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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作者:蘇鑾

【不正經版文案】

某天打槍(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的時候……

徐天頌:“阮箏,你跟阿琛生個孩子吧。”

阮箏:“爸爸,你為什麽突然提這個?”

徐天頌:“因為我想抱孫子了。”

阮箏:“可是爸爸,我只想和你滾床單。”

【正經版文案】

第一次見面,他把她父母逼到跳樓自殺。

第二次見面,她成了他兒子的未婚妻。

在外人看來,阮箏和徐天頌是準兒媳婦和準公公的關系。

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十七年前的那樁血案,令他們的關系變得錯綜覆雜、撲朔迷離。

本文1V1,HE。

內容標簽:都市情緣 豪門世家 報仇雪恨 相愛相殺

搜索關鍵字:主角:阮箏┃配角:顧知桐,何慕則,莊嚴,徐啟琛,阿萱┃其它:覆仇,豪門,黑幫

金牌編輯評價:

十七年前,青膺老大徐天頌以外逼死阮家男主人阮劍鋒及其妻夏美玲。十七年後,阮家長女阮箏從美國回來,以徐天頌兒子徐啟琛未婚妻的身份住進徐家,開始了她的覆仇之路。阮箏自以為處處得逞,卻不料事事都被徐天頌料個正著,危機一一化解。爭鋒相對間兩人的感情漸漸變質,阮箏逐漸看清了徐天頌冷漠背後的真性情,徐天頌亦被這個小自己很多歲的小丫頭吸引。而在一次次危機後,阮家父母死亡的真相終於浮出水面……本文行文流暢,內心描寫細膩。貫穿始終的一場連環兇殺案更將劇情推入緊張和懸疑的氣氛中,令人讀起來高潮疊起,欲罷不能。

☆、收屍

清早七點,這棟老式建築風格的舊樓裏已是嘈雜一片。

二樓的漢子正在打老婆,女人的尖叫聲混雜著孩子的哭鬧聲傳遍了整個樓層。男人粗著嗓門破口大罵,手裏的木棍敲得地板直響。

三樓上老太太家的收錄機聲音開得正響,咦咦呀呀的粵劇聲唱得整棟樓心煩。就聽有個年輕男人在那裏吼她,似乎是她的兒子,叫嚷著讓她將那煩人的東西關掉。

四樓上兩個熊孩子正在追逐吵鬧,穿著睡衣一頭亂發的中年婦女一把揪住其中一個,劈頭蓋臉一頓屁股板子,扯著嗓門大叫著讓他們回屋吃早點。對門坐著的老頭悠悠地抽著手裏的煙屁股,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早就習慣了,這棟裏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重覆。貧窮、混亂、骯臟如影隨形,大約到他進棺材的那一天都改不了了。

但他並不知道,有些事情改變就在一瞬間,就在那個看似平常的清晨。

老頭的煙屁股抽得已經快要燒到手上,樓梯口傳來了快速的腳步聲。上樓的人顯然很急,連個招呼都顧不得打,三步並作兩步就沖向頂樓。因為跑得太急,腳上的一只拖鞋掉了下來,他竟慌亂得沒顧得上撿。

老頭打眼一看,發現是住在最上層的阮家男主人阮劍鋒。這一戶搬來不久,頂樓的兩戶一戶空著沒租出去,他們一家四口就擠在另一戶不足四十平米的小屋裏,平時鮮少出門,遇著人也不太搭理,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

但他這麽著急驚慌的樣子,老頭也是頭一回見著。他不由伸長了脖子朝樓道裏望了望,卻哪裏還見得著阮劍鋒的蹤影。

阮劍鋒一溜煙跑回了家,一腳將破敗的大門踹開。客廳裏妻子夏美玲正在給兩個孩子準備早飯,不過就是些湯泡飯之類的。沒什麽下飯的小菜,兩個孩子都不太樂意吃,特別是小的那個,撅著嘴巴一臉的不高興。

一見到父親回來,兩個孩子都楞了一下。夏美玲趕緊迎了過去,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阿鋒,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你管那麽多幹嘛!”阮劍鋒口氣很沖,懶得多說什麽,直接沖進唯一的一間房裏去拿編織袋,順手扔在了妻子面前,“趕緊收拾東西,馬上走。”

“去哪裏?”

