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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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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荒真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運鏢的路上遇到押解夏家的官兵。

荒郊野嶺上難得有家露天的茶攤子,聶老爹等人便各自找了個位置要了幾壺熱茶和熱的點心。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押解著囚犯的一隊朝廷官兵便熙熙攘攘地走了過來。牛氣哄哄的官兵們看到茶攤子裏僅剩兩三張空凳子,表情就變得難看起來。

“餵!小哥,官老爺看上這個位置了,你還不快滾!”

帶頭的官兵人高馬大,手臂比常人粗壯兩倍,他兇神惡煞地擡腳狂踢著還在懶洋洋喝著茶的燕十七屁股下的長椅。

“要有好戲看咯。”雲荒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捂著嘴偷笑。

“嘖嘖,燕十七這個無賴還真是打哪都惹人嫌。”聶小蕓見此情形還不忘嘲笑和自己作對的燕十七。

“哎呦,聶丫頭,你說的話我可是聽到了哦。”燕十七好像並沒有看到那個大粗漢,抿了口茶水賤兮兮地看著聶小蕓。

“你們是瞎了還是聾了,還不給我滾開!”那個官兵大漢抽出重劍狠狠地“啪”地一聲,壓在燕十七身前的桌子上。

燕十七這才回頭,嘴角仍然扯著微笑,只是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我不瞎也不聾,只是有些人快要變瞎子和聾子罷。”

那個人高馬大的粗漢官兵被燕十七冷冽的眼神一掃,雙目畏縮身體不自覺便向後退了一大步。意識到自己丟臉的動作後,他整個人的臉氣得通紅。在雲荒看來就像一頭惱羞成怒的大黑牛。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個大漢從劍鞘中抽出利劍,正要刺向燕十七的時候,聶老爹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對方的身邊,手已經輕輕地附在了大漢抽劍的手上。

那個官兵大漢額頭開始泛起細細密密的汗珠,神色似乎有些痛苦。

“這位官老爺,我替他道歉,年輕人總是自視甚高了點。你莫惱,回去我便好好說說他。多有得罪了。”

聶老爹低沈地嗓音聽進官兵大漢耳裏卻像是某種威脅。

“哼!今兒官老爺心情好,不和你們計較。”官兵大漢說道。

聶老頭松開他的手笑道:“多謝官老爺,我們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聶老爹回頭示意眾人,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武將們只能齊齊兇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大漢,收拾好東西走出茶攤子。

燕十七原以為可以好好地打一架松松筋骨,沒想到聶老爹會突然出來當了和事老。

“聶老爹,你實在是太沒意思了。”燕十七綴在聶老爹身後當他的尾巴,不滿道。

聶老爹笑道:“十七小兄弟,老爹這趟鏢運得不容易,你可不能給我惹出一個大窟窿。”

燕十七撇撇嘴。

那個官兵漢子坐到那張還熱著的長椅上,把剛剛憋著的氣甩在了那些囚犯身上。他從腰際一側抽出一條看起來十分堅實的皮鞭,狠狠地抽打著站在他身旁的囚犯們。

這些囚犯只能不斷縮著身體避著,奈何怎麽躲避,那皮鞭還是抽打在他們身上。這些囚犯只能遍地哀嚎著。

雲荒走得極慢,雙目所及之處都是這些哀嚎可憐,周身鞭傷的夏家奴仆。他的眼神瞥到關在牢車裏兩眼無神,臉色蒼白的“夏逍”和“夏夫人”,心裏隱隱地想要動怒。雖然他明知道在牢車裏的“人”並不是真的夏逍和夏夫人。

但是看著兩個假人身上傷痕累累,白色的牢衣上沾滿的已經凝固的血跡,雲荒就覺得這些傷仿佛就長在夏逍和夏夫人的身上。

聶老爹以為他是看不過去這些官兵們殘暴粗虐地對待囚犯們,伸手便緊緊地握著雲荒青筋直冒緊握成拳的手。

“朝廷的事,我們不能管。”聶老爹搖搖頭。

“老爹,他們太可惡了。”雲荒睜著有些通紅的眼睛看向聶老爹,視線又落到那些滿地打滾哀嚎的囚犯身上,“而且那些囚犯……明明是無辜的……”

聶老爹溫柔地拍拍他的手道:“老爹知道,只是啊雲荒,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情不是你自己覺得是錯的就是錯的。有些事即使錯了我們也只能當做是對的。”

雲荒低頭,閉上通紅的雙眼,片刻再睜開,雙目已經恢覆了清明:“老爹,這樣太可悲了。但是我知道,這是因為我們的力量都太微弱。”

聶老爹擡手拍拍他腦袋,慢慢地踱步回到隊伍的前面。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定律。”

雲荒看著聶老爹的背影,咀嚼著他最後這句話,若有所思。

聶小蕓有些擔心地竄到雲荒身邊,拉著他的袖子問道:“雲荒,沒事吧?爹爹就是太怕麻煩了。”

燕十七也跟著聶小蕓跳到雲荒另一邊點頭道:“沒錯,聶丫頭這句話不錯。聶老爹就是思前顧後的,這些事只要打一架,把人打怕了不就得了。”

“爹爹才不像你這個粗人,只會打打殺殺。”聶小蕓聽到別人說自己爹爹的壞話不高興了,跑到燕十七旁邊狠狠地捏住他腰間的肉。

燕十七也不知道是真痛還是假痛,直接就大呼大叫起來。

“哼哼。”聶小蕓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整個人顯得十分高興,手上的動作更加來勁。

雲荒立在旁邊,莫名地覺得兩人好般配。

雖然燕十七的年齡有些大,看那副秀氣的皮相應該也有二十一二。聶小蕓看起來比雲荒小,性格大大咧咧粗粗心心的,但是其實年紀還要比雲荒大上兩歲,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也是到了思|春的年紀。雲荒總覺得自己反而更像聶小蕓的哥哥,為了她都要愁壞了腦袋。

這丫頭以後,真的能嫁出去嗎?

