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瑾，泡杯茶去。”

“羅瑾，取件披風過來。”

“羅瑾，把這帕子洗了。”

……

她們的座位離得不遠，羅瑾都依照她的吩咐默默做了。

旁邊的姑娘們見了都開始指指點點，小聲地議論起來。

“據我所知，我們這批都是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怎會讓那麽個醜丫頭混進來？我聞著，她身上好像還有股怪味似的~”

“嗯嗯~你不說我還沒發現，真的很難聞呢！你看她那樣兒，衣衫也破舊不堪的，真不知道是從哪跑來的。”

“餵，你們看，韓小姐對她呼來喝去的，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哪？”

她們的聲音並沒有故意壓低，羅瑾都聽得一清二楚，卻像是什麽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忙著。

“對不起，讓各位姐妹們見笑了。她是我家的粗使丫頭，因為身世淒涼，相貌醜陋，還天生身帶異味，所以在府中常常被人欺淩。

此次我來金沙求學，怕她在府中無人照拂，便將她帶在身邊，如有打擾到各位之處，還請見諒~”

韓綺綾說著，面帶為難之色的起身，眼中竟還有盈盈的淚光閃動，連羅瑾都要相信她是聖女轉世，真是我見猶憐~

本來議論的還只有周圍的幾個人，她這樣站起來大聲一說，倒是引起了所有人的註意，都將讚許目光投向她。

“韓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對一個奴婢尚且如此關愛有嘉，真是我等的楷模呀！”

“是啊，韓小姐宅心仁厚，不知日後哪家的青年才俊能有幸娶了她去，定是個賢妻良母呢！”

在場的都是年輕女孩子，這樣打趣倒也不算過分。

眾人哄笑，韓綺綾則羞紅了臉。她家資豐厚，出手又闊綽，其他人正找不到機會巴結拉攏，今日得了機會，豈能放過？

一時間屋子裏充滿了溢美之詞，韓綺綾卻是受用得很，唯獨羅瑾和冰晶雪魄姐妹，只低頭畫自己的功課，絲毫不被打擾。

散學之後，羅瑾也成了除冰晶雪魄姐妹倆之外，人人避之不及的怪胎。世人多是捧高踩低的心態，誰能願意真心結交一個醜陋粗鄙的奴婢？

“姑娘，要不要我們幫你教訓教訓她？”

雪魄實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

“人質在她手上，不能輕舉妄動。”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怎樣的淵源，但是範渝在冰兒心中的地位非常，既然有他的消息，自己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不過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一定會遭報應的~”

冰晶和雪魄似乎明白了什麽，三人相視而笑。

陳璇兒是青口鎮一個綢緞莊老板的庶女，此次她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主動請纓來金沙學藝，不光為了討好父親，更是想躲避表面大度賢淑，背地裏卻常常苛待她們這些庶出子女的嫡母。

沒想到她這破釜沈舟、孤註一擲賭註還下對了，剛到金沙沒幾天，她便同自己的表妹隋緣一起，攀上了同樣出身青口鎮、自己早就羨慕已久，卻沒有機會接觸的青口鎮第一大富豪的女兒韓綺綾~

“姐姐，你說咱們的計劃能成功嗎？我這心裏怎麽總是怕怕的！”

五官還算端正，皮膚卻黝黑發亮的隋緣挽著陳璇兒的胳膊，心虛地四下望了望，小聲道。

“瞧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陳璇兒伸出一根指頭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頭：“難怪在家的時候被你那嫡母整治得那麽慘，你都已經十五歲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中用？”

隋緣的母親陳氏是陳璇兒的親姑母，未婚時便與當時已有妻室的隋緣父親有了肌膚之親，還珠胎暗結，最後只能委屈著做了人家的小妾，還連帶著自己所出的一雙兒女一直被隋家人瞧不起。

“你不也是為了躲你那嫡母才跑出來的嗎？說得好像你在家裏多舒服似的~”

隋緣不服氣地小聲嘟囔道。

“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死丫頭，我出來的時候可是第一個想著你，所以才讓你也用同樣的話求你父親！再說我那怎麽能說是逃呢？往大了說，我是在為家族效力，往小了說，也是為自己謀前程，免得以後只能以庶女的身份，被嫡母隨便送給哪個老頭子做小妾！”

