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伊心下一沈，雖然隔著很長的距離，對方也改變了容貌，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兩名魔族是銘殿和司逸！

此前並不知道赫連宸會用這麽多人來測試這個反面世界，所以她刻意在創造人物主角的時候融入一些隱晦的提示，希望赫連銘可以發現她就被困在這個位面裏。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寧願他什麽都不知道，更不要出現在這個見鬼的地方！

她在心裏權衡一二，想好了打發他下線的借口，但快步向他走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色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請讓一下。”

對方轉過來，一張銀色的面具赫然闖進她的視線裏，她驚訝張開嘴巴，聲音卻被扼在咽喉中——這不是赫連宸是誰！？和最後一次見面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峰衣服和那張深不可測的面具！

電光火石之間，她轉了個方向，快步離開這個地方。

才走兩步，手臂就被強制拉住，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冷靜，要冷靜，別讓他發現赫連銘和司逸就在這裏！時伊深深呼了一口氣，在心裏警告自己。

她轉過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嘴角扯出一個冷笑，“放手。”

“你知道這不可能。”他微微一笑，說道，“今天人很多，你不要亂走，懂我的意思嗎？”

時伊連說話都懶了，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用一種徹骨冷漠的眼神。

赫連宸眼底閃過一抹嗜血與暴戾，他低底地笑了一起，陰沈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雖然我不知道他如何隱藏的，但我想他一定就在這個大廳裏，對嗎？”

她心下驚疑，卻不敢在臉上露出太多的破綻。

可她不知道，越是故做鎮定，在他眼裏答案越是肯定！他猛然掀掉她的面具，一手將她摁到墻壁上！

這是赫連宸施暴的前奏，她太了解了！時伊連忙喊道：“大帥！”

大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處理幹凈，影子也不見一個！她打開角色版面，發現它已經回到了寵物欄，可激活狀態卻是灰色的！

“不過是一條狗！”赫連宸輕蔑地冷笑出聲，將她死死地困在雙臂間，眼裏閃過惡意的神采，“你該不會忘記這裏是誰的地盤了吧？”

“怎麽會呢？”時伊突然溫柔一笑，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鬧夠了嗎？宸。”

對方手腳微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時伊極力地模仿著過去瘋子對他的樣子，慢慢地說，“我們這麽努力，終於才有了今天，你想前功盡棄嗎？”

赫連宸心下警覺，很不相信時伊這麽快就回心轉意，可是心中又有個聲音在說服自己，如果你連她都不相信，他還能相信誰？如果連她都不相信，這十年來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們找個好方好好說話。”時伊地疲憊地揉揉眉心，很頭痛的樣子，“你這麽久都沒有出現，我……”

下一秒，場景變換了，他們猛然出現在永恒之塔的頂樓。

時伊心頭如必履薄冰，不過她已經發現，假裝回心轉意或許是個很不錯的策略！

“伊伊……”他從背後緊緊地擁抱她，整張臉都埋在她的頸項間，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時伊道：“恩，我在呢。”

“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很沈重，她強壓住內心強烈的負罪感，說道：“在這個位面，你不用擔心會被誰盯上，可以不用躲躲藏藏啊，為什麽這麽久才出現呢。”

躲躲藏藏……

他嘴角勾一抹冷笑，摸著她的頭發，說：“從今以後，我只能住在這裏了。”

“什麽意思？”時伊心跳如雷。

“你說呢？”他用徹骨寒冷一字字吐出下面的話，“我的好皇兄，背著父皇，將我毀屍滅跡；如今躺在科林院實驗室裏的，不過是一個假的替代品！”

毀得好。時伊在心中補刀。

可她知道赫連宸的話未必就是真的，說不定只是在試探自己，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緊緊地黏在她臉上，只要她稍微有不對勁的表情就會當場就曝光！她只能做出激動的樣子，用力抓著他的身體尖聲道，“你說什麽？！他殺了你！？”

赫連宸微微一怔，眼前的人漸漸地與從前重疊在一起，他感覺到冰冷的心漸漸溫暖起來。可是……他下一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背叛他跟赫連銘茍合，那麽一瞬間的柔情立即消散不見，再定眼看她，只覺得她整個人都很臟，無與倫與比地骯臟！

他擡起手一把揪住她的頭發，陰沈道：“臭婊子！別再演戲！”

面對忽然變臉的魔鬼，時伊內心有一瞬間的驚懼，可數萬年的位面時光讓她練就了一身的從容，所有情緒都被掩藏的很好。她面色一冷，沈聲道：“你再說一遍！”

