥，有點想那個機靈的小丫頭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嘴不停的又在吃啥零嘴兒。

原本計劃去外公家過年，現在他忙著在大學趕課程，過年都不能休息。爺爺嚴肅的告訴他，最好提前畢業進部隊，恐遲則生變。

席家人在這些浪潮裏幾次乘風破浪生存下來，這次局勢變得太快，席新華怕是算漏了。

青山大隊。

“翹翹，你好了沒？”木英子在院門口喊。

知道木家大房要去縣城，木英子也想去，木建設知道了也鬧，木二河被小兒子鬧的腦袋疼，王招娣看不過眼，“行了，要去就一起去吧，我也十來年沒去過縣城了。”

木二嬸原來就是縣城的人，為了嫁給木二河，和家裏賣女兒給兒子吃肉的父母斷絕關系之後，再沒有去過縣城。

一是實在沒什麽好去的，家裏有啥需要，都可以托人買；二是不想碰到娘家那群人，要不然她能和那家子再打一架。

木二河聽媳婦兒的，到了進城這一天，兩家孩子吃了早飯就跑過來跑過去，著急出門的很。

木翹翹不緊不慢的吃了早飯，手裏握著奶奶的雞蛋吃，張桃花在給她穿衣服，木大河蒲扇一樣的手靈活的給閨女紮頭發，編辮子。

最近木大河特別喜歡給閨女紮哪咤頭，襯得閨女像天上的仙童似的。

木爺爺、木奶奶今天也去，木奶奶最後用篦子抿了一下鬢角的頭發，穿的體體面面的。今天一家子要去照全家福。

到鎮上上了汽車，時間還早，汽車後座上幾乎要被他們一大家子占滿，木翹翹這輩子第一次坐汽車，趴在窗邊好奇的往外望。一路上還特別顛簸，沒有水泥路，全是平整過的泥土路，因為下雨，積年累月的都是坑，車子碾過，車屁股後面全是一人多高的灰塵。路上偶爾能看到幾家人家，多是茅草屋、泥瓦房。

到了縣城，四周人變得多了起來，剛下車就看到了等在車站的小姑姑一家子。木大河提前了幾天帶話給木青，今天他們進城照全家福。這天剛好也是休息日，幹脆三家一起行動。

三家人熱熱鬧鬧的到了照相館，照相館右邊有一面大鏡子，要照相的人對著鏡子整理衣裳。

張桃花弄了一下木翹翹額頭邊的碎頭發，等前面那家人照完就輪到他們。

木大河、木二河、趙亮三人計劃著先照三家人的合照，再三家人分別照，木大河還想單獨給小閨女照一張。

三家人一起照，木爺爺、木奶奶坐在中間，木翹翹、木英子被爺爺奶奶抱在懷裏，木建國、趙慶國、木建黨、木建軍、木建設、趙慶華分別站在爺爺奶奶兩邊，六個大人站在第二排。

照相的師傅喊了一句，“笑一個。”

“哢嚓”時間定格在1965年這一刻。

接著三家分別照了一張，木爺爺、木奶奶分別照了一張，木翹翹單獨照了一張，木大河扭扭捏捏的和張桃花照了一張，木二河和趙亮看到了，兩口子也要照。

木奶奶說，“給幾個孩子照一張吧。”

木家的第三代，木翹翹、木英子坐在前面，六個哥哥站在後面，開開心心的照了一張。

木大河算了算，三家照的全家福、他們家單獨照的、爺爺奶奶的、還有他們夫妻等等，一共七張照片要洗出來，九毛錢一張，一共要給六塊三毛錢。木二河也是七張，趙亮家四張，給了錢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出了照相館。

趙亮暗自感嘆，還是岳父、岳母家像一家人，照全家福還要把早已出嫁的女兒算上。他們趙家沒有照過全家福，或者，是他沒有照過全家福吧。

去電影院，木翹翹拉著王月娥的手站在門口等木大河去買票，好奇的看著三兩個一起逛街的小姐姐，現在這個年代逛街只能去百貨大樓了，不過百貨大樓的東西貴，這會兒逛街大多數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逛”。

木奶奶看著小孫女看著拿著汽水走過去的年輕姑娘，“翹翹要喝汽水嗎？”

木翹翹趕緊搖頭，“這麽冷，一口喝下去心都涼了。”

木青被小侄女逗笑了，“中午姑姑家吃飯，姑姑給你買一瓶，熱熱再喝。”

木英子也饞，拉著木青的衣擺，“姑姑，我也喝。”

“哈哈哈，姑父給買，你們都喝。”

買好票，是電影《紅色娘子軍》，他們人多，分了兩排才坐下，看完電影差不多就是中午時間。

“吳瓊花真厲害呀。”

“哼，那個土豪真壞。”

“我喜歡那個解放軍，好英勇啊。”

“……”

木翹翹對木英子和木建設的影評無力吐槽。

路過自由市場，木青買了一些蔬菜，張桃花、王招娣爭著給錢。

“喲，這不是招娣嗎？嫁了十多年也不回娘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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