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進禦紡司的大門，那要求之嚴格可非同一般，不光眼神要好、手要巧，還要機靈懂事，除了相貌相對寬松一些之外，可以說比挑選宮人還要嚴格一些。而且要在外苑做滿一年，表現良好的話才能進入宮中的主苑。

不用說別的，秦玉案就是出身禦紡司，從她一板一眼、絲毫不懈怠的作風就可以看得出，那裏將是怎樣一個地方。

可是今年禦紡司為什麽一改常態，如此大批量的招募人手？

這樣的馬車她們往皇都來的路上就遇到過不少，當時羅瑾就有些奇怪，現在聽百姓們議論，感覺就更蹊蹺了。

“大嬸，他們招人對手藝上真的一點要求也沒有嗎？”

羅瑾轉回身問剛才拉她一把的那個老婦。

“真的呀~不信你去城門口瞧那告示，我雖然不識字，但是聽隔壁教書的陳先生親口說的，他不會撒謊的！怎麽，小哥兒你有姐妹也想去嗎？”

老婦信誓旦旦道。

“哦，沒有，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羅瑾又道了謝才回了客棧。

給霍淳燁的信寫好之後，她放出了暗號等著皇都這邊的人來取。

她的馬車線路已經成功鋪到了這裏，這也是她敢獨自帶著唐瑭來此的原因之一。

許是因為近幾日這邊的雪太大了，馬車行進的速度減慢，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還沒有人來取信。

羅瑾便不再等，和唐瑭一起直奔禦紡司外苑。

果然，遞上了柳笙歌早就為她們準備好的假身份證明之後，只需要一個沒什麽表情的婦人摸了摸手指、手腕什麽的，她們就順利過關，進入了禦紡司為新人們準備好的房間裏。

唐瑭有些不敢相信，一直咂著嘴道“太容易了吧”~

與同屋的人打了招呼之後，大家便坐在一起閑談起來。

大家的年紀都是十六七歲左右，也有與羅瑾和唐瑭一樣，稍微小一點的，卻沒有太小或者超過二十歲的。

從口音可以得聽出，她是真的是來自大康各地，也都沒什麽身份背景，都是最普通的百姓家庭。

時至臘月二十九，馬上就是除夕了，外面不時傳來孩子們放爆竹的聲音，禦紡司的大院子裏卻是出奇地安靜。

整日裏除了正常的灑掃之外，姑娘們並沒有別的事情做，更別提進織坊或者繡坊。只是不斷有婦人來來回回地給她們量身材，說是做衣裳。

“羅瑾，你說……他們不會是有病吧？”

唐瑭有些悶了，皺著眉頭雙手托著下馬道。

“什麽有病？”

羅瑾正在想自己的心事，被她問得一楞。

“好端端地弄這麽多人來，圈在一起養著吃白飯、不幹活，不是有病是什麽？”唐瑭瞥了她一眼，突然又瞪大了眼睛：“不會我們被騙了，進的是假的禦紡司吧？他們會不會把咱們賣進青樓啊？我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哪？

哎，聽說皇都外的大運河水質特別好，可惜現在結冰了~等到了夏天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我要跳進去痛痛快快地游一次，那才叫一個爽！你不知道吧？除了機關術，我游泳也叫一絕呢，在水底待上三天不用換氣，想學不？你叫我聲姐姐，我就教教你~”

羅瑾差點被她氣樂了，而且沒想到她還會游泳~

如果是什麽小作坊還真有可能，但是皇家的禦紡司是說造假就造假的嗎？

就算真的要選人送到青樓去，也要招些有姿色的吧？

可是瞧瞧她們這些人，顯然都是相貌普通的農家女子，進了青樓也賺不了多少銀子吧？羅瑾看了看故意扮醜的唐瑭，又摸了摸自己經過改扮的臉，覺得根本不可能。

正在納悶兒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甲胄鏗鏘之聲，唐瑭第一個站起身來看過去，只見院子裏沖進了一大批全副武裝的官兵。

這些官兵的盔甲和武器看上去非常有質感，與普通官差大不相同，莫非……想到這兒，羅瑾的第一反應便是將給霍淳燁寫的那封沒有送出的信取出來，塞進嘴裏咽下去。

不待姑娘們多想，官兵已經沖進了屋子，將裏面所有人押了出來。

“禦紡司觸犯皇家威嚴，聖上有令，將有關人員統統緝拿歸案！”

為首的將官不給任何人解釋的機會，便將所有人堵了嘴，塞進了趕進院子裏的數輛大馬車當中。

同樣嘴裏塞著布團的唐瑭瞪大了眼睛，給了示意她不要反抗的羅瑾一個淒慘的眼神，似乎在說：“我沒說錯吧？這下咱們慘了！”

馬車似乎是完全封閉的，四周用黑布裹得嚴嚴實實，一直搖搖晃晃地不停趕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走了多遠。

只聽得外面震耳欲聾的爆竹聲越來越小，似乎已經出了皇都。

所有人都被堵著嘴、捆著手腳，擠在一起取暖。

最怕坐馬車的羅瑾這次胃裏倒是出奇地平靜，也許它也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經陷入了空前的危機當中，再也不敢作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瑾都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盡、餓得手腳都發軟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下了。

車簾被掀開，外面卻同樣一片黑暗。

“下車方便，誰敢輕舉妄動殺無赦！”

冷酷的說話聲伴著刀劍出鞘的聲音，姑娘們嚇得直哆嗦，哪兒還敢反抗、哪兒還有力氣反抗？

好在天實在是太黑，而且趕了這麽久的路實在憋得難受，她們也顧不上周圍全是官兵，擠在一起解決了內急。

重新被捆好、塞進馬車之後，便又是無休無止的趕路。

同樣分不清日夜，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正在逐漸變暖，還隱隱帶著一絲潮濕的鹹味兒。沒有食物、沒有水，馬已經換了許多次，只為了保證馬車能夠一直不停地跑。

從肚子饑餓的程度可以判斷出，至少已經走了四五天了。唐瑭幾次想要掙脫，羅瑾卻一直用眼睛安慰她，讓她再忍忍。

外面那些官兵若想殺她們的話早就殺了，何必千裏迢迢地跑出這麽遠？他們留著她們的命肯定是有用處，而羅瑾，就是想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就在唐瑭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餓死、渴死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下了，而她們也都失去了知覺。

再下車的時候，所有人口中的布團、手腳上的繩索全部被除掉了，官兵也一個都看不到，面前只有幾個年輕的、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

可是姑娘們此時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若不是平日裏身子骨強健，恐怕早就有餓死在馬上的了，更別提逃跑。

羅瑾同樣餓得動不了，只比死人多出一雙可以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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