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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七皇子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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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孤山回長安的車隊當中, 有一架車最是低調而沈默,那是屬於長淵王妃的車駕。

霍西洲遠遠地看去,那輛馬車走得慢而平穩, 似乎在等誰。

他策馬跟上去, 到了馬車旁,正好碰上鉆出車側窗意欲透氣的蘊畫, 四目相對的瞬間,蘊畫一口氣抽進了喉嚨裏, 然而“唰”地一聲拉上了車窗。

被拒之車外的長淵王:“……”

世子妃是從哪裏尋來的膽大包天的侍女!

但僅只是剛才那一眼, 霍西洲也看見了靠在軟枕上歇息的燕攸寧, 她的身材纖細而柔軟, 睡夢中隨馬車動蕩微微顛簸起伏,花房點酥, 如濤如浪。

霍西洲咳了一聲,放慢了馬速,又漸漸落在了王妃後邊, 不敢再去打擾。

車馬緩緩抵達長安,霍西洲攜長淵軍歸停雁山莊, 下馬等候。

燕攸寧的車停在山莊東門, 下車之後徑直入了莊內歇息去了。

天色未晚, 薄暮冥冥, 一縷炊煙掛入河畔垂柳的樹梢, 留侯世子賀退思姍姍來遲, 下馬, 整張臉上寫滿了壓抑的冷漠。

“長淵王。你對你今日說的話,若是拿不出憑證,賀某雖然不才, 也要與你翻臉。”

面對他一臉認真,霍西洲只是笑:“請。”

賀退思負手挺胸隨霍西洲入山莊之內,霍西洲一面將他引入偏堂翠微軒一面道:“路上人多口雜,話說不明白,所以約世子前來一見。莫誤會,霍西洲有心事你如兄,不會汙蔑編造流言。”

“你到底要說什麽?”賀退思壓抑著不耐,道。

這時他們已停在了一扇房門前,霍西洲推開翠微軒大門,請他進門,賀退思雖然心頭躁悶,但依言步入,只見霍西洲深入裏間,扣下了博古架下的一道暗匣子機括,暗匣子應聲而開。霍西洲將其中物事取出,先遞給賀退思的,是一幅畫。

賀退思接過卷得一絲不茍的畫,抽去外邊所系之繩,握住畫軸,徐徐展開而下。

一見之下,賀退思面部的肌肉微微痙攣彈動。

畫面上是兩個活潑明麗的少女,身著漢族人服飾,可卻是異族人相貌,膚色潔白勝雪,璀璨有光,她們在綠蔭如雲的老槐樹底下,一個拍手鼓,年貌稍幼些,十四五歲模樣,側耳歡笑,垂在地面的小腳丫翹起來活潑地擊打節奏,一個彈琵琶,十七八歲光景,也是少女體態,容貌昳麗,高鼻深目,可說是傾國傾城。

這畫工筆細描,將兩個來自異邦的少女描畫得儼然神女一般,連她們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依稀可見。

“這張圖,是我父親手繪。”

霍西洲凝視著賀退思的面,一字一字道。

“圖上的兩個女子,年紀尚小的,是我的母親。而年紀稍長的——”

“是你的母親。她們是親生姊妹。”

賀退思悚然一驚:“你說什麽?”

在看到這幅畫的時候,賀退思便仿佛被攝去了魂魄,如今被霍西洲這麽一解釋,照他所說,他們豈非是姨表兄弟?

霍西洲勾了勾唇,但其實未見有多少歡喜之意,眼中只有不屑嘲弄。

“你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死於貴妃毒手之下的,那位傳說當中的雪美人。實不相瞞,這兩年,我一直在尋找流落人間的七皇子,我的表兄,我始終堅信他未死,直到我來長安遇見你以後,我心中便感到一種莫名熟悉之感。”

這種熟悉的感覺,並不來自於前世賀退思對他的施恩相救,當時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

真正讓霍西洲起疑的,卻是高黎王子的一番話。

高黎王子曾經笑話他是雪美人與他人私通所生。

這幅畫原本押在長雲項昀的密室當中,父親一生手稿無數,唯獨這幅畫被珍重地收藏起來,可見它的意義。霍西洲極少去碰這幅畫,也因此時常想不起來,自己竟將它隨身帶著。

而高黎王子的一句話點醒了霍西洲,他驀然想道這幅畫上美人的美貌,高鼻雪膚,容色綺麗,在他相識的男人當中,僅有一個人有這樣白皙的皮膚,那就是賀退思。起了疑心之後,霍西洲便不自覺地在心中比較著賀退思與畫中之人的容貌,越看越覺得相像。

“容諒,我查了你的生辰八字與留侯的過往,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當年留侯夫人出逃以前,曾為留侯生過孩子,留侯一生專情,即便在如今也沒有第二個婦人,你更不可能是他與外室所生。賀兄,若你還心存疑義,不妨去向留侯求證。”

賀退思的目光凝在畫上,被奪了魂魄一般,許久,才艱難地擡起頭,喉音艱澀無比。

“你是說,我是那個下落不明的七皇子?”

霍西洲頷首:“我有九成的把握。”

賀退思艱難地道:“七皇子的母妃雪美人,是西聖國上一任的公主。”

霍西洲道:“她們是逃婚而出,已經脫離了王室。”

“逃婚?”賀退思愕然。既然是逃婚,而雪美人最終仍回了宮廷,在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身邊為妾,落得如此淒慘下場。是為什麽?