“別他媽廢話那麽多,趕緊收拾衣服跟我走,再不走,你就等著給老子收屍吧。”

夏美玲是個沒什麽主意的家庭婦女,丈夫徹夜未歸,她想的不是他會不會去尋花問柳之類的香艷事,反而很是擔心他的安全。最近這幾個月他們過得實在很潦倒,整天東躲西藏戰戰兢兢。丈夫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還是感覺到出了什麽狀況。

以前在青膺雖然日子過得也普通,但至少也算衣食無憂。青膺聽上去雖名聲不太好,是靠黑道起家的,但丈夫在裏面是做財務的,說起來也是份正經的工作。可不知道為什麽,幾個月前他卻突然辭了職,帶著自己和一雙兒女開始了逃亡的生活。

跟黑社會混久了,總有一天會惹禍上身。

夏美玲一聽到“收屍”兩個字,眼淚禁不住就流了下來。阮劍鋒一見她這樣心裏更煩,擡手往桌上一掃,將僅有幾個碗碟全都掃到了地上。

碎瓷片撒了一地,兩個孩子趕緊跑開,泡飯多多少少還是灑在了他們身上,有點燙,可沒人敢說一個字。

姐姐阮箏比較機靈,一下子扯過弟弟阮笙護在身後,乖乖拿起編織袋回房間裝東西。他們不是第一次搬家了,阮箏都有些習慣了,快手快腳地將弟弟和自己的生活必需品裝了半袋子,又去開抽屜拿媽媽的衣服。

外面客廳裏,母親的哭泣聲還在繼續,父親依舊在咆哮。阮箏趕緊把大半袋東西拖了出來,主動塞到了母親手裏。

夏美玲看了懂事的女兒一眼,眼淚流得更兇了。阮劍鋒實在心煩,擡手就要沖她臉上打去。阮箏急了,大叫一聲:“爸爸,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明白為什麽不走就會有麻煩。但她知道這話一定有用。果然她剛這麽一說,父親的手就放了下來,一把搶過母親手裏的編織袋,將客廳裏一些雜亂的東西往裏一收,又回房去抽屜拿僅有的幾百塊錢。

他就這麽光著一只腳走來走去,嘴裏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胡亂拿了些東西後他就來推妻子:“走走走,趕緊走,喪門星,老子就是讓你哭成今天這副倒黴樣的。”

“鋒哥,你這話說得可不地道。你自己做的孽,怎麽能怪到嫂子頭上呢?”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客廳裏突然想起。阮劍鋒一擡頭,就見大門口倚著個男人,白襯衣黑西褲,臉上架一副無框眼鏡,襯衣領口松松地敞在那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阮劍鋒嚇得瞬間腿軟,恨不得立馬跪下來求饒。夏美玲有些疑惑地望著那個男人,通過眼前重重的薄霧,終於認出了那個人。

她趕緊擦了擦眼淚,有些無措道:“是阿慕啊,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說起來好幾個月沒見了。”

“嫂子你好。”那個叫阿慕的男人灑脫地揮了揮手,明明剛剛看阮劍鋒的時候一臉的鄙夷樣兒,一望著夏美玲立馬又是一副客氣的嘴臉了。

變臉太快的人,通常都有一顆堅硬狠辣的心。

阮劍鋒一看到這個男人,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冷汗順著臉頰快速地流下來,一滴滴落到了地上。阮箏離得近,對父親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她有些害怕地向後退了幾步,拉著弟弟的手躲到了櫃子後面。

阮劍鋒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掙紮了片刻後終於還是跪了下來:“慕二爺,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別,別告訴天哥我在這裏,我求你了。”

“太遲了。”阿慕輕飄飄地扔出這麽一句。

阮劍鋒臉色大變,整個人灰敗到了極點。他的四肢不住地顫抖,嘴唇哆嗦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慕也沒理他,徑自把門口的破簾子撩起來。阮箏縮著身子偷看了一眼,就見一個年輕男人快步走了起來,一開口聲音清亮動聽:“我已經知道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連看都沒看阮劍鋒一眼,大喇喇在阮家唯一的一只單人沙發裏坐下,擡眉掃了屋子一眼。

