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時伊睜開眼睛，感覺除了咽喉有些難受之外其他都還好，手腳活動無礙。

她從床上坐起來，想下去走動一下，只是手背上還連著輸液管。

“伊伊！伊伊！伊伊！ ”小丸子興高采烈地撲過來。

“文字！ ”時伊一手將它接住，好笑地說，“你升到多少級了？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橫沖直撞？ ”

小丸子歡喜地寫道：“奴家現在是19級智腦了啦！ ”

時伊滿臉黑線：“說人話……”

小丸子委屈地說：“奴家不是人……”

時伊：“……”智腦升級中心就是這麽升級智腦的嗎？怎麽看像是被送進SM機構調教了一番？

赫連銘得知她醒來匆匆趕來，黑色的制服筆挺優雅，胸口的勳章比以往佩戴那枚更加繁覆精致。時伊認得，它曾經在赫連宸身上出現，代表至高無上的皇權。真好，她終於為他達成了一件事情，雖然，勝之不武。她眼底閃過一抹對某個人的歉意。

“別起來，躺著。”他彎下身吻吻她的額頭，強迫她躺回去。

時伊無奈道：“殿下，我的助聽器呢？ ”

“小丸子。”

“噢噢！ ”小丸子連忙把助聽器交出來。

戴上助聽器之後，終於回到有聲世界，時伊靠著柔軟的金絲絨枕墊，笑道：“我現在己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擔心，不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恩。”赫連銘在床沿坐下來，溫柔地握著她的手，眼裏滿是珍惜。

時伊看著男人精致完美的五官，忽然有股沖動，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她開口道：“赫連銘，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嗎？ ”

赫連銘微微一怔，問道：“怎麽突然想問這個？ ”

“答案跟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有直接的關系……”她半真半假地說道，“沒關系，你說實話吧，我不會怪你的。”

見她的眼神充滿了期待，卻又暗含不依不饒的倔強，赫連銘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什麽時候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占有欲，他們認識的時間太長了，從小到大，前半生的時間，不管是喜歡還是討厭，他們總是被命運綁在一起，感情從什麽時候發芽於是變得茫然起來。

不過他想，真正意義上的開始，或許是在進入蔚藍世界之後吧？病好之後的時伊，什麽都忘記了，自然也不再記得自己是合成品這件事，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她小時候排斥他的原因。於是，試著和平相處，試著共進晚餐，試著馴化與寵愛，一天一天，一點一點，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場深不可測的漩渦裏，再也難以抽身。

可那要怎麽說？

時伊見他又陷入了那種生人勿近的冷艷高貴狀態，頓時有些無語。她也不管那麽多了，豁出去地坦白道：“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可能你沒辦法接受，不過我做不到用這種欺騙的方式得到你的感情。”她看向丸子和小羽毛，“你們兩個先回避一下，不許偷聽。”

“哼！ ”兩個智腦已經做好了蹲點聽八卦的準備才被驅逐，當下表示非常不樂意，不過被殿下淩厲的眼神一掃，立即屁顛顛跑了出去。

“殿下。”時伊坐直了身體，看進他深邃的紅眸，話在舌尖打了幾個卷，最終她鼓起勇氣說下去，“你還記得你把我從叛軍實驗室裏拼死帶出來那一次嗎？其實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當然，身體沒有變，可是靈魂己經換了一個人。”

他面色依然平靜，可眼底稍縱即逝地迷茫卻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何況，他沒有像以前一樣立即反駁她該吃藥了，想來是想聽下去的。這種情況，反倒讓時伊變得忐忑不安，可事到如今也沒必要隱瞞下去。時伊道：“我來自八千年前，很古老的地球。所以，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我什麽都不懂，並不是我失憶了，而是我從來就沒有這些記憶。而這樣一個白癡一樣的我，進入古游戲卻能如魚得水，因為那才是我的世界啊。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感動嗎？從八千年前來到這裏，對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束手無策，只有在虛擬當中，我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

“時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赫連銘瞇起眼睛，面色微冷。

時伊的心在退縮，可在她的字典裏，沒有半途而廢四個字，所以就算知道可能會面臨很尷尬的境地，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知道我在說什麽。真正的時伊，她從小就不喜歡你，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父親用來牽制皇族的犧牲品，所以當她看到別人冒充你抓走她父親的時候，她沒有多想就直接把兇手的帽子扣到你頭上，恨不得立即和你勢不兩立，最好能手刃骨血！於是，她不惜任何代價，和風間做了交易，把自己的生命交給風間換取他的幫助，利用赫連宸單純的感情拉他下水，步步為營，把你算計得徹底，讓你失去地位，失去名利，永遠陪她囚禁翠雲臺。”

