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平時搶地盤搶生意，恨不得把對方袓宗十八都挖出來鞭笞千百下，可是，如果對象換成了時伊，狄龍忽然覺得跟聚義莊老大搞基什麽的，或許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今天的時伊讓他感覺十分危險，具體的感覺說不上來，但那種若有若無的氣場他可以感覺得到。

胸有成竹，掌中天下，這裏是她的主場，所有人必須臣服。

他便知道此刻多少掙紮都是無謂的，非常落拓地伸出手，說道：“我先來。”

時伊沒有廢話，將手槍準確無誤地拋到他手中。

狄龍吹吹槍口，邪肆一笑，瞄準聚義莊的老大。後者冷笑出聲：“狄龍，你以為她滅了我聚義莊，你們學生會就有好處了嗎？真不知道兔死狐悲？”

“情勢比人強，莊老大。”

哢噠！是空槍！

莊老大暗暗松了一口氣，同時內心一股邪火翻滾不止：港都勢力覆雜，大家相互制衡許久，都很默契打壓新來勢力，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會反水！好！你狄龍不仁，就別怪我老莊不義！他接過屬下遞過來的手槍，對準狄龍的腦袋——去死吧狗雜種！

哢噠！又是空槍！

換到狄龍，他臉上的笑意更深，眼底甚至染上一抹瘋狂。他喜歡這樣刺激的游戲，喜歡極了！長指扣動機板，緊接著，耳邊傳來砰的一聲，莊老大身邊的一個手下當場被擊斃，腦漿和血液濺了他一臉。畢竟不是真的黑暗人士，在生死壓力之下，莊老大整個情緒瞬間崩潰了！他再也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槍，一手將桌子掀翻，怒吼道：“狄龍你個王八羔子我幹/死/你！”

老大都拔槍了，小弟還能袖手旁觀不成？於是，剎那間，一場羅斯輪盤賭演變成兩方槍戰。

時伊後退兩步，進了直升梯。電梯的門合上，阻擋了雪白大廳裏的血雨腥風。

負責監控的教主在隊伍裏問她：“老大，什麽時候放警察進去？”

時伊冷笑：“急什麽，讓他們多玩一會。”

教主咦一聲，嘀咕道：“又死了一個了。”

“習慣就好。”時伊臉上有些興意闌珊。

這種事情，在道上簡直是家常便飯，那些人時常在酒席上觥籌交錯的時候因為一些小沖突而打著不讓自家兄弟吃虧的名義剁人手腳又或者把人射的千瘡百孔。而越是不動聲色的老大，越容易動怒，甚至有人任性至半夜起床忽然想把別人老窩炸了就馬上去幹。這在黑水裏泡久了，江湖義氣都是假的，只有草木皆兵和惶恐不可終日是真的。那樣的日子，睡個好覺都是場奢侈。

不過這麽多年過來，她已經麻木，也不會覺得心理有多黑暗。從來不會埋怨什麽，她覺得活著就挺好，好比現在。她不會忌諱去回憶與重演過去的血腥暴力，如果需要的話。

半個小時後，警察進去清場，生擒八個活口，其中包括聚義莊的老大和學生會會長，雙方械鬥，人贓倶獲，同時順藤摸瓜抓住餘黨上千人，獲得港都史上第一場掃黑大勝利。為此，港都警察局的局長親自出面感謝了時伊，並給她頒發了優秀公民獎章。

蔚藍裏所有的警察局都有玩家編制，玩家當上警察之後，能不能升官就看自己的本事了。而這種抓捕犯罪份子的活兒玩家警察們最喜歡，基本上抓一個就升一級，抓一幫還能升職，所以警察也是個相當熱門的職業。不過局長也不好升，還得跟市長有裙帶關系才行。港都是天帝的，現在就是遮天了。在港都警察叔叔們心中，伊總就是個神一樣的存在，如今還幫他們抓罪犯，簡直神得不能再神了！她甚至私下裏表示會繼續暗中調查其他黑幫勢力，等摸到門路了大家合作打擊，局長還不趕緊唯馬首是瞻？

這邊時伊在明面上擺平了學生會和聚義莊，揮劍成河則忙著帶白斬雞和教主幾個去接手兩大幫會的地下場子。羅生門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傳遍港都黑道，它來得太突然太迅猛，道上有點經驗的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但無一不在暗暗觀察、盯梢。所有人都猜疑羅生門是時伊自己搞的幫會，但她這人又太會做戲，跟警察局好得跟連體嬰似的，所以道上除了眼紅羅生門白白撿了這麽個大便宜也不敢說什麽。