雲荒想這個問題已經不止一次。當然他絕對不會讓聶小蕓知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以後的婚姻問題。

上下打量了一番燕十七,發現他長得還挺人模人樣。

雲荒被聶小蕓和燕十七一攪合,倒是心思全放到了他們身上,不再關心那些囚犯。

聶小蕓和燕十七互相眨巴了眼睛,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聶小蕓反應過來她竟然和燕十七這個大壞蛋對上眼睛還挺滿意的樣子不高興了,手上的肉也就擰得更歡實。

燕十七齜牙咧嘴地想,古語雲,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的確是真理。

“報!關在牢獄裏的夏禦廚咬舌自盡了!”

聽到探子回報的消息,嫻貴妃的寢宮內響出了一陣“劈裏啪啦”怒摔東西的聲音。

“夏禦廚,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會選擇咬舌自盡。究竟是誰給了他這一個膽!”嫻貴妃原本溫婉秀美的臉上烏雲密布,猙獰得嚇人。

身邊侍候她的丫鬟盧湘恭敬地立在嫻貴妃的身後,輕輕地幫她捶肩消氣。她笑得溫和道:“貴妃娘娘,死了一個禦廚而已,何必動怒呢?從臨城押解的犯人裏不是還有夏禦廚的夫人和他的兒子嗎?他是死得輕松,我們倒可以讓他的妻兒來替他受罪啊。”

誰都沒想到這個笑得溫和,聲音低緩溫柔的丫鬟竟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你說得倒對,夏禦廚死前可成想過他的妻兒還在受苦受難。”嫻貴妃想到不日就會被押解到京的囚犯,心裏是止不住的高興。

想到那個死女人將要在她面前斬首示眾,她心裏就止不住的自豪解恨。

年輕時各方面壓著她又如何?到現在還不是成了階下囚,任她為所欲為。

“貴妃娘娘,我們可以好好想想怎麽折磨這些人。”盧湘冷笑地提議。

“對,對,對。是得好好想想。”嫻貴妃哈哈大笑道。

“盧湘,有賞。”嫻貴妃揮揮手。

盧湘高興地右手搭在左手上放在左胯位置,右腳朝後至左腳後微微半蹲,低頭道:“謝謝娘娘恩賜。”

押解夏家囚犯的隊伍停停走走,距離到京城大概還有兩三天。官兵漸漸開始松懈起來,想著很快就可以有酒有肉睡入溫柔鄉,心思都飄到了其他地方去。

囚犯中有幾個身材看起來有些強壯的男人互相遞了個眼神,手腳的鎖鏈輕輕地掙了一下,鎖扣竟然有些隱隱松動。

日薄西山,夜晚安靜地來到了大地上。

那些官兵漢子堆起火堆,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閑聊吹噓著。身上藏著酒的人都紛紛趁著高興把酒掏了出來,大家互相敬著酒,好不熱鬧。

夏家的囚犯只是圍在一起縮在角落邊,靜靜地不出聲。喝酒喝得興奮的官兵們並沒有註意到這些白日唯唯諾諾的囚犯現在個個的目光都變得十分地冷冽堅定。

被圍在圈內的幾個稍微壯碩點的男人互相背著手摩擦著手上的鎖鏈,當鎖鏈終於被磨斷後,這幾人的神色都有點明朗起來。他們也不高呼,靜靜地蹲下身體繼續摩擦著腳上的鎖鏈。這些囚犯就這樣互相遮掩合作,一個個都把手腳上的束縛弄斷後,他們睜著眼睛,充滿著憤恨地盯著那群在美酒中醉生夢死的官兵。

“我們幾人去救少爺夫人。你們去殺了那些官兵。”

其中一個高壯些的男人低聲開口,眾人微微點頭應著。

男人帶著幾個人來到牢車邊,輕輕地呼叫著車內的兩人。

“少爺,夫人。少爺,夫人。”

可惜牢車裏的人並沒有回應,仍然雙目無神地望著地上。

“那群畜生!”男人低罵一句,招呼後面幾人動手破鎖。

一個眼睛瞥到這邊的官兵大驚失色道:“你們在幹嘛!”

其他喝得半醉的官兵也回過頭去,只看到不知何時把他們的佩劍拿到手上的囚犯,正兇神惡煞地緩緩向他們走來。

“殺!”

夏家的人舉著刀全部一窩蜂地湧向那群嚇傻的官兵。

官兵們想逃,奈何喝得有些松軟的身體根本不受使喚。只能瞪大雙目,眼睜睜地看著一束光亮從頭頂落下。

一股股的鮮血噴灑在這片小樹林裏。

官兵們的哀嚎在這個夜晚持續了很久很久。

那頂棕褐色的巨棺,在月色的照耀下揭開了一條細窄的縫隙,一個人影一閃而出,還沒看清便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嘖嘖,小乖乖這是打算上哪去呢?”

燕十七的聲音輕輕回蕩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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