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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在長雲,等著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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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夕, 霍西洲一匹快馬行出山谷,谷口匯聚了數萬之眾,等候著長淵王示下。

霍西洲舉方天畫戟, 銀鉤劃下流星般的寒芒。

“取酒!”

在他身後, 立刻有人抱出了大壇的酒水和一疊一疊的陶碗。

酒是窖藏多年的高粱酒,色澤鮮紅如血, 霍西洲取酒,與他出生入死的長淵軍將士也殊不客氣, 只要搶到了碗, 都給自己滿盞。

“來!”李圖南上前一步, 喝道, “討伐不義李周,覆我項家江山。不奪玉璽, 勢不回還!”

“不奪玉璽,勢不回還!”

將士興致高昂,舉戈高聲叫道。

眾人正要酣暢淋漓地痛飲這一碗水酒, 驀然一個清脆的嗓音,雖然聲音不大, 卻清楚地傳了過來:“等一下!”

他們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向著谷口看去, 只見王妃一人一馬, 紅袂如血色酒光般蕩漾, 徐行而出。

她策馬到了霍西洲的身旁, 在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呆滯地看向自己時, 她轉眸對李圖南道:“給我也盛一碗。”

“王妃?這……”王妃身嬌體弱, 怎能隨軍同行?何況還有那個還不會爬的小主公,王妃難道要撇下他?

燕攸寧道:“我來給將士們踐行。”

原來如此。

李圖南的一顆心落回肚子裏,歡喜一笑, “王妃等著!”

他立刻將多出來的一只碗拾起,正要倒酒,長淵王沈沈道:“李圖南!”

李圖南被嚇得手一停,單純無害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看看王爺,接著看看王妃。這兩人像是慪氣一樣,誰也不服誰,搞得他們當下屬的,很不好做。

索性他就先停下來,等他們夫妻先爭個長短再說。

霍西洲對燕攸寧道:“你怎麽醒了?”

燕攸寧哼了一聲,道:“昨天你故意灌醉我的事,不跟你計較。讓他把酒拿來!”

霍西洲無奈地呼出口氣:“寧寧,這是陣前動員,你切莫胡鬧,一會兒醉了,誰送你回去?”

“反正不勞長淵王大駕,我自然是能回去的。”說罷,她對李圖南清叱一嗓子,“把酒拿過來!”

這回李圖南不敢不聽了,不過,他觀摩王爺那泛青的臉色,折中一下,只倒了小半碗,便拿到了王妃馬下,王妃生猛地一臂將酒碗抄起,對數萬雲雲而立的將士朗朗說道:“李萇之君位,乃竊國所得,來路不正,遂荼毒天下,亂國殃民!三賊頭挾天子而弄權,蠱惑人心,殘賢害良,竊盜鼎司,傾覆重器。長淵軍此戰出,乃民心所向,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必勝竊國之大奸,還清平於後世!”

說完將碗中的酒水仰頭飲盡,劈手,將陶碗砸碎於馬蹄旁,陶片四濺。

王妃乃天下一等的賢良女子,誓不做愚忠之人,不效命於無德天子。況且王妃出身長安,乃竊國大奸之一燕昇嫡出之女,尚且如此錚錚鐵骨,立誓討伐賊逆,自己等人更為熱血男兒,豈能落於人後!

當下,長淵軍備受鼓舞,高聲喊道:“王妃萬歲!”

霍西洲一楞,只見四下裏如此高呼聲四起,竟是前所未有之聲勢。

長淵兒郎已經摩拳擦掌,立刻便想要與那軟弱朝廷一較高下了!

霍西洲看向身旁的女子,她享受著萬人擁戴,也看向自己,眸中三分狡黠,三分得意,霍西洲不禁擔心,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頭暈麽?”

她現在正是享受大家的擁戴的時候,沒想到男人一出口就是這麽掃興的話,燕攸寧癟嘴,拉下了臉。不過,她現在還真的有點暈。

這破身體到底是不如前世那具軀殼好使了,這麽一點酒喝完她就暈暈乎乎遭不住了,實在太不爭氣!

不過,為免教他分心,燕攸寧輕輕拂開一掌,將他的手臂推開,道:“我在長雲,等著你回。你去吧。”

她轉身,夾緊馬腹,朝著山谷之中又悠悠晃了回去。

燕攸寧知道,這一去,怕是要有兩三年難得再見,可是就像他之前所擔心的那樣,她不能在這時候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她除了是她自己,也是他的妻子,長淵軍的王妃。她不能有一點點眼紅和怯弱,不能動搖軍心,就算是很想哭,忍不住,也只能這樣獨自而回,當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時候,才偷偷摸摸地去抹眼淚。

她聽到山谷外浩浩蕩蕩的大軍離開的聲音漸漸遠去,停了馬,在谷口內一個人沈默地待了一會兒,隨後,她也沒有回小木屋,而是一個人騎著馬到了河邊,去看成群結隊的羊,那和雲朵一樣乖巧溫馴的白羊正在牧羊人的驅趕下,沿著河邊行走,低頭嚼著草葉。