他的眉眼只微微一動,阮箏就覺得眼前似有白光閃過,將那年輕男人整個人都籠罩得有些模糊而虛幻起來。

這男人長得真是漂亮,阮笙年紀小,見過的男人不多,但電視裏漂亮的美女還是見了不少的。與他相比,那些曾經讓她艷羨的女明星一瞬間都成了破抹布,沒有一個人能及得上他一成。他的五官精致而立體,臉部線條柔和清晰,看上去沒有一點肅殺之氣。淡淡的笑容竟令他有幾分親切,讓原本臟亂不堪的小屋也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阮箏不由想起來前幾天媽媽剛教她的一篇小短文。文裏有這麽一段描寫:窗臺上擺著一枝金桂牡丹,陽江灑落下來,照在花瓣上時,整幢小屋都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阮箏覺得,這個男人就是那朵牡丹,光彩耀眼讓人不敢多看。她正準備收回目光,發現對方似乎掃了自己一眼,嚇得身子一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阮劍鋒已經徹底癱了。從那個叫“天哥”的男人進來後,他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馬上就要被拉出去挨槍子兒了。

夏美玲再遲鈍,此刻也預感到事情不妙。她慌亂地環顧四周,發現了櫃子後面的一對兒女,趕緊沖過去將他們牢牢護在懷裏,緊張得滿手心冷汗,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天哥似乎並不打算多說什麽,沖阿慕看了一眼。對方心領神會,兩手輕輕一拍,原本寂靜的走廊裏突然像是發了洪水一般,雜亂的腳步聲由下而上,很快十幾個黑衣男子沖了進來,將狹窄的房間擠了個滿滿當當。

他們穿著清一色的黑襯衣深色西褲,臉上維持著同樣冷漠的表情。眼睛直視前方,像是在等待指令的機器人。阿慕一身白衣在他們中間本有些突出,但一站到天哥身邊,似乎立馬就成了隱形人。

很難有人在見到天哥之後,還能將目光落到別人身上了。盡管他一身暗紫的襯衣,在一群黑衣人中並不搶眼。但他白玉一樣的臉龐已足夠光彩照人,任何其他的裝飾反而是種畫蛇添足。

他十指尖尖,隨意地交疊在一起,開口的時候語氣有幾分慵懶:“阿鋒,你跟我多少年了?”

阮劍鋒艱難地擡起頭來,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十……十年了。”

“十年了。我不滿十歲的時候你就跟著我了,說起來你也是青膺的元老了。我這個人不學朱元璋那一套,我不喜歡卸磨殺驢過河拆橋。跟著我的老人只要還肯出點力,我都願意養著你們。可是……”

這句“可是”一出,阮劍鋒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有些絕望地回頭望了妻兒一眼。那是阮箏這輩子與父親對視的最後一眼,因為那一眼之後,她的世界從此一片混亂。

阮箏看見,那個漂亮到極致的男人沖自己這個方向一指,淡淡吐出一句:“把他們帶過來。”

話音剛落,父親突然跳了起來,像是神靈附體一般瞬間產生了力量。他驚恐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了阮箏的眼裏,她只覺得手臂一陣疼痛,整個人直接被父親拽了過去。她疼得直想哭,可是眼淚卻流不出來,慌亂間只看到有人沖了過來,強行將她從父親懷裏拉走。弟弟開始大嚎,媽媽似乎也在哭,阮箏卻倔強地不肯流一滴淚,整個人失去重心被生生拖到了那個叫天哥的男人身邊。

因為太過混亂,阮箏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天哥面前。她擡頭的時候,發現自己離那張漂亮的臉孔不到一米遠,震驚的情緒瞬間充滿了整個胸腔。

父親的嚎叫在身後響起。他試著要沖過來,可是那十幾個黑衣人將她和母親以及弟弟團團圍住,他試了幾次都沒沖破人群,狼狽地一次次跌倒在地。

阮箏終於急了,尖利的嗓子不停地叫著“爸爸”。這叫聲似乎刺激到了父親,他雙眼通紅,整個人突然變得無比焦躁。他的身體抖個不停,臉上的肌肉因為抽搐而劇烈地顫抖著。頭發被汗水浸得透濕,雙手在身上來回地抓扯,猶如陷入了絕境的野獸一般。

阮箏被這樣的父親嚇到了,本能地住了嘴。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沖向了陽臺,撕心裂肺地吼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們別逼我,你們再逼我,我就死給你們看,我就跳下去!”