赫連宸再次迷惑了，眼前的人，一言一語，一靜一動，明明就是他鐘愛一生的女子……

辱罵的話，也不過一句而已，他了現自己再也說不出更狠絕的。

他暴躁將人甩出去，轉過身一拳砸在墻面上，頃刻間，整個螺旋塔在瘋狂的震懾下搖搖欲墜！

“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他倏然冷靜下來，仔細地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忽然露出一個幸福的笑意，背對著她說道：“我們終於在一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殼過往，那些骯臟的軀殼，再也不會有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我想知道我的身體在哪裏。”時伊心中有很不詳的預感。

“死了。”赫連宸愉悅地說，“這不是我們約定好的嗎？我們要永生，就要成為世界的神。你看，在永恒之塔裏面，我們的腳下，所有生命都是螻蟻。”

這個人真的瘋了……

時伊已經無法形容自己心中此刻的荒誕感。

可他依然沈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那麽不可自拔，“雖然中途出現了那樣的意外，不過我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再過不久，一千億個虛擬位面全部建設成功，我們將一起見證新宇宙的誕後。”

時伊感覺自己渾身發冷，驚疑道：“你怎麽可能同時建造這麽多位面？”

“不是我，是你母親。”

時伊下意識皺起眉，“我母親？”

“對，”他本想告訴她什麽，卻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波動，轉瞬間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時伊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赫連宸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古怪了，感覺像是有誰給他畫了個天大的餡餅，他沈浸在其中而尤不自知在找死。可話說回來，能將主神系統吞並，他的意志力和智慧應該是不低的，又怎麽會輕易被人利用呢？還有，他最後提到了瘋子母親，並不像說謊，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她母親在背後搞鬼？

她看了一下時間，擡起頭問系統：“Aion，還有多久封服？”

“已經封了。”Aion沒有溫度的聲音傳進她的腦海中。

時伊大驚失色：“你說什麽！已經封了！？”

“是的，就在主神帶你回來的時候，他親自封的。”

中計了！時伊就知道赫連宸不懷好意！他會相信自己的演技才奇怪！時伊簡直要被自己氣炸了！

她通過監視鏡，可以看到下面所有玩家都被集中到一個城市裏，接著聽到系統無情地宣布，現在通關模式正式開啟，所有玩家必須合力擊敗永恒之塔最後的BOSS才能離開這個虛擬位面！玩家們當場狂亂暴走，卻被系統殺雞儆猴式恐怖爆體。系統好心地提示剩下的人，“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在游戲當中死亡，你現實當中的身體也會跟著死亡。”

時伊心如死灰。

明知道赫連銘就在人群當中，卻不能做任何提示，甚至她連多看幾眼都不行，就怕引來赫連宸的註意。不過，游戲模式開始之後，以殿下的能力，自保應該不是問題，多半也會背後黑手鎖定赫連宸身上，但願他知道隱蔽自己！

游戲開始之後，心智沈穩的玩家摒棄了最初的恐慌，開始自發組織團隊，想方設法提高自己的等級和能力，向著傳說中的永恒之塔前進。

赫連銘和司逸很低調，早在傭兵大廳裏，赫連宸和時伊對手那麽一幕落進他眼裏，他便猜到了這款游戲的陰謀。不過他並不擔心自己會在永恒之塔裏有去無回，反倒是，半年來的焦心憂慮終於得到了緩解。

他看到她。絕對不會錯。就是她。

她還好好的，這比什麽都重要。

在玩家組織刷塔軍團的時候，他也跟著混進去，平時偶爾出手，適而可止，沒有太突出的表現，也不會讓自己顯得太沒用，輕輕松松就在團隊裏站穩了腳跟。

封服第五個小時，原本100萬在線玩家，已經驟然縮小到47萬，幾近一半的玩家因為急於求成而各種死亡。

和蔚藍世界完全一樣的升級模式，摔下樓會頭破血流，掉進水裏不會游泳就淹死，走在馬路上隨時可能被不懂駕車的玩家碾死……總之，新人類太習慣自己堅強的身體而無視了地球人脆弱的本質，死亡，每時每刻都籠罩著他們。不過好歹不少人是玩過蔚藍世界的，很快就適應了永恒之塔的生存模式，避免讓自己流血受傷，盡可能組隊做任務刷副本，以最快的速度增小兩口自己的能力。

這其中，赫連銘和司逸絕對是佼佼者，升級這種事情一點壓力都沒有。可他們知道，玩家再怎麽努力，到了一百二百級，還不夠三千級的系統一根手指玩兒，所以並沒有那麽拼命，只要不掉隊就好。他們依然呆在那個叫“著魔”的傭兵團裏，和過去的家族模式一樣，可以在角色版面看到傭兵團所有成員。