天高雲淡,草場遼闊。

待了許久,心中的郁悶煩惱終於淡了許多,在抱琴她們的催促下,她這才調轉馬頭,回了與霍西洲一道居住了幾個月的小木屋。

久久已經在練習著爬,他的小短腿還不夠有勁兒,但是他訓練得很認真,在他的練習爬行的草席邊,有他阿父做的一只小木馬,他很喜歡那只木馬,總會趁著乳娘抱琴她們不註意地時候,偷偷摸摸地使出吃奶的勁兒去夠那只小木馬,然後笨手笨腳地趴在上邊,也不知道怎麽坐上去。

燕攸寧哭笑不得地將兒子拎起來,將他放在他的木馬上。

久久蹬著小腿兒,一會兒看娘親,一會兒,又看向娘親身後。

那個他很熟悉的,總是會跟在娘親身後的身影,這次卻沒有來。

燕攸寧知道他在看什麽,屈指,輕彈他的額頭,“久久,你沒爹了。”

“……”抱琴她們在後邊,不知道說什麽好。

幸好小九九還不懂得,他怎麽一夜之間就失去了他的親爹,而且恐怕要很久才能再見到。小孩子還不懂得思念這種情緒,但是大人懂得,她們看著王妃拼命擠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明明心裏頭難受卻還要裝作無事發生,心裏便也難受至極。

“王妃……”

燕攸寧回過神,她坐了起來,強顏歡笑,抹了一把臉,道:“這個男人終於走了,我該趁這個時候好好做點兒我自己的事,對了,項伯上次不是問我,長安如今時興什麽嗎?我有手有腳的,不如就好好地指點一下,把這個與世隔絕多年的長雲變得更好!我要讓每一個像項伯這樣的老人都能衣帛食肉,每一個像我們這樣的年輕女子都有華美的絲綢襦裙穿,現在的中原已經流行炒菜了,而長雲還是以烤和燉為主,咱們要幹的事情還多得很呢,我沒時間想男人!咱們現在就走!”

燕攸寧說幹就幹,利用自己長淵王妃身份的方便,將長雲的婦女全部號召了起來。

這片山谷四季如春,事宜養蠶繅絲,只要順應節氣調整自己的步驟,制作的絲綢肯定不能比長安差!

……

祖廟臥榻,鼾聲如雷。

而長淵軍已經兵臨城下。

一聲驚雷響起,戰報傳回長安、

“大勢不妙——”

“陛下,邊境已失一城!”

“陛下,邊境麟州、古昉、膠西已經全部淪陷,長淵軍的目標,看來是長安!”

李萇從美人帳下的睡夢之中驚醒,聽到最後的那句“長淵軍的目標是長安”,李萇睡意全無,再也不能安枕,他立刻套上鞋襪,不顧身後嬌滴滴美人的殷切挽留,大步出了寢殿,喝罵道:“太師呢!叫太師速來見朕!還有燕昇!”

太師步入太晨殿,還沒來得及下跪行禮,被劈頭一只硯臺砸在腦門上,頓時紅腫。

“臣罪該萬死!”

李萇來回踱步,神色焦灼,“你當然應該萬死!”

見他身後燕昇也跟了進來,將這兩個老賊湊成一對,李萇更氣:“你們不是說,你們在招兵買馬嗎!人呢!朕要看到朕的軍隊!為何邊防無人,讓那霍賊長驅直入!你們不是說,有了兵馬,朕可以高枕無憂麽!”

太師與燕昇對視一眼,一時間,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李萇的眼眸黑沈了下來,“還是說,你們就像民間百姓口口相傳的那樣,招兵買馬並不是為了大周,為了朕,而是為了你們自己!你們招募的兵全是你們的私兵?”

李萇雖然流連美色,但畢竟還沒有閉目塞聽,這事瞞他不住。

太師一口承認了下來:“陛下莫急,臣必殫精竭慮,為陛下解決此患。”

“怎麽解?”李萇心急如焚,叉著腰來回地走動,“你們說怎麽解?你們打得贏霍西洲嗎?他現在就是要反了,他要當皇帝!要把朕從跟這個位置上拉下去!你們有什麽好辦法!天下皆知長淵軍威名赫赫戰無不勝,還沒有開打,大周的軍隊就已經輸了氣勢!他現在連下三城,要是照這個行軍之速,用不了一年,長淵軍的刀就架在我們的脖子上了!調兵!速速調兵!”

死寂之中,太師問道:“陛下,你有何兵可調?”

大周軍權旁落,已有多年,現如今東南、西南各州牧都各自為政,早在先帝朝時,能夠調動的兵馬就很少。現如今可以調用的,恐怕只有荊州戚夢白的軍隊。荊州那邊抵抗西夷亂黨已有多年,現在長淵軍揮手掏空了西夷的底子,戚夢白正好騰出身來規劃整合。

燕昇也正好想到了這一點,“旁的,只怕也遠水難解近火,不如就傳旨戚夢白,讓他帶兵入京,前來救駕?”

李萇病急亂投醫,立刻點頭:“傳旨,立刻就召戚夢白。”

“你們,還不將你們的私兵派出去,朕要將長安附近築起藩籬,任姓霍的馬奴插翅也難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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