不到兩個游戲日，羅生門一躍成為港都第一大黑幫，並且開始了給小弟定制西裝和墨鏡的傳統……好吧，這個純屬時伊的個人惡搞。其實她前世跟著岑老大，就沒見過他身邊的保鏢穿黑西裝，那些玩意是她看電影才學到的，覺得好玩，就讓游戲裏的黑幫小弟們也跟著穿咯。而且戴墨鏡有防狗仔功能嘛，真乃殺人放火恐嚇搶劫居家出門的必備套裝啊！

港都這邊的事情基本搞定，可以放心地讓黑蝴蝶過來無限開公司，尤其是影視公司，洗那什麽幣的，你懂的，不然地下錢莊出來那麽多財富怎麽合法流通？這一點，揮劍成河同樣無師自通，丫的涉黑觸覺敏銳得跟雷達似的，真讓時伊懷疑他跟傳說中的橫掃遠征星空的正義戰神有半毛錢關系！

與此同時，雪擁連城的總部大廈頂層，赫連宸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出神。

素紗舞推開門，從外面走進來，並不上前叨擾，只是安靜地在後面等著。

“什麽事？”他轉過頭，臉上的神情漠然如斯，一如窗外的天寒地凍。

“聚義莊被遮天拔除了，是，時伊做的。”感覺四周的空氣似乎更降了一分，她下意識地低下頭。

“她喜歡怎麽玩都可以。”他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一個打掩護的小幫會而己，這種事沒必要跟我匯報，讓風間過來一趟。”

“是。”素紗舞退出門外，帶上門，她定下腳步，心間有股難言的隱痛在蔓延。

從前，從前不是這樣的……

可自從時伊出現，他便和所有人都劃清了界限，非要將自己囚禁在無間煉獄裏，變得極端冷漠，又自私。

她深深吐了一口，給風間發了簡訊，很快便看到他從電梯裏出來。兩人並沒有交談，檫肩而過仿佛陌生人。一個是高傲的龍族，一個自尊的平民，他們一貫如此。反正，就算是冷鳶那樣的貴族大小姐，在他眼裏都只是一堆垃圾，她又有什麽好卑賤的。她想，恐怕這天底下，能讓這個龍族整天掛在嘴上，也就只有她那個半路叛離的徒弟了。

素紗舞想的沒錯，現在風間滿腦子都是時伊——他覺得他可能發現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必須馬上跟赫連宸求證。

風間直接推門進來，“殿下。”

赫連宸點點頭，“坐。”

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們從來不存在禮儀那一套，也不會刻意偽裝表情。風間將自己扔到松軟的真皮沙發裏，困惑地擰起眉毛，自語道：“我覺得時伊很有問題。”

“比如？”赫連宸似乎可以猜到他要說什麽，並不驚訝。

“靜初容的腦波數據轉化完畢，現在在boss城等候系統分配角色，暫時還不能跟玩家聯系，不過技術人員反應他的狀態不是很好，他的腦波進入了輪回狀態，他會反覆重覆他死前的那幾天動作和對白。為此，蔚藍系統判定，這是靈魂體才會有的生存狀態。”

“靈魂？不是被證明人類不存在靈魂嗎？”

“腦波不等於靈魂，換句話說，腦波離開了大腦就無法在運行了。而靈魂，即使沒有了肉體，依然可以繼續存在。”

“這和時伊有什麽關系？”

“有什麽關系？系統承認靈魂體的存在，這說明什麽？殿下，你還在自欺欺人嗎？她根本就不是原來的時伊了！如果靈魂論被證實而且可以完全分離，那本尊被取代是完全有可能的！”風間越想越覺得可能，情緒不禁有些淩亂，“一個人可以失憶，可是失憶並不能改變身體的本能。當她遇到同樣的事情，她的神經依然會做出本能的反應。可是她一次次與本能背道而馳，這不是很不合理嗎？其實我不說你也可以體會到！”

赫連宸抿唇不語。

風間把一張光碟放到桌面上，說道：“這是最近她在游戲上的活動，她會賭術、懂騎馬、對黑道生存信手拈來，這些東西，真正的時伊是不會的，你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你最清楚，不是嗎？她再博學，也不會有機會去接觸它們。”

赫連宸仰起頭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睛，輕聲道：“不用看了。”

她是不是她，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風間皺起眉：“你還是決定答應和她交易？”

赫連宸似乎沒有聽見，留給他一陣長久的沈默。

“下個月的西征，準備工作差不多了。比賽的時候，你，註意不要掉級。”語畢，風間在心中長嘆一聲，起身離開。

赫連宸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太了解他了。

把時伊換回來，或覆原，或毀滅，沒有第二條路，也不會存在理智。儲位，皇位，在他心中，不過是當初她的執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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