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要幹什麽？難道……難道是你家裏派來想害死掌櫃的？”

三財聞言眼中噴火，恨不得撲過來要咬人似的。

“真想殺他還用這麽麻煩嗎？快照我說的做！”

來不及多解釋，雪魄一把將三財攔下，任他如何掙紮也不放手。

“掌櫃的！掌櫃的！……”

孟掌櫃的半個臉都被紙袋罩住，只能看見胸口劇烈起伏，紙袋一鼓一癟，嘩啦嘩啦地響。

“你們……你們太狠毒了！為什麽就是不肯過掌櫃的？！是三財無能，但是您放心，即便做鬼，三財也要陪著您，陪著您一起去找那狠毒的婦人討命！……”

羅瑾無奈地白了他一眼，繼續觀察孟掌櫃的情況。

孟掌櫃哮喘發作，聽不到空氣的感覺會讓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快而淺，這樣就會導致大量的二氧化碳被排出體外，血液中二氧化碳濃度因而過度降低，身體反而得不到充足的氧氣，缺氧窒息的感覺更強烈，因而呼吸更快更淺，形成惡性循環。

在現代，用紙袋緩解哮喘和情緒緊張是常識，但是在這個科技和醫學與現代並不對路的地方，羅瑾又不是專業人士，實在沒辦法給三財解釋。

好在孟掌櫃的情況很快緩和下來，羅瑾同樣緊張的心也才放下來。

那位被三財點名去找的林郎中顯然也是十分熟悉孟掌櫃病情的，再加上冰晶的腳程飛快，紙袋剛取下來，他便到了。

原本已經準備好陪主子去死的三財這才回過味來，抹了鼻涕和眼淚湊上去。

針刺、艾灸、藥粉……林郎中好一通折騰過後，孟掌櫃的呼吸終於恢覆了平穩悠長。

“我說你小子是怎麽做事的？你家主子的情況你還不清楚？這要是一個救治不及時，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你脖子癢癢、需要劊子手給你用刀刮刮了是不是？”

林郎中樣子嚴肅，說起話來倒是另有一種黑色幽默的感覺，令人忍俊不禁。

雪魄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又覺得不妥，捂著嘴藏到冰晶身後。三財則不停地點頭認錯，保證再不會有下次。

羅瑾面色平靜地看著，心中卻是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從孟掌櫃面、頸、手等處露在外面的皮膚看上去，他確實應該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剛剛林郎中到了之後，他們到外間等候的時候，她不經意間回了下頭，卻正好看見林郎中挽起孟掌櫃的衣袖替他號脈。

那衣袖之下的手腕潔白如雪、光滑細嫩，哪裏像個中年男子的手腕？分明是連一般妙齡女子也不及的～

難道……

見孟掌櫃病情已經控制住了，羅瑾便帶著冰雪回了學坊。當然，面對三財好奇又驚喜的追問，她只說是自己家中原也有個得了喘癥的親戚，紙袋的法子便是從他那學來的。

三財千恩萬謝之後，還特意挑了幾本名家所著的書畫書籍以示感謝。羅瑾見他執意要送，也不推辭，反正看完了可以再還回去嘛～

回到自己的房中，躺在被窩裏，羅瑾又不禁開始思索起來。小小的悅微草堂裏，似乎隱藏著什麽大秘密。聽三財話中的意思，似乎這位孟掌櫃不光身體不好，還有仇家要至他於死地。

會是什麽人？為了什麽樣的原因或者目的呢？

“算了，還是趕緊睡覺吧，不要浪費腦細胞了。來了這麽久，雲鸞錦都沒有半點消息，居然還有閑心去想別人的事，真是太無聊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雖然看過這個世界的地圖，了解到金沙城所處的位置偏南，大概相當於天朝江浙一帶。但是氣候卻與江浙地區有所不同，剛入冬的體感溫度就至少達到了零下十多度，偶爾下雨時也開始帶著小冰粒，看來不久之後一定會下雪的。

這段時間羅瑾除了用心學習書畫技法之外，還跟悅微草堂的孟掌櫃熟絡起來。許是為了感激羅瑾的救命之恩，孟掌櫃常常讓三財送些適合羅瑾的書籍和畫作，當然，都是正經的～

而羅瑾感受到他是真心結交，沒有別的歪心思後，也樂得在有空的時候去他那裏坐坐，聽他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談，順便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和各地的特色、特產。

“聽學坊的人說，我們那位秦玉案秦先生曾經是宮中禦用的巧匠，還織過什麽雲鸞錦，這雲鸞錦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見孟掌櫃博學多聞，羅瑾早就想打聽，今天終於找到了機會。

“沒想到你一個小丫頭，竟然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興趣，真是老夫我難得的知己～不像別家那些個閨閣小姐，整天就知道擺弄後宅裏那點子破事兒。

對了，我有幾本珍藏的好書你要不要瞧瞧？”

孟掌櫃邊咳邊道，卻好似並沒有聽到她後面的問題，竟然只字未提。

“珍藏？好書？呵……多謝你的好意，我看還是算了～”

有陳璇兒的事在先，羅瑾一聽到這兩個詞，立刻就想到了歪處，連忙搖頭。

“咳……咳……瞧瞧，想多了不是？”孟掌櫃一點也不覺得愧疚，“我們做生意的，自然是要看人下菜碟。對於那些個情竇初開、有‘特殊需要’的小姑娘，閨閣裏的小‘玩意兒’最適合。

但是對於你這個外柔內剛、與她們不一樣的丫頭，老孟我自然也有合你胃口的。放心，真的是好東西，無關風月～”

孟掌櫃說完便起身去找，也不管旁邊的羅瑾有多窘迫。

“《昌元奇物志》，五百年來最灑脫豁達的第一才子蕭昀，遍訪名山大川的游記，記錄了許多民間傳說中的事和物，這些在皇家正史中是絕對看不到的；

《鬼斧天鑿》，繼蕭昀之後又一位奇人，專門尋訪常人不敢或不能達到的鴻溝、天塹、峽谷……膽識過人、筆法精妙，讓讀此書之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不大一會兒，孟掌櫃抱出一個古樸的書箱來。打開一看，裏面靜靜躺著五六本書頁昏黃、邊緣殘缺的厚書冊，一看就是飽經滄桑、不知流傳了多少年、轉過多少手的古籍。

“謔～！”羅瑾聽他一介紹，立刻驚喜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沒想到老孟你還有點好東西啊～虧我一直還以為你只是個傳播那啥物品的老色棍呢～”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羅瑾和孟掌櫃幾乎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彼此打趣、開些玩笑也都渾不在意。

“老色棍？我色誰啦？你整天在我這鋪子裏泡著，我哪裏色過你？”

孟掌櫃滿臉委屈道。

“哎，我知道我醜，您老人家自然對我不感興趣～但是這些書我是真的喜歡得緊，大恩不言謝，看完還你！”

羅瑾也不客氣，把箱子一蓋抱起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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