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瑾的話條理分明，都說到了點子上，不光知州語塞，面現疑惑之色，就連秦玉案也微微皺眉，眼睛不自覺地看向韓綺綾。

韓綺綾感覺到秦玉案探究的目光，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只能恨恨地看向吳媽媽。而後者也心虛似的立刻低下頭，然後又馬上擡起來，對知州道：

“大人，秦先生的鳥平日裏只有生病時會裝在籠子裏外，都是散養在用網子罩住的院子裏，從不亂飛更從不與外人親近，除了秦先生，普通人莫說要捉住它，就算是走近了仔細看看都是不可能的。它只喜歡落在羅瑾肩膀上，所以只有羅瑾有機會偷走它！

至於孟掌櫃的為人，只要大人隨便派個人去打聽就會知道，他為利是圖，是個純純粹粹的奸商！羅瑾這些日子與他來往甚密，二人之間早就有了奸情！”

果然來了~

羅瑾似笑非笑地看著吳媽媽，眼神意味深長。

從吳媽媽來了之後的種種表現來看，應該是個心機深沈、殺人不會親自操刀的狠角色才對，如果不是被韓綺綾抓到了大把柄而亂了陣腳的話，今天是絕對不會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做這只出頭鳥的~

“羅錦！吳氏說的可是實情？”

知州皺眉道。

“白兒只喜歡我不假，但是就算它再珍貴，也不過只是只鳥而已，總不會像人一樣，是真的喜歡某個人而與其親近的。

然而白兒喜歡我的原因，吳媽媽是最清楚了吧？”

羅瑾說完轉頭看向吳媽媽，後者聞言臉上卻驚得沒了血色。

“你……你胡說什麽？我怎麽會知道它為什麽喜歡你！”

“雖然吳媽媽自幼離開家鄉，但是口音中仍偶爾有些改不掉的地方，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應該是南疆人吧？

南疆氣候特殊，各種蛇蟲鼠蟻皆與中原不同。比方說一種橙黃色、只生長於某種果實種子裏、名叫百香蟲的小蟲子，能夠發出一種人類聞不到，而對鳥類卻有著致命誘惑力的奇異味道。

而白兒之所以拒食的原因，想必就是你偷偷餵了它曬幹的百香蟲。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白兒吃過那種美味之後，又怎麽能對普通食物感興趣？

然後你再尋機會將百香蟲幹研成的粉末撒在我肩頭的衣服上，白兒嗅到那股奇異的味道，自然會興奮地撲上來，造成一個它與我投緣或者喜歡我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把它最後的失蹤栽贓到我身上，是也不是？！”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羅瑾一改平日裏的恬淡，聲色俱厲，嚇得吳媽媽一個激靈，“我我我……”了半天卻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羅瑾！吳媽媽雖然是我母親的舊友從永福城派來的，但是她心地良善，絕不會做那種事的，你千萬莫要冤枉了她！”

韓綺綾突然梨花帶雨地站出來，聲音嬌柔道，那樣子我見猶憐。

可是言外之意卻是，無論吳媽媽做了什麽，都只是友人派來的奴婢，連韓家人都算不上，更與她韓綺綾沾不到半點關系。這是見事不妙，急著撇清嗎？

這層意思知州自然是沒聽出來，只完全被她的美貌吸引，差點忘了自己正坐在大堂上審著案子。

“是，我是南疆人，可是正如你說的，南疆人又不只我一個，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餵的百香蟲、又撒在你身上？”

吳媽媽不是個善茬，立刻瞪著眼睛質問道。

“大人，百香蟲是此案的關鍵證據，還請大人答應民女一個請求。”

羅瑾不再理會吳媽媽，向知州行禮道。

“準。”

知州雖然是實打實憑著多年苦讀考取的功名，自己認為博學多聞，卻還是第一次聽到“百香蟲”的名字，心裏也是好奇得緊，便立刻點頭道。

羅瑾回頭看向門口的人群，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冰晶馬上提著一只大個兒的鳥籠進來，裏面裝著足有數十只麻雀，撲楞著亂撞。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看著，想知道羅瑾到底想要怎樣證明。只有吳媽媽似是明白了什麽，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不顧眾人呆楞楞的眼神，羅瑾“唰”地一下打開了鳥籠的門，麻雀們呼啦一下全都飛了出來，而且無一例外地全部朝著吳媽媽的領口裏鉆。

不知是嚇得還是皮膚被麻雀抓傷，吳媽媽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倒在地上翻滾起來。可是麻雀們還是不依不饒，繼續前仆後繼地往裏面鉆。

終於，衣領被扯開了，一個一寸見方、已經破開小口子的小紙包掉在了地上。這回麻雀們再也不去管吳媽媽，只拼命爭搶起那紙包中撒落的東西——細如面粉一般的橙黃色物體。

“大膽奴婢，竟然用這種手段栽贓陷害！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知州怒道。

此時的吳媽媽已經抖成了一團，被衙役用水火棍架著胳膊才能勉強坐起身來。

“奴婢……奴婢只是無意間將給孫兒抓麻雀用的蟲粉撒在了羅姑娘身上而已，奴婢真的什麽也沒做啊……”

吳媽媽偷眼看了看韓綺綾，然後咬牙嘴硬道。

“你到底將白兒弄到什麽地方去了？只要你把白兒還給我，我願意既往不咎！”

秦玉案終於理清了一些頭緒，沖上去抓住吳媽媽的胳膊道。

“先生，此事的真相相信你也應該能猜到了。但是後續的事情不宜再擺在大堂上，若相信羅瑾，就請銷案回學坊解決吧，這樣才能保證白兒安全回到您身邊。”

見時機已到，羅瑾低聲在秦玉案身邊道。

一聽到關乎白兒的安危，秦玉案自然也沒有意見，立刻請求知州銷案，並派人送來了不少銀子打點，這才帶著一行人又回了學坊，孟蘇也咳嗽著上了三財準備好的馬車，回了自己的鋪子。

吳媽媽的罪算是定下了，好在她只字未提韓綺綾，這讓韓綺綾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之餘，又憋了一肚子的悶氣。

這老東西裝得像個世外高人似的，說是有什麽十拿九穩的辦法置羅瑾於死地，還讓自己隱忍蟄伏了這麽久。

可是到頭來，還不是一敗塗地，傷不到羅瑾那個賤人一根汗毛？

簡單問了問情況之後，秦玉案立刻派出人手按照羅瑾說的去尋，果然第二天天不亮就將白兒活蹦亂跳地帶了回來。

白兒的失而覆得讓秦玉案喜極而泣，可是白兒卻還是沒有百香蟲的味道就不吃東西。聽羅瑾說百香蟲並沒有害處，反而是白兒極好的口糧之後，秦玉案馬上便派了人專門去南疆收購，忙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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