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灰鴉小隊的指揮官有一個秘密。

1.

……

23:59。

0:00。

你扣上筆蓋，伸展雙臂，靠在椅背上仰了仰脖子。

今天的助理是麗芙，你花了好長時間才說服她先回去休息。幸好麗芙今天用的是蝕暗的機體，否則你還真不敢這麽說。

你播出了一則通訊。將黑屏顯示通訊接入中的虛擬屏幕放大擱在面前之後，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來。

“滋、滋……”

通訊接入的速度比你想象中的快了兩秒。你將文件翻了個頁，頭也不擡地說道：“接得挺快，這幾天一直在等我嗎？”

對面沒有聲音，但是通訊狀況顯示正常。感受到從頭頂傳來的審視的目光，你合上文件，歪著頭沖通訊影像裏的人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渡邊。你還在生氣嗎？”

“你都不介意把自己的性命拿去當賭註，我有什麽可生氣的。”

渡邊的通訊影像難得這麽清晰，既沒有漫天的黃沙，也沒有呼嘯的風聲。他半邊臉頰被黃色的燭光照亮，看起來他此時正在遺忘者首領的帳篷裏與你通訊。他一開口，你就從心裏產生了一種做錯事被抓包的負罪感與愧疚感。為了緩解這種感覺，你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受傷了，這裏有一道疤。疤很小，沒破相，你還是那麽帥。”

渡邊和你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似乎是意識到你不準備認錯，況且這樣耗著也沒什麽意義，渡邊將視線投向了你的左手，“你恢覆得怎麽樣？”

“留疤了。”你將袖子向上卷了卷，把左手腕的內側展示給渡邊，“這裏之前被打碎了，現在不能做太精細的活，也不能負重。做打靶練習的時候，拿槍會抖。刀也是，左手拿刀連人造皮膚都劃不開。腿上和身上也有疤，就不給你看了。你怎麽樣？”

“自從你被帶走，我這邊就沒消停過。七實在我這兒，你還要把她留在這邊多久？比起照顧她，我更願意對付感染體。”渡邊輕輕哼了一聲，他的嘴角弧度極小地揚了起來，眼神中的審視也變成了溫和與柔軟，“你走得倒是幹脆，爛攤子都得我收拾。遺忘者的防線被你引來的那批感染體打亂了，一周前才重建好。你讓灰鴉帶來的那點物資不夠彌補遺忘者的損失，想道歉，就親自過來。”

“你這是在向我抱怨？當心被你的手下聽見，他們再以為見了鬼。”你搖頭笑了一聲，你招出虛擬鍵盤，飛快地在上面敲了幾下，“查收。我把外出同意書發給你了，議長和阿西莫夫簽署的。如果我的傷不覆發，預計一周後你就能見到我，我會多帶點物資和軍糧。”

渡邊飛快地在你傳過去的文件上掃了一眼，“灰鴉也會跟來，我就知道。說到灰鴉，他們怎麽不監督你去休息？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對病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就是這句話，這幾天我都要聽吐了。”你擡手揉了揉眉心，“行行好，渡邊，到時候別在裏的面前提起病人這個詞。昨天我讓他當助理，他嘮叨了我一整天。庫洛姆最近也經常來串門，他們倆往我面前一站，不用說話，光是眼神就快把我嚇哭了。”

“哭至少說明你反省過了，可你連反省都沒有。而且他們不會嚇你，”渡邊語氣恢覆了嚴肅，“只有你嚇我們的份兒。至於你的囑托，你想多了，就算我想教訓你，你的隊員也不會讓我這麽做。特別是在發生了這件事之後，他們只會把你保護得更好。”

“我倒是覺得他們更喜歡打架了。那天麗芙穿著仰光的機體進來給我送文件的時候，我在她的機體裙擺上看到了紅色的循環液，噴射狀的。”你擡起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那天見到的噴射狀曲線，“仰光啊，輔助型，又不是近戰，她是怎麽沾上這樣的循環液的？阿西莫夫已經很隱晦地讓我勸他們動靜小點了，可是每次我問起這件事，他們都糊弄我。”

“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嗯？”你瞇起眼睛，嘴角的笑容有些詭異，“你說什麽，渡邊？”

