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喜慶祥和的新年卻在壓抑沈悶中過去。

上元節剛過，羅瑾便不顧冰兒、柳笙歌等一眾人的阻攔，非要回學坊不可。冰雪雖然也擔心她的身體，卻不能違逆她的意思，只能盡全力照顧保護。

好在還有一個多月課程就結束了，又帶著一大堆寧萌開的藥，蘇緋淺更是特意準備了上次那種既能驅蟲又可提神醒腦的花制成的花茶，羅瑾這才上了柳笙歌精心準備好的馬車，踏上了回金沙的路程。

這一趟，原本只需要兩日的路程足足走了將近七日。可是即便這樣慢，馬車內又被柳笙歌鋪上了厚厚的墊子，羅瑾還是被折騰得發了燒，三四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回到精極學坊的時候已經遲了，特意出來迎接的秦玉案和唐瑭等人見了羅瑾更是嚇了一大跳，幾乎認不出她來。

冰雪只說她是突發了重病，才會這個樣子，秦玉案雖然知道必有內情，卻沒有再追問，叮囑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之後便先行離開。

倒是唐瑭，急得差點哭出來。

“羅瑾你這是怎麽了呀？怎麽才幾天沒見的工夫，你就病成這樣啦？從寺院回來之後，我便想回家去取點東西當作新年禮物送給你們，不料正巧被我爺爺抓住了，硬是關了我好幾天，才被我偷偷跑出來。

我們還沒找上次偷襲的人報仇呢，羅瑾，你可千萬不要死啊！我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投緣的好朋友，沒了你我也活不下去啦……”

唐瑭說著，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掉下來。

“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大過年的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嗎？”

雪魄被她又死又活的話氣得夠嗆，忍不住搶白道。

“算了，你也知道她是無心的。我倒是想死啊，可惜閻王嫌我太醜，不肯收啊~”

羅瑾倒是被她逗笑了，停下腳步輕咳了幾聲才繼續往裏走。

剩下的課程幾乎都是要實際操作的，例如使用紡車啊、織機之類。

一進了學坊中的織造學堂，唐瑭高興得一跳老高，就連見慣了現代化的精密機械的羅瑾，也不得不對這些古代的獨特工具讚嘆不已。

“不怕對你說實話，我其實就是為了看這些東西，才到這來學什麽紡絲織布的鬼東西~”

唐瑭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幾乎有些不夠用了，直到秦玉案讓她們各自在工具前坐好，她才倒出空來跟羅瑾說話。

“哦？如果秦先生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氣得夠嗆吧？我之前還在納悶，你既然至少花了五百兩才能進得來，為什麽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總是曠課，原來你的目的根本不是來學這個的~”

羅瑾也起了些好奇心。

“哎~好羅瑾，你可千萬別告訴秦先生啊~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才忍不住告訴你的！你也知道啦，我們家祖傳的手藝就是機關術，所以從小擺弄那些東西的我呢，就只對機關術感興趣~

你知道嗎？聽說秦先生那架織機可是前朝機關大師所造，總共由三千六百五十個部分組成，精妙無比！不光織造速度快，更是能織出許多一般織機不可能織出來的覆雜花紋，真可謂巧奪天工啊！要是我有幸能夠看一看，得到點啟發就好嘍！”

唐瑭也不管羅瑾是不是在聽，自顧自地說個不停。

哦？

原來秦先生還有她自己專用的織機？這點雖然不稀奇，卻讓羅瑾心中一動：那織機會不會與雲鸞錦有關？

後世一直未能重現雲鸞錦，難道是因為缺少專門的織機？

“小瑭，你心心念念地想要看看秦先生的織機，如果真看到了，有什麽用？難道能仿造出來不成？”

雖然這樣試探唐瑭，羅瑾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是雲鸞錦的秘密沒到一定的時機還是盡量保守的好，希望她別怪自己藏私。

“切~仿造？那當然是小菜一碟~我的最終目標，是將那架織機的精妙之處，用在我的機關術上，造些真正好玩兒的東西，整天織布多沒意思啊~”

唐瑭根本沒有感覺到羅瑾的試探，胸有成竹地得意道。

“你還真是自大啊~”

羅瑾被她逗得一笑，然後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現在的身體虛弱得很，可是她害怕一直躺在塌上養病的日子。因為只要一閉上眼，她就會看見那夜的燭光和雪花、刀鋒和鮮血、以及三個月後的禮服和喜堂。

那樣的場景讓她日夜無法安睡，柔腸寸斷地在極度的幸福與痛苦中反覆煎熬，遍體鱗傷。雖然這些她都不怕，但為了讓他安心，她必須振作起來！

她不要他再為了微不足道的自己而做出不必要的犧牲，雖然她並不情願，但一定要與他劃清界線，再無瓜葛！

哪怕在那些他看不見的角落，她將永遠默默為他守候~

“哼~你可別瞧不起我啊~雖然我沒有你聰明，但是我手可比你巧！”唐瑭歪著頭狡黠地一笑，“待會我去你房間找你，雖然新年已經過了，可我給你們準備的新年禮物還是要送的，我保證你們會喜歡！”

唐瑭說到做到，晚飯過後果然跑去了羅瑾的房間，帶拎著個大口袋。一進屋，她也不多說，打開口袋嘩啦一下倒出一大堆木條、木塊之類的東西。

“我說小瑭小姐，你這是把我們這兒當成垃圾堆了嗎？”

雪魄看著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咧嘴，躲得遠遠的。她的性子與唐瑭有幾分相似，都是那種直來直去，從不愛拐彎抹角，所以唐瑭也不生氣，反而一臉神秘與得意。

“學坊裏規矩那麽嚴，是隨便想帶什麽就帶什麽進來的嗎？不拆成這樣早被守衛截了去！”

唐瑭說完甩了鞋子上塌，認真拼了起來。

在羅瑾三個人越睜越大眼睛和越來越驚艷的目光之下，她很快就拼好了兩樣東西，然後美滋滋地拿起來在冰雪二人面前晃了晃。

那是兩把纖細精巧的連弩，拆裝非常簡單，而且分量輕、殺傷力卻大得驚人。

“這兩個是給你們的~可愛吧？喜歡吧？愛死它了吧？這裏最多可以裝二百支細針和八十支短箭，萬一再遇到空寺中那樣的情形，可以頂一陣子了吧？”

冰晶自幼習武，對於兵器、暗器之類的自然非常喜歡，尤其是制作如此精巧、威力又如此巨大的新玩意兒~

“喲~小瑭你這麽客氣，送這麽好的東西給我們，倒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了呢！”

雪魄捧著那把連弩，眼睛都舍不得離開。

“唐姑娘，如此厚禮冰晶雪魄實在受之有愧啊！”

冰晶雖然也一樣喜歡的緊，卻不好意思收下。弓弩這種東西雖然常見，但是她長這麽大卻沒有見過這樣堪稱神器的，若出現在江湖上，還不被各路高手搶破了頭？

“哎呀，說起來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做的，拿給你們玩玩又有什麽了不起的？要是不收的話，你們是真的不拿我當朋友、當自己人嘍？”

唐瑭說著小嘴一撅，像是真的要生氣似的。

“算了，你們就別跟這小鬼機靈客套了，她好不容易有了顯擺的機會，你們怎麽好不賞臉呢~”

羅瑾見狀打趣道。

“哼！一般人別說送，給銀子看一眼我都不肯呢~你再說風涼話，你的那份就不給你啦！不想知道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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