霍西洲提起此事,亦是汗顏,不願多言。

他將另一件信物交到賀退思的手中,這是一枚系有杏黃色流蘇的翡翠玉墜子,翡翠雕刻成一朵雪花的形狀,上面刻有雪美人的名阿依狄麗。

賀退思將其接過,良久良久,薄唇微微上揚,蒼白著臉,道:“我會去向父侯求證。但願你所言是假。”

嘴上如此說,其實霍西洲知道,對於這件事賀退思心中已經相信了,七皇子流落在外,這麽多年杳然無信,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經死了。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也許七皇子只是換了一個身份,用另外一個身份、一個名字明目張膽地活在天子眼皮底下,對此,無人曾起疑心。

賀退思猶如失魂落魄一般走出停雁山莊,因他從孤山回來以後久不入城,程芳菱待不住了,得知他一人前來停雁山莊,便驅使馬車前來接他。

沒想到活蹦亂跳的夫君沒有接到,從山莊出來之後,他變得如此頹喪,程芳菱不禁擡起手背碰他額頭:“夫君,你是怎麽了?”

他恍然回過神,朝他虛弱一笑:“無事,無事。你怎麽來了?”

程芳菱誠實地道:“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見他這般淒慘,稍稍呼了口氣,對霍西洲暗暗感到埋怨,不知道長淵王做了什麽,將她的人弄成了這樣,只心疼地說道:“夫君,我看你這樣,也不能騎馬了,我扶你上車。”

賀退思緩緩點頭,待要邁步,忽然膝蓋一軟,差點跌倒跪地,程芳菱從小打馬球,才有那個臂力托住他,口氣急了許多:“你還說沒事,可是長淵王欺負你了?”

賀退思本來精神不濟,卻被她弄得失笑捧腹:“他怎會欺負我?莫多想了,乖,放開我,我能走。”

程芳菱將信將疑,稍稍松開他些。賀退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自己定神,拖著僵硬如鐵的四肢朝馬車走去。

好不容易上了車,車駕駛起來,他的臉色還是白得像紙一樣,程芳菱怎可能放心,悄悄問他:“難道是有什麽秘密,是我不可以知道的嘛?”

賀退思扭頭,對她溫柔笑了笑,伸臂將她緊緊納入懷中,一頭霧水的程芳菱只感到丈夫朝自己擠了過來,將她的臉埋在了自己頸後,面頰微微戰栗。如他這樣的人,想必是隱忍到了極致才會這樣,情緒只怕已經瀕臨爆發。她既惶恐又震驚,可是她也能感覺到,對於這件事,賀退思暫不想多說。

她於是乖巧不問。

賀退思抱著她,摸摸小妻子圓滾滾的後腦勺,五指從濃密的青絲間暢通無阻地穿梭而過,掌心一片滑膩,他揚唇,寵溺地道:“我無妨。不會有事瞞著你的。”

……

霍西洲將暗匣子收拾妥當,畫也放回原處。

走出翠微軒,孫倬突然來報,說是宮裏陛下身邊的近侍來了。

霍西洲正要去寢房,聞言,眉擰成了結:“他可曾說來是因為何事?”

孫倬道:“他帶來了陛下的聖旨。”

既是聖旨,便不可能不接了。

霍西洲道:“帶路。”

至正院,見近侍官已經笑瞇瞇地在等候,手裏恭恭敬敬揣著聖旨,臂彎裏靠著白色的拂塵。

一見面,他就要當場宣讀聖旨,孫倬一掌揮出:“打住,你先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壞事就不要念了,我們自己會看!”

近侍官道:“小人也不知道,就對於長淵王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但這旨意,是王妃特意向陛下求來的,王妃不是就能代表王爺麽,既如此,那應當是好事吧。”

孫倬大喜過望:“哦?是王妃求來的什麽?”

霍西洲神色穆然,雙手負於身後,一動不動。

近侍將聖旨展開:“朕膺昊天之眷命,詔曰……”

這竟是一道放霍西洲出京回長雲的聖旨。

還沒有聽完,在場的諸如孫倬,李圖南等人,均面露錯愕。

王妃為何向天子求來這樣一個恩典?

長雲雖然是長淵軍的大本營,但窮山惡水,地處偏僻,王爺接受了招安,是正正經經的長淵王,早就可以與那些貴族出身的權貴同進同出,甚至還能隱隱高他們一頭,那左仆射不正是喜好隔三差五地巴結上來麽?王妃為何要讓他們回長雲?

“臣接旨。”霍西洲沈聲道。

接了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雖然也不大可能不接。

但孫倬等人還是眼睜睜看著,王爺收好了這道聖旨,客氣地向近侍道:“天恩浩蕩,霍西洲深銘五內。”

近侍笑瞇瞇地道:“王爺,何時啟程,知會一聲,陛下親自送王爺出京。”

霍西洲頷首:“擇日動身。”

近侍與之客套一二,便回宮覆命去了。

霍西洲留於原地,皺眉看了眼掌中的聖旨,李圖南等人一哄而上,將霍西洲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剛剛那個老閹豎說了,這聖旨是王妃向皇帝求來的。

李圖南道:“王爺,現在不是回長雲的好時機。”

他已經與高黎王子達成了結盟,高黎王子摸清了長安的底細,回西夷之後,定然舉兵來犯,朝廷不會拿遠水解近火,如果霍西洲身在長雲,朝廷能調動的兵力有限,只會調長淵軍抵擋西夷。而長淵軍並不想摻和大周的恩怨是非,只想韜光養晦,置身事外。

李圖南凝視著霍西洲繃得越來越緊的眉,幹幹地道:“王爺,也許王妃只是不知道,您和高黎王子已經有約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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