“……沒什麽。這是你的選擇，我無權插手。”渡邊眼神有些覆雜，“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既然你選擇這麽做，就要學會……控制。”

你帶著依舊詭異的笑容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算了，我言止於此，剩下的你都明白。”渡邊閉眼輕嘆一聲，“你的腿怎麽樣？到時候用不用我去接你？”

“覆健還算順利，但是太慢了。我找阿西莫夫做了外骨骼，這幾天已經適應了。我得快點站起來。”你拿起一本黑色的筆記翻開看了看，上面寫了一串名字，最上面的兩個已經被畫了勾，“你既然知道我的腿有問題，那其他的事就應該也從議長那兒聽說了吧？貝拉米已經廢了，加西亞也死了，那些人要是想知道藥物相關的內容，就必須撬開我的嘴。好消息是，他們不會對我動粗。”

“看來你那個時候不是隨口一說。”渡邊略帶寒意地哼了一聲，你剎那間隔著屏幕感受到了斬魂者的鋒芒，“你以前有個朋友叫貝拉米，他和我的包紮手法一樣。這句話是你留給我的線索嗎？還是純粹為了混淆視聽，不讓我相信空中花園傳來的影像？‘人類都是這樣的，你深有體會’，這就是你想向我傳達的內容？”

“我後悔告訴你了，你不是也發現我當時前後態度的變化了嗎？”你扒開筆蓋在筆記本上第三個名字的後面寫了什麽，然後擡頭朝渡邊笑了笑，“我本來想向你求救，沒準你能成為我叛逃路上的第二個隊友呢？可是你和空中花園並不是完全沒有聯系，你和議長有暗中的通訊頻道，我不能冒險把你扯進來。”

渡邊聞言挑了挑眉，卻不說話，只是看著你。

“尼科拉司令確實聯系了你。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在我抵達之前就看到那段影像了吧？”你合上筆記本，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說實話，我很高興，渡邊。當時決定去綠洲找你其實是一步險棋，倒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萬一這個環節出現差錯，不僅會害你倒黴，我的計劃也會整個泡湯。還好我成功了，你也收留並照顧了七實。你是在什麽時候猜出我的計劃的？”

“……一切結束之後。”渡邊語氣聽起來有些……不甘心？他的影像晃動了一下，看起來像是握拳往桌上砸了一下，“我的情報太少了。哈桑有意不讓我知道他的計劃，他之所以傳那段影像給我，就是為了引起我對你的懷疑，好讓你無法向遺忘者尋求幫助。”

“他的計劃？得了吧，他的計劃比你想象的要覆雜多了。”你捏著筆在指間來回轉動，“貝拉米最後那封郵件與其說是暗示，不如說是給我扔了個炸彈。議長至少在四年前就開始註意貝拉米一家了，我早就走進了他的計劃。當時我的老師一直說有位大人物十分關註我，你覺得會是誰？所以我才不喜歡和那些搞政治和戰術的打交道。我之前跟麗芙說議長拿我當餌釣魚，可不止是說叛逃這一件事。”

渡邊慢慢皺起了眉，“……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窮山惡水，你就直接說吧。我把自己的命放進去賭，議長又何嘗不是呢？什麽樣的上司，就有什麽樣的下屬。”你笑了笑，正準備繼續調侃幾句，就聽到走廊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你立刻將筆記本收回抽屜，迅速說了一句“來人了，一周後見”就掛斷了通訊。遠在地球的遺忘者首領再次握拳往桌子上砸了一下。

辦公室的大門打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同時響起的還有熟悉的說教聲：“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還不睡？身體見好了是嗎？”

“裏哥，你來給我送宵夜嗎？”你一邊轉筆一邊沖裏露出一個微笑，“我想吃小火鍋。”

“沒有火鍋。未來半年內你不能碰任何刺激性食物，除非你想再回床上躺著。”裏走到你面前，三兩下將鋪在桌面上的文件整理好，放進了桌角的文件夾裏，並且用一個眼神止住了你想要狡辯的舉動，“麗芙說議長告訴過你，這些文件可以明天再交。現在，回去睡覺。或者你想讓我去突擊鷹的基地把庫洛姆叫來嗎？”