“老公!”一直哭個不停的夏美玲終於回過神來,趁著黑衣人發楞的當口,她一把撥開人群沖了過去,死死揪住丈夫的衣服。她回過頭來,苦苦地哀求道:“天哥,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們吧,我求求你,別殺阿鋒,別殺他。”

“我不打算殺他。我今天來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帶走你們三個。”他又將頭轉向阮劍鋒,“阿鋒,路我已經擺在你面前了,走不走隨你。”

阮劍鋒並沒有因此而冷靜下來,反而更加激動:“不不,你不能帶走他們,你不能。你這是把我往死裏逼,你就是想我死。好,好,我死,我馬上死,我現在就死給你們看。”

接下來的事情阮箏看得不甚清楚,黑衣人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面前,她努力探頭出去想看個究竟,卻幾次被人擋了回去。她只聽到父母不停地哭叫聲,父親吵著要跳樓,母親在旁邊哭著勸他。兩人的對話模式與平常的爭吵很相似,阮箏甚至一度覺得身邊的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父母只是又發生了爭吵,吵過之後就會好了。

可是暴風雨終究是要來的,這畢竟不是一次普通的爭吵。阮箏聽著那無休止的哭鬧聲,突然聽得頭頂天哥的聲音淡淡道:“去把他們拉下來。”

恍惚間,阮箏聽到阿慕應了一聲。她掙紮著從兩個黑衣人的中間鉆了出去,還沒跑出去幾步,就感覺整個身體讓人生生地拖了回來。

那力量極大,阮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兩聲尖利的慘叫聲一前一後響起,父母的吵鬧聲嘎然而止。阮箏驚恐地睜大雙眼,眼前卻驀然一黑,只剩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視線裏徘徊。

光線透過指縫照在她臉上,她卻一下子什麽也看不見了。

☆、一家人

化妝室天花板上的一只小燈泡因為電流不穩,微微閃了一下。

阮箏擡頭看了一眼,過往的思緒就這麽被打斷了。她重新低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化妝師已經上好了妝,輕輕將她散落的一小綹頭發往旁邊撥了撥,鏡子裏露出她冷淡疏離的臉。

“阮小姐,你看怎麽樣?”

“還不錯。”阮箏的回答有些隨意。她長得很漂亮,就算不這麽精心打扮也光采照人。不過跟外面的某人一比,她又覺得自己被比到了塵埃裏。

外面有人敲門,一個類似小助理一樣的男人有些焦急地沖裏頭解釋:“琛少爺讓我來問一問,看好了沒有。遲了十幾分鐘了,他怕董事長不高興。”

阮箏回頭:“就來。”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今天一整天她都沒笑過,她不覺得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值得她笑的。她的笑容真是金貴,無論如何都得攢著一會兒再用。

小助理見她似有不悅,識相地縮縮頭退了出去。阮箏被人扶著站了起來,身上金色的拖尾禮服礙手礙腳,有那麽一剎那,阮箏真想直接扯掉裙擺。但她還是忍住了。努力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好戲才剛剛上演,怎能半徒而廢?

今天是她和徐家大少爺徐啟琛的訂婚禮,據說外面來了一千多號人,都是來看她的。青膺集團未來掌門人的另一半,或多或少令人感到好奇。

阮箏卻不是為了他們而來的。她扭頭看了看墻角站立的西式古董大鐘,心裏不由冷笑。她都等了十七年了,讓人等區區十幾分鐘又算得了什麽。

外面已經響起了音樂,典禮即將開始。阮箏穿著拖拖拉拉的禮服站在舞臺的對面,看著幾十米遠的舞臺上方緩緩降下白幕。

宴會廳的燈光慢慢暗了下去,阮箏頭頂上一束藍光打到了對面的白幕上,緊接著就響起了一陣激烈緊湊震耳欲聾的音樂。隨著音樂的播放,白幕上開始閃過她和徐啟琛的訂婚照。他們兩人從美國回來的這一個月裏,訂婚禮的細節一概不曾參與,唯一被要求的就是拍了這麽一套看起來頗為肉麻的訂婚照。

激昂的音樂配著快速閃過令人眼花繚亂的照片,阮箏無意間聽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怎麽搞得跟拍碟中諜5似的。”

