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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盡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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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盡燈枯

嫩白的花瓣托著嬌黃的花蕊,柔和而清新。許是靠著溫泉的原因,地熱較盛,近湖的幾株杏花開得尤其好。一泓乍暖還寒的春水,映著岸上堆雪繁花,籠罩在輕紗似的煙雨中,春意盈盈。

嫣兒打傘扶我賞了會花道:"主子,近日你精神差了很多,經不得雨中久站,回去歇著吧!這花謝了還會開的。"

我心中暗嘆了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面上卻笑應著:"走吧!"

進屋子讓嫣兒磨墨,凝神練了好幾篇字,心中的思念方稍緩。手裏隨意握著鼻煙壺,身上搭著條薄毯靜看門外一川煙雨。那天的雨要比現在大得多,當時仿似未留意的一幕幕,都在一遍遍的回憶中變得無比清晰。我甚至能記起他鬥篷內微濕袖口的花紋。

拿起鼻煙壺,細看了一回,再次忍不住笑起來。笑聲未落,心情卻忽似門外煙雨,迷迷蒙蒙起來,三只打架的小狗,一個芳魂已逝,一個幽禁,一個在這裏靜坐等候花落。

"王妃!"靈犀輕輕搖醒我道:"王妃累了上床歇息吧!這兒正對著風口,容易著涼。"

我搖搖頭道:"我不困。"靈犀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笑說:"有話就直說吧!"靈犀笑吟吟:"要不要請大夫看一下,奴婢看王妃最近時常打盹,有時剛說完話,一轉頭已經睡著。奴婢聽說……聽說有喜時多眠。"

我微微笑了下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她所說的,我又想起了我失去的那個孩子,如果他還在的話,應該在我肚子裏七個月了吧!

靈犀忙道:"是,奴婢明白。"

嫣兒把傘擱在門外,手裏握著一大枝杏花進來,靈犀笑讚了兩句,趕著去尋瓶子。我道:"何必呢?還特意又跑一趟。"

嫣兒笑道:"我看主子喜歡,摘回來讓主子看。省得立在雨中一站一天。"我腦中掠過一個同樣嬌笑著手持杏花的女子,忙揮開,專註地看嫣兒和靈犀插花。

身子越來越懶,晚上常常似睡似醒至天明,白天卻經常說著說著話就走神,自個什麽都不知道。連天浩軒都覺得不對勁,吩咐著請大夫。拖延了幾日,終是沒有拗過天浩軒,讓大夫來看。

換了三四個大夫卻都說的是同樣的話,"油盡燈枯。盡早準備後事。"天浩軒由最初的驚怒交加,不能相信到最後的哀憫憐惜。嫣兒背過我只是抹淚,一轉頭還要笑對我。我握著嫣兒的手,

手上力氣漸小,每天已練不了幾個字。思念無處可去,從心裏蔓延到全身,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不過是他。離開他才知道我身上滿是他的烙印,寫他寫的字,飲他喝的茶,用他喜歡的瓷器式樣,喜歡他喜歡的花,討厭大太陽,喜歡微雨……

清晨,白茫茫的霧中,陌一身黑袍,站在景山頂端俯看著整個皇城,我大喜,急急向他跑去,一面叫道陌,他卻一直不回頭,而我怎麽跑也不能靠近他,留給我的只是一個冷漠孤絕的背影。

我又急又悲,正無可開交。嫣兒輕搖醒我,一面替我拭汗,一面問:"做噩夢了?"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我只惦記著離愛可以無羈縛,無自私。可恨呢?那是否是更大的羈縛?遺憾呢?那是否會讓心日夜不得寧靜?

我楞了好一會,吩咐道:"幫我研墨。"嫣兒陪笑勸道:"今日就別練了,等明日好些了再寫。"

我道:"我要寫封信,你幫我準備箋紙。"對,我要讓他來見我。

靈犀扶我起身,我默默想了會,持筆而書,停停寫寫,寫寫停停,大半日才寫好。

陌:

人生一夢,再我最後的日子裏,我想你,也想我們的孩子,我以為我狠毒了你,但至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只想,再我有生之年,見你最後一次。

相思相望不相親,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曲闌深處重相見,日日盼君至。

雲寒

又仔細看了一遍,封好,在信封上寫道:"皇上親啟".

嫣兒和靈犀忙把我扶上床躺好,我閉眼吩咐道:"請王爺過來。"話音未落,天浩軒掀簾而進,嫣兒站在我身邊。

天浩軒坐在床沿,含笑柔聲問:"今日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我道:"沒有,清淡些就好。"

天浩軒說:"對了,我命人去請會琴師,估摸著明後日就能到,到時你有什麽想聽的曲子命他奏給你聽。"

我笑了下以示感激,從枕下抽出信遞給他道:"麻煩你把這個呈給陌。"天浩軒笑意微僵,默默瞅了半晌後道:"好的!"

我握著他手求道:"要快一點!"天浩軒點點頭道:"有折子明天要上呈,索性這就命人一塊送走。"說著起身快步而出。

我心下微松口氣,開始算日子。這裏距皇城不過二百五十裏,快馬加鞭,也就兩三個時辰的路程。現在送走,晚上就該到,算富裕些,最遲明天也能到。他下過聖旨不許拖延或晚遞折子,那要麽明日,要麽後日就能看到信了。路上時間就算一天,那我三天後也許就能見到他。三天!

“主子,我去幫你送。”嫣兒笑著說,我搖了搖頭:“我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來,會不會原諒我。你去固然是很快,但是……我不想,時間留給我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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