“別別別，他一定睡了，打擾人家多不好啊。”你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腿部外骨骼磕在桌邊發出清脆的聲音，“我這就去休息。可你知道，我習慣晚睡，現在還不到一點，我就算躺下也睡不著。”

“你想聽我講睡前故事？”

“這倒不用，你把之前沒收的小說還給我吧。”你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厚度，“這麽厚的書，我才看了不到一半。就連在地球逃命的時候，我也對它念念不忘。除了你們，我最想的就是這本書了。”

“不行。”裏果不其然地拒絕了你，“現在立刻去睡覺。我的數據庫裏有不少睡前故事，如果你睡不著，我可以站在你床邊一直講，構造體不需要休息。”

“不用站著，我房間裏又不是沒有沙發，實在不行你可以一起來床上，我床還是蠻大的。”

裏挑眉看你一眼，“看來你確實不困。兩個人講故事總比一個人講有意思，我這就聯絡庫洛姆，順便把密碼的事也說清……”

“裏哥裏哥！”你急忙握住裏的手腕，制止他發送通訊的動作，“我睡，我這就睡。不過你什麽時候和庫洛姆關系這麽好了，你們不是經常打架嗎？”

“訓練室不打架還能做什麽？”裏朝你反問道。

……有道理。你點了點頭，和裏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話說你怎麽知道我還沒回去休息？你該不會一直在臥室等我吧？”

“你的腦子睡傻了嗎？我就是再毀一間訓練室也不會在你臥室等你！”

2.

……

告別了那位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官員，你從會議室走出來。轉過走廊拐角時，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巧合的是，對方也看到了你，並且向你揮手跑了過來，“指揮官！”

“神威。”你接受了神威的擁抱，你一只手拿著文件，所以只能用另一只手回抱神威，“剛出任務回來？任務順利嗎，有沒有受傷？”

“放心吧指揮官，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敵人也都不堪一擊。”神威朝你身後看了看，“灰鴉的基地不在這邊啊，指揮官，你剛才去哪兒了？”

“見了一個人。”你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我本來應該更早一點見他，可惜……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是誰啊？指揮官，你看起來有點不開心，你是不是不想見那個人？”神威按著你的肩膀低頭看了看你，“啊，看到黑眼圈了。指揮官你居然還敢熬夜？裏哥不會生氣嗎？”

“我早上已經被他訓過一頓了。”你頗為無奈地笑了笑，“其實也不是不想見，只是和他說話太費腦子了。你想知道的話，答應我要保密哦？”

“嗯嗯！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就算是隊長也不告訴。”神威拉著你的手走到無人的角落，他站在你面前遮住了你的視線，這姿勢看起來像是你被神威堵在了墻角。

“確實不能告訴他。”你點了點頭，“我見的是史密斯政務官。”

“是隊長的……”神威一楞，隨即他猛地一推你的肩膀，將你摁在了墻上，“指揮官！你們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嗎？可是隊長最近都在地球出任務，你們是怎麽談這件事的？所以……所以你才不讓我把這件事告訴隊長嗎？指揮官，你……你怎麽能這樣，你不要我了嗎？”

“……？”你楞楞地看著神威慢慢逼近，高大的身影將你完全籠罩在陰影裏，“什麽地步？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不要你？我和政務官說的是那個誰的事啊。”

“那個誰？”

“就是那個誰，”你抿了抿嘴，然後突然拽住神威的手腕，“正好，你現在沒事對吧？陪我走一趟，我們去見一個人。”

“嗯？嗯，好啊，我們走吧！”

……

你和神威走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拐角，走廊上的人越來越少，空氣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一路上你和神威誰也沒有說話。你們停在一扇白色的大門前，門上的電子眼掃描了你和神威的影像，又檢測了你和神威的編碼，這才開放權限，緩緩打開了大門。

這是一扇十分厚重的門，看起來像舊時代的金庫大門一樣。你和神威都走進來之後，大門在你們身後合上。面前是一段白到有些刺眼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扇門，門的右下角還有一扇小門的輪廓。

“都到這裏了，你也該知道我想讓你做什麽了吧。”你側頭看向神威。

神威不解地看著你，“指揮官？你在說什麽？”

“真稀奇，你也會這麽叫我嗎？”你抱著文件，盯著神威的眼睛輕輕笑了一聲，“阿西莫夫不允許我使用意識鏈接，但我不會因此變成傻子，所以你不用這樣，沒必要。”