他微微抿起唇，“既然你都記得，何必說出來，用‘不是本來的你’這樣的借口給自己開脫。”

“其實你早就知道她在你身邊做了什麽手腳吧？ ”時伊道，“我並不是為自己開脫，因為這些事情是她做的，與我無關。而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我在死亡這段時間裏，在虛擬中遇到了她。”

“繼續。”他冷酷地說道，似乎開始相信她的話了。

“她跟我說，時家的每個人在死後靈魂都會被折射到虛擬世界，所以當時，她被叛軍殺死之後靈魂僥幸被信號捕捉，此後就一直呆在boss城的浮空塔中。靜初容同樣作為靈魂體存在，他的怨念太強烈致使他教唆赫連宸使用記憶水晶組合起來殺我。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們知道了，我的靈魂脫離了身體，無法下線，身體也會跟著死亡。但我說服了靜初容，讓他帶我去boss城找她。最後，她親口承認，帝陵裏那段被公開的記憶片段是她的，並且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誤會，她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情。”

聽到這裏，赫連銘面色覆雜，腦子裏不停地回放和對比從前的時伊與現在的時伊，喃喃道：“她……現在怎麽樣？ ”

“她死了。”時伊垂下眼眸，平靜地說道，“我本來是回不來的，是她犧牲了自己，讓我回來。”

“讓我靜一靜。”他現在很亂。其實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過去對時伊的認識大多停留在表面上，嚴格來說，她被洗腦之後有些異常，他是註意到的，卻沒有放在心上，何況後來又那麽喜歡她……是啊，那麽喜歡反常的她。

“殿下。”時伊用一種被宣判死刑的口吻說道，“讓我一次性說完吧。怎麽處置我，你可以慢慢考慮。在此之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其一，記憶水晶碎片那個東西，想必你也從靜初容的記憶裏得到一些線索了，它並不是什麽密碼，而是主神系統的封印程序。這個主神系統是與人類為敵的，我們必須幫助BE在最短的時間內吞掉它，關於這一點，你若有疑問，可以親自去問BE。其二，那些碎片組合在一起會重新衍生主神程序，後患無窮，所以必須讓系統徹底消滅。其三，時院長和她夫人並沒有死，不然他們的靈魂也會回到蔚藍世界。而當年抓走他的人就是那夥抓走一年前抓走時伊的人，她是聽到他們的對話才被殺滅的。”

“我知道了。”他站起來作勢要走。

她猛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無聲地望著他。

他眼裏充斥著糾結與矛盾，他想他需要理順一下思路，可是看到她這樣帶著哀求的眼神，他的心頓時就軟化了。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低頭，雙唇抵在她額頭上，輕聲地承諾道：“不管你誰，我知道你是那個會為我付出生命的人，這就夠了。”

時伊心下松了一口氣，看來，赫連銘對她也不是沒有感情的。

赫連銘揉揉她的腦袋，說道：“快點好起來。”

“恩！ ”時伊乖乖地躺好，兩爪抓著被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全無剛才心灰意冷的樣子，這翻臉果真比翻書還快，就跟忽然得到糖果破涕為笑的小孩似的。

於是靈魂轉換帶來的思想矛盾什麽的，全都被無節操吃掉了，殿下有些無奈地露出寵溺的笑意，說道：“不要賣萌。”

“我有嗎？ ”她無辜地眨眨眼睛。

“……”他忍住親下去的沖動，板起臉交代道，“你再休息一會，下午葉管家會帶你的朋友過來看你。”

“啊？ ”朋友？好陌生的詞匯啊!我居然有朋友嗎？這是時伊的第一反應。

就知道她會意外，不過為了給她一個驚喜，赫連銘並沒有告訴她，她在游戲裏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在游戲維護之後天天打電話、托關系、寫申請來貝特伊薩看她，甚至黑蝴蝶利用自己的現實身份把他們都弄到了宇宙港，眼巴巴地等著放行。十天後，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屍體，他心灰意冷，下意識並不想讓她和為數不多的朋友們第一次見面就在葬禮上，於是才批準他們進入星球。

如今正好，見到他們，她的心情會好起來吧，他淡淡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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