阮箏不由想笑,確實有那麽點美國大片的感覺。今天底下坐的人物裏,不乏一些電影公司的大老板。這一千號人加起來的背景和實力,絕對要比一個區區的電影首映禮來得有分量多。

他們自然不是自己和徐啟琛請來的,能讓大人物這麽賣面子,除了那個人之外,誰也沒這本事了。

音樂嘎然而止,鏡頭最後停在了一張充滿異域風情的照片上。照片裏,她和徐啟琛兩人踩在塔法盧阿島的心形沙灘上,含情脈脈地註視著對方。

阮箏臉上的笑容深情而燦爛,完全符合人們心目中對灰姑娘最完美的詮釋。徐啟琛看上去也是風度翩翩,一副紳士派頭,就像所有少女夢中走出的白馬王子一樣。他們的身後是碧藍的海水一望無際,陽光灑落海面熠熠生輝。

用這樣一張照片來做今晚的開場白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底下千人同時響起了祝福的掌聲,典禮司儀開始講開場白,宴會廳裏的燈光略微亮了一些。阮箏隱約可以看到底下坐著的密密麻麻的人頭,不由深吸一口氣。

司儀的話簡短而煽情,話音一落下,投影儀又開始工作。只是這一次,光線沒有打到白幕上,而是直接射到了天花板上。阮箏事先並不知道具體的播放內容,此刻也跟眾人一樣擡頭望天,凝神望著那一束淺藍色的光。

光影中,一只鳳凰的形態慢慢展現出來,雙翅漸漸舒展,羽翎長而飄逸。它揮了揮翅膀,在阮箏頭頂上盤旋了一圈後,向著對面的舞臺飛了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花板上,跟著鳳凰的身影眼神飄忽,最終定格在了白幕上。那藍色的鳳凰像是個活物,在白幕上來回打了兩個轉,一躍而起向上飛去。與此同時白幕慢慢拉起,舞臺正中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陰影裏,一束白光照在他身上,年輕俊秀的臉龐一覽無遺,看上去有幾分羞澀。

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阮箏收回視線側耳傾聽。很快她就接到“指令”,手捧一束白百合,慢慢向舞臺走去。

長長的通道連接著大廳的兩頭,從頭到尾鋪著軟而厚實的紅色地毯。阮箏踩在上面慢慢地走著,視線一直落在前方約十來米的地方。身後一對雙胞胎姐妹花替她拎裙擺,步子整齊而輕快。

一千位賓客分坐兩邊,通道高過頭頂,阮箏走過的時候掃過那一排排腦袋,有一種走在T形臺上的錯覺。舞臺對面,未婚夫徐啟琛也慢慢向她走來,一對新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真心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高興。

這個出場方式和傳統的婚禮很不一樣。一來這畢竟只是訂婚,儀式上簡略了很多。另一方面阮箏無父無母,連爺爺奶奶都死絕了,也不適合走傳統婚禮那種由父親挽著出場的模式。兩個新人彼此單獨走向對方,似乎是最合適的方式。

反正不過是演戲,怎麽演都可以。阮箏這麽想著,人已走到了徐啟琛面前。透過頂上一束微光,阮箏明顯看到了對方額頭上的冷汗。他看起來比自己還要緊張,畢竟她為這場戲準備了十七年,而對方不過是最近幾個月才被她拖下水罷了。

阮箏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笑容,徐啟琛咚咚亂跳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他照著事先看過的流程表,在司儀說到某句特定的話時,當著千餘人的面,緩緩地跪了下來。

人群裏有年輕少女發出驚呼聲,就像是起了化學作用,帶動著其他人不由自主地鼓起掌聲。喧鬧的掌聲裏,徐啟琛將一枚戒指戴在了阮箏的手上,預示著從這一刻起,這個美麗而純情的女人就成了徐家認可的一分子。

灰姑娘變身公主的童話,終於在現實裏活生生地上演了。底下坐著的賓客裏不乏有對徐啟琛抱有好感的少女,看到這一幕既心酸又感動,好幾個竟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阮穩用那只戴了戒指的手將徐啟琛扶了起來,挽著他的手臂走向舞臺中央。接下來的流程在她看來既乏味又無趣,讚美的話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祝福的話也都客套而虛偽。他們兩個新人臉上的笑容還不如那個女司儀來得燦爛。面對底下眾人的註視,阮箏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淡笑的表情。