“指揮官？”神威歪了歪頭，“你怎麽了？什麽叫變成傻子？”

“行了，別演了。你就當是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對你說聲謝謝。當面對你本人說。”你眼中的笑意忽然變得有些詭異，“……卡穆。”

對面的人聞言身體短暫地一僵，隨後他向後往墻壁上一靠，略帶嘲諷地對你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點本事。”

“一路上都沒說話，神威可不會這麽安靜。而且我以前就說過，你在切換意識的時候，”你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這裏會有感覺。”

卡穆對你的話嗤之以鼻，他側頭看向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他們真是這麽做的，我還以為只是裝裝樣子。那種瘋子，不應該用鐵鏈拴起來嗎？”

“註意點，卡老師。貝拉米曾經是我的朋友。”你眼中詭異的笑意依舊沒有褪去。

“朋友？”卡穆嘲弄地看你一眼，“那你沖進去救他，我給你開路。沒準那家夥一看到你就恢覆神智了，現在的你正好和他一起開創未來。”

“你也聽到了，我說的是‘曾經’。”你瞇起眼笑了笑，“還是先說正事吧。謝謝你，卡穆，之前在地球上我和神威對峙的時候你沒有出來，神威被科學理事會堵門的時候也是你救了他。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逸。”

“你管這叫安逸？神威有句話說的沒錯，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卡穆冷哼一聲，“還有呢？你不是早就想來這兒探望老朋友嗎，幹嗎等到現在？”

“議長規定我必須有構造體陪同才能進來。這段時間神威一直在外面出任務，其他人的話，”你慢慢睜開眼，熟悉的黑暗與詭譎在你眼中慢慢轉動，“就算我說動了他們，他們也不會讓我接近那扇門。對他們來說，貝拉米太危險了。”

卡穆冷冷地盯著你，“這麽好的演技，當指揮官真是可惜了。怎麽，你想說，貝拉米其實並不危險，因為他沒有你危險？”

“不，怎麽會呢。貝拉米那麽危險，就算是我也不想見他。”你靠在另一側墻壁上笑了笑，“我已經不需要見貝拉米了。監控只在門外，門內這段距離是沒有監控的，所以我需要一段神威和我一起進來的影像，以及一個讓我站在這裏和你對話的機會。”

“……那麽，你想和我說什麽？”卡穆盯著你，“如果只是感謝的話，你已經說完了。難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嗎？”

“我想和卡老師的意識說幾句話，這算是秘密嗎？”你慢慢笑著說道，“不用這麽警惕，卡穆。我不會傷害神威，也不會傷害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你在神威的意識海裏看到了一切，對嗎？你知道我在做什麽。之前我想見貝拉米，就是因為還無法完美地控制‘它’，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可你現在的狀態不像是完美控制了那個東西。”卡穆語氣中的□□味逐漸變濃。

“如果我不這麽說，你是不會相信我的。從結果來看，這沒有什麽不好。”你慢慢地閉上了眼，“對我來說，你們不僅是珍寶，還是家人。我不會讓‘它’傷害你們，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貝拉米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逐一去見貝拉米的那些支持者？我得確認他們之中不會再有瘋子。”

“如果有呢？”卡穆問。

“沒有。”你盯著卡穆，你眼神中的黑暗漸漸被冰冷的偏執與瘋狂取代，“沒有這樣的人，卡穆。在我和你們的未來裏，不會有這樣的人。”

“你發誓？”卡穆嘲弄地說。

“我保證。”你看著卡穆的眼睛。

卡穆靠在墻上盯著你，你也面帶微笑地和他對視。終於，卡穆低下頭，冷哼了一聲，“如果你想打歪主意，我就扭斷你的脖子。在此之前，暫且相信你，灰鴉的瘋子。”

你瞇起眼睛笑了笑，“這名字可不太好聽啊。”

“嗯？什麽名字？”對面的人擡起頭，滿臉不解地看向你，然後三兩步走到你面前，“指揮官，剛才是不是卡穆出來了？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別擔心，神威，他什麽也沒做。就像以前一樣，我們只是約了下周的囚籠。”你擡起手摸了摸神威的頭發，剛才的黑暗與詭譎早已從你眼中消失。

“這裏是什麽地方？是……關押那個人的？”神威看到走廊盡頭的小門後立刻驚訝地看向了你，在得到你的點頭後，他立刻拉起你的手，轉身走向了大門，“不行不行！我和裏哥他們約好了，不管指揮官怎麽說，我們都不會答應帶你來這裏！快快，我們快回去！”

“可是來都來了，反正也見不到面，走過去總可以吧？”

“不行不行！指揮官快跟我回去，難得隊長不在，我們該回去打游戲了！”

3.