陳璇兒說著，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隋緣聽她如此說，也不由得點了點頭。自己母親還是嫡出呢，可是做了妾室之後的遭遇，她是最了解的，簡直是受盡了欺淩、生不如死。可是她還是不明白陳璇兒直接把矛頭指向別人的目的是什麽。

“可是姐姐，你敢確定我們做了這事之後，韓家小姐一定會開心嗎？冒這麽大風險，就算成功了，對我們又有什麽好處啊？”

“說你笨，還真是沒有冤枉你！

就你那雙小眼睛，當然看不出韓小姐是故意在整治那個小賤人~我們替她出了氣，少不了會被她照顧，再好一好，跟她成了好朋友，那麽便有可能去韓家、更少不了偶遇韓家哪位公子的機會，到時候……”

陳璇兒眼中放著異樣的光彩，連鼻子和嘴唇之間的那顆媒婆痣都閃著光。

深秋時節，睡前泡個熱水澡是再愜意不過的事了。

冰、雪二人一直非常照顧羅瑾，從來都是提前幫她打好熱水，然後一絲不茍地守在門口。

“哎，這姐妹倆真是太講義氣了！以後我羅瑾發達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羅瑾將身體泡在微燙的熱水中，心中不勝感激。她隨手拽過一朵幹花，揉碎了撒在木桶裏。很快，清甜的花香隨著氤氳的水氣充滿了房間，聞著舒服極了。

那正是當日離開青桑村時，蘇緋淺送的那束花。羅瑾非常喜歡這種香味，所以花幹了也沒舍得扔，一直擺在燭臺旁，時不時在泡澡的時候撒上一些，同樣有著安神舒緩的效果。

冰、雪認認真真在門口守著，卻怎麽也想不到，就在房間後面一個帶蓋的竹筐裏，許多條蜈蚣正一點一點擠開了縫隙。天性畏寒的它們感受到了屋中的熱氣，便順著窗縫爬了進去。

“嘿姐~你這法子還真管用！”

躲在遠處的隋緣一張黑臉興奮得泛著紅光，笑著拍了拍身旁的陳璇兒道。

“噓~你給我小點聲！那丫頭奸猾得很，每次洗澡都會讓人在門口守著，害得我想了好久，才想到這個法子~就處她們再小心謹慎，也想不到咱們早就提前將毒蟲準備好了。這個時節的蜈蚣最怕冷，只待屋中一透出熱氣，它們便會自動爬進去。

別說門口那兩個小賤人，就算是內功高手，也發現不了那麽細微的動靜。”陳璇兒難掩心中得意，“走吧，咱們這就去找韓小姐過來，請她親眼目睹那丫頭被毒蟲噬咬的好戲~她出了惡氣，咱們姐妹的前途也就有希望了~”

的確，蜈蚣行進時的聲響太過微弱，冰、雪並未發現異常，更不用說屋中半點內力也沒有的羅瑾了。

可是就在蜈蚣們爭先恐後往屋裏爬的時候，一股清甜的香氣飄了過來，蜈蚣們立刻動作一滯，然後僵直著身體往下落去。

羅瑾還躺在熱水中微閉雙眼愜意地泡著，絲毫沒有發現危險的氣息。後窗處腳步聲輕響，韓綺綾果然跟著陳璇兒二人來了。

可以親眼看著羅瑾出醜遭罪，她自然樂得前往。可是她們三人的腳步聲，立刻引起了冰、雪的註意。

夜色中，冰晶毫無聲息地飄身上了屋頂往屋後查看，只一個手勢，雪魄便讀懂了她的意思，快步朝外院跑去。

“韓小姐，這深秋時節的毒蟲馬上就要蟄伏，所以咬起人來特別地狠，您心裏先有個底，以免過會的場景太過惡心，汙了您的眼睛~”

陳璇兒邊走，邊小心地諂媚道。

“哦？賤人總是要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有什麽可怕的？倒是你們姐妹，有心了~”

韓綺綾一想到馬上要出一口惡氣，果然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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