按照慣例,她和徐啟琛要下臺去敬酒。金色的拖尾禮服美倫美奐,閃得人睜不開眼睛,卻不適合穿著它穿梭於酒宴之中。阮箏由兩個女伴扶著去了後臺,準備換下這一身累贅。

一進入後臺整個世界立馬清靜了下來,將外面的喧囂完全阻隔。阮箏走過長長的走廊,在離自己的化妝室不到二十米的距離時,猛然停住了腳步。

她停在了一間休息室門口,房門微掩著,透過大約十公分的門縫,阮箏一眼看到了裏面的幾個人。

他們正在打臺球,並未留意到門口有人正駐足觀看。一個穿著白襯衣,兩邊袖子卷了一半的年輕男子正準備出桿。他的視線落在綠色的臺面上,手裏拿著殼粉有意無意地擦著球桿皮頭。

突然,他像是打定了主意,彎下腰來架好球桿,幾乎沒有思考,一出手就將一只紅球打入袋內。隨即他換了個角度,依舊是優雅的彎腰,架桿、支手、瞄準,精準而快速地出手。這一次是個黑球,準確無誤掉落到袋中。

屋子裏另外兩人同時笑了起來,似乎並不在意對方得分。玩樂的氣氛輕松愜意,看不出一絲競爭的意味兒。

阮箏不由皺眉。外頭正在舉行他獨子的訂婚典禮,他這個準公公卻在這裏跟朋友一起打臺球。是真的天性散漫豪放,還是完全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兩個女伴見她長時間停留,不由有些著急。其中一個小聲提醒了一句,阮箏回過神來,快速走過,直接進了自己那一間。

因為走得太快,她沒聽到剛才那些休息室裏的對話。

“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還準備在這裏打滿桿?”

“反正都快成一家人了,早見晚見還不都一樣。”話音剛落,一個紅球再次入袋。

阮箏換好衣服出去,連敬了一百多桌的酒,饒是她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也累得眼冒金星叫苦不疊。聽說結婚的時候徐家至少要擺兩百桌酒宴,還會在兩岸三地辦好幾次儀式。她突然覺得嫁進徐家也許並不是一個最高明的主意。

應付完滿場的賓客之後,阮箏又由人陪著換了一身中式的禮服。暗紫色的宋錦面料,上面用金線繡九十九只鳳凰,莊重中透著典雅與貴氣,似乎也象征著她這只小麻煩終於飛上枝頭成了鳳凰的意味。

她和徐啟琛一道,由專人領著去後面的休息室給徐啟琛的父親敬茶。他老人家剛才一直沒露過面,據說是為了照顧阮箏無父無母,特意不來湊熱鬧。

但禮數終究是禮數,即將進門的新媳婦向準公公敬一杯茶,還是很應該的。

阮箏踏進休息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他還沒把袖子擼下來,手裏依舊拿著球桿,將桌面上最後一只黃球打落袋內,臉上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

他漂亮的側臉在頂燈的照射下顯得光彩動人,微微的薄汗貼在他的額角,閃著晶瑩的光彩,愈發襯得他膚白眼亮,美得讓人幾乎移不開眼睛。

難怪別人盛傳他是個妖精,一個不分年齡與性別的妖精。阮箏覺得他跟十七年前一點兒也沒變,依舊是一朵盛放的牡丹,甚至可以說更為妖艷了。

能與他再次相見,阮箏心中頗為感慨,激動之下就有些心急。旁邊一個穿戴得體的中年婦女端著托盤過來,裏面是一對五彩點金的龍鳳蓋碗。阮箏順手拿起屬於她的那只鳳碗,朝還在擼襯衣袖的男人走了過去。

“爸,請喝茶。”

阮箏聲音不大,但屋子裏人人聽得清楚。她的話音剛落,徐天頌一直淡定從容的臉上,終於少見地露出了一絲崩壞的跡象。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訂婚禮是我仿照曾經參加的一場婚禮寫的。當時婚禮上一共有兩千賓客,老天爺啊,我走進去的時候,真覺得自己到了農貿市場了。這輩子都沒參加過這麽多人的婚禮,太恐怖了。

☆、目的

阮箏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看到徐啟琛正坐在床上打電動。

她不由皺了皺眉,替那條床單感到可惜。她一面擦頭發一面走過去,擡腳輕輕踢了對方一下,努了努嘴:“到你了,趕緊去洗澡。”

徐啟琛正玩得起勁,嘴上應著身體卻沒動。阮箏一把奪過游戲機,瞪了他一眼:“趕緊去洗。”

徐啟琛不悅地撇撇嘴,看阮箏一副要砸游戲機的樣子,趕緊滾去了浴室。臨關門前他忍不住探出頭來問:“姐,晚上咱倆怎麽睡?”