……

你又回到了那個夢。不同於上次，這次夢境的地點不是畢業典禮的禮堂，而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你和另一個人面對面站著。它有著和你一模一樣的五官，只不過它的身體籠罩在黑色的影子裏。在整片白色的空間裏，唯獨它是黑色的，隨時隨刻都面臨被白色吞噬的危險。

“坐吧，這是我的夢，別客氣。”你打了個響指，它身後隨即出現一把椅子。可它沒有動，你只好自己坐下，又變出一支筆放在手裏轉著。

“為什麽不去見貝拉米？”它問，“你不是想消滅我嗎？”

“本來是這樣，但我後來想到，你還有點用。”你說，“你是我意識裏的一部分，只不過是被貝拉米的藥激活了。我之所以想見貝拉米，就是為了詢問消滅你的辦法。但是現在我有更好的想法。我已經控制住了你，你不會再失控了。”

“控制？”它輕輕地重覆，“你已經控制了我嗎？不止是卡穆，渡邊也看出來了。你現在……就像□□一樣危險。”

你笑了一聲，“知道你為什麽會誕生嗎？你是在我進入空中花園後才誕生的，在這點上，你得感謝我的構造體們。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你。”

“……”它沈默。

“你想過以後嗎？如果哪天帕彌什病毒被消滅了，構造體們會怎麽樣？人類會怎麽處理他們？報廢，還是意識銷毀？說白了，雖然他們是我的家人，但人類只當他們是工具。當工具不再被需要的時候，他們唯一的歸宿就是被遺棄。”你眼神逐漸冰冷，“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但如果我一直都是‘空中花園的指揮官’和‘人類的領袖’，我就無法改變這種結局。正因如此，我需要另一種思考方式。新的思考方式必須建立在構造體們未來不會被銷毀的基礎上，而你，就是我的另一種思考方式。”

“我是你對構造體的愛，對嗎？”它問，“這種愛太不堪了，所以必須隱藏在黑暗裏，這就是一直想要消滅我的理由？”

“不。”你面無表情地說，“這種愛絕對不是不堪的。誰也沒有規定人類不能和構造體產生這樣的聯系，提法和她的指揮官只是個例，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我的構造體身上。在清除他們身邊的一切威脅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死掉……無論用什麽方法，也無論變成什麽樣子。”

“你一個人做不到的。”它說。

“我並不是孤軍奮戰。”你揚起了嘴角，“他們不止是我的構造體，也是你的構造體。我不會讓不幸發生在我的構造體身上，你也不會讓不幸發生在你的構造體身上。”

它靜靜地看著你，你向它伸出了手。

“他們，是‘我們’的家人。”

4.

……

“指揮官？您已經醒了嗎，現在時間還早，您可以多睡一會兒。”

“我得盡快回歸上班時間。新機體怎麽樣，露西亞？已經做過測試了嗎？”

“是的，指揮官。新機體的爆發力很強，結合冰屬性的能力，就算是面對兩名裝甲型也不會落入下風。”

“裝甲型？阿西莫夫給測試木樁輸入了裝甲型的數據嗎，第一次測試就打兩個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算了，你對新機體滿意就行。”

“是，指揮官。那麽今天，將由露西亞輔佐您完成工作。”

“嗯，辛苦你了。”

你將寫好的文件交給露西亞。露西亞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你聽到意識裏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

“但是……拯救我們的，也正是他們，不是嗎？”

“他們保護世界，我們保護他們。”

5.

灰鴉小隊的指揮官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沒有任何人知道。

黑暗並沒有消失，它只是出於一個共同的目標而與光明統一了戰線。

——並不是“控制”，而是“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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