公子小岑……

她的名字時時刻刻都亮著，所處位置顯示在永恒之塔。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心想，或許時伊自己都沒發現，她無意中戳中了一個微小的BUG，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傭兵團裏埋下明顯線索的時伊，此刻正密切地關註著鏡子裏密密麻麻的玩家。第五個小時過去之後，資深老手已經完成了傭兵團突破，排行榜第一有兩個人，等級32，分別叫‘萌你一臉’和‘帥你一臉’，看起來還是個夫妻檔。她特別留意了一下，然後跟Aion調取了兩人的資料，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

這兩貨不是顏淵和靜初顏是誰！？

臥槽！他們難道不應該在蔚藍世紀裏做土匪嗎？怎麽跑到永恒之塔來了！？還這麽高調連容貌都不帶調整一下的？！

時伊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

赫連銘、司逸、顏淵、靜初顏，還有誰？別告訴她全部都轉戰永恒之塔了，她會瘋掉的！

如果他們有能力爬到永恒之塔的頂端和她面對面還好，她大快要站著不動放水讓他們殺過去。可是她最清楚不過永恒之塔到底有多難爬。整整99層，越往上，BOSS智商越高，小怪越變態，甚至到了頂層，見到上千級的怪物也不稀奇。當初為了彰顯自己無與倫比的設計能力，她還物別給每一層加了迷宮，每只BOSS被打死之後都會變成一座可怕的迷宮，把玩家鎖在其中，如果玩家不能在規定的時候內走出迷宮就算通關失敗。

這是何等自作孽不可活啊！

赫連宸現在一定開心至極，看到她親手建造的世界，變成一座恐怖的奪命之城！

不行，她得做點什麽。

她在塔裏想來想去，想破了頭顱，最終靈光一閃，有了！

她不能幫助玩家提升等級或者送給他們金手指，但她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啊！必要的時候，將森林變成草原，將海洋變成陸地，將沙漠變成平原……只要她想！

但不能做的太明顯太偏袒，否則會被看出倪端的吧。於是時伊一邊打著掩護，一邊小心翼翼地關註著魔的一舉一動，關鍵時刻總能幫他們改變不利環境，讓他們順利完成任務。

這個小動作很快就被赫連宸發現了。

他在永恒之塔裏是來去自如的，或者在所有位面都是，時伊已經習慣了他忽然幽靈般出現在她身後，為了不激怒他，她通常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要裝作認真給那些玩家避險的樣子，他就不會亂發脾氣。

赫連宸似乎很喜歡看她幫玩家作弊，像在看一只掉進水裏拼命掙紮的昆蟲，覺得她很好笑，可又被她身上那股他熟悉的執拗給深深的吸引。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把他們全部殺死嗎？”

赫連宸偶爾會跟她說一兩句話，不管是否帶有目的性，總之言語之間的寂寥瞞不過她的耳朵。

她知道，那種漫長歲月中無人傾訴的寂寞，她好歹還有大帥。

時伊淡淡地說：“我不感興趣，我只關心你什麽時候把大帥還給我。”

赫連宸挑了挑眉，說道：“你聽話，我自然會把他還給你。”

她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

他輕嘆一聲，忽然道：“那天，我話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時伊，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手下一頓，低聲道：“你覺得有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他緩緩地說，“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你受了很多苦，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地補償你。”

時伊心思一轉，抓住套話的機會，諷刺地說：“你拿什麽補償我？赫連宸，問問你的心，是誰十年前在采礦場用鮮血跟你相濡以沫，是誰十年來為了甘心扮演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角色，是誰千方百計把所有碎片都送給你，而你，是什麽回報我的？嫌棄我臟，罵我是臭婊子嗎？”

他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巴，眼裏閃過深沈的痛苦，“別說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你不是自願的對嗎？”

“你說呢？”她的眼淚沒有預兆地流了下來。

這一刻，她感得到靈魂深處那麽刺痛。

瘋子或許真的愛過這個男人，這個全心全意都在為了自由與保護她而走向毀滅的男人。

所以他不應該嫌棄她的，哪怕她跟別的男人發生了不堪的關系。

冰涼的眼淚成功化解了他收中的懷疑與不安，他溫柔地將她納入懷中，眼眶不自主地紅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他顫著聲音，微弱地在她耳邊訴說著道歉的話，“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一次好嗎？對不起……”

她的淚水停不下來，可心中卻一份明鏡。

她不是瘋子，她也不想讓赫連銘重蹈被人背叛的老路，所以千萬個抱歉說不出口，她只能狠心這樣卑鄙地利用一個故人應得的那份寵愛。

那份讓眼前這個人致使的寵愛。

時伊輕聲問道：“你上次說，我的身體被毀了，是怎麽回事？”不用質問的語氣，聽起來只是想知道緣由而已，這樣更能讓對方放松警惕。

赫連宸果然不再隱瞞，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震驚無比：“放心，你一定能回去的，你本來用的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替代體，你的真身在你父親那裏。伊伊，高興嗎？他們都不知道，你的本體是成功的，成功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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