阮箏:“這個問題一會兒再談。”

趁著徐啟琛洗澡的功夫,阮箏把床單給換了。她跟這個男人從頭到尾沒半毛錢關系,被他坐臟的床單她也不想拿來睡覺。那個游戲機被她放在了茶幾上,想到徐啟琛剛才的舉動,她既好氣又好笑。

有時候覺得他真像個孩子,就跟自己的弟弟似的。一想到這裏,阮箏原本平靜的臉色就沈了下來。她這一輩子有兩個痛處不能戳,一個是父母雙雙墜樓身亡,一個是弟弟莫名葬身火海。她不由擡頭望著房門,想像著隔了一條走廊的另一邊,那個男人此刻正在做什麽。

這一切都拜他所賜,阮箏真想謝謝他。剛才敬茶的時候,她註意到了他臉色略微的變化。是想起了什麽,還是純粹被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女人叫“爸爸”很是怪異?

這不能怪她,誰讓他年紀輕輕就有了徐啟琛這個兒子。就算不是她,換作別的女人也得這麽稱呼他一句。

徐啟琛還惦記著那通關到一半的游戲,隨便沖了沖便出來了。剛打開浴室的門,一個枕頭就迎面扔了過來。他眼明手快趕緊接住,剛想抗議兩句,阮箏一指旁邊的一扇側門:“今晚你去書房睡。”

這是徐啟琛的臥室,大得就像一個籃球場,靠北的墻頭擺著一張超尺寸的雙人床,隔著兩扇開放式的玻璃還有沙發吧臺什麽的。隔壁相連有個小一些的書房,為了方便他平時學習後休息,特意擺了一張單人床。

徐啟琛瞪大了眼睛:“這是我的房間,應該你去睡書房才對吧。”

阮箏也不跟他多廢話,徑直朝門口走去:“那我現在就去告訴你爸,你其實在美國有個男朋友,你找我回來純粹是為了應付他,請他老人家另外給我安排個房間吧。”

“別別別,我睡我睡還不行嘛。”徐啟琛立馬氣勢減弱,灰頭土臉抱著枕頭去了隔壁書房。

阮箏說得沒錯,他確實是找了個假女朋友來糊弄老爸。沒辦法,誰讓他在美國待得好好的,不知是哪個無恥之徒跑去他爸那裏嚼舌根,把他交男朋友的事情捅了出去。

徐啟琛是個典型的富二代,繼承了父親的優秀基因長得相當養眼,脾氣也不錯,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什麽能力,只會花錢不會掙錢。他的父親徐天頌是他的直接經濟來源,一旦他切斷了那條供應線,徐啟琛就只能淪落為街上要飯的了。

所以他很怕自己的父親,除了怕他不給錢外,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就是父親身上過於強大的氣場了。一個十幾歲時就組建了自己的黑幫團夥殺人無數什麽罪惡勾當都幹過的黑社會老大,他一定擁有震懾人心的氣質。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人心顫,有時候一個眼神投射過來,都能令人膽寒到肝顫。

這是從小嬌身慣養的徐啟琛不具備的,也是他最為害怕的。所以在某天接到父親的問詢電話時,他逼不得已扯了這個彌天大謊。

這個謊是阮箏教會他的。他們兩人是大學同學,算起來阮箏是他的學姐。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們就有了共同的朋友圈子,時常在一起吃飯出游,偶爾也去酒吧找樂子。阮箏一早就知道他那個同性朋友,並未因此而瞧不起他。有一次徐啟琛喝得多了點,將心頭的顧慮說了出來,害怕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的父親知道自己是個gay後會擔心徐家絕後,采取一切手段棒打鴛鴦。

阮箏當時倚在沙發裏,半開玩笑道:“那你就找個兒媳婦給他嘛,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人工受精要個孩子完全不是問題。”

所以徐啟琛在向父親撒完謊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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