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叛逃（0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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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抓到你了，連續幾晚闖進醫務室的犯人。”
“……？！貝拉米？你不是睡著了嗎，我在外面確認了好幾遍才進來，你……你在裝睡？”
“噓，小聲點。外面有人執勤，如果被發現，你就又要被趕走了。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我想你應該和我一樣珍惜這次機會吧？”
“……我來給你送這幾天的筆記。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這就走，你趕緊休息吧，就當我沒來過。”
“誰說我不想見你？這些天我最想見的就是你了。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吧，好歹我們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你該不會狠心到拒絕朋友的邀請吧？”
“貝拉米，你需要休息，而且萬一我被發現了……你又會因為我而受到波及。”
“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難道忍心拒絕一個臥病在床的老朋友嗎？我知道你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你就答應我吧。”
“……好，但是如果你累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立刻離開。”
……
“原來這幾天已經開始準備意識鏈接的配適了啊，按這個進度，月底應該就能正式投入訓練了。你已經進過艙體了嗎？感覺怎麽樣，測試結果怎麽說？”
“配適度很好，進入艙體……感覺像在做夢一樣，醒來也沒什麽排斥反應。對比其他人，測試結果算是好的。”
“其他人是什麽反應？最近醫務室擡進來幾個，該不會是從艙體裏擡出來的吧？我看他們臉色都不怎麽樣。”
“應該是。班裏不少人從艙體出來後發生了嘔吐和暈眩，少數幾個直接失去了意識。應該只是初期不適應，慢慢來就好了。”
“還有其他反應嗎？”
“其他？你是說加西亞嗎，她做得很好，只是有幾次暈眩。”
“不，我是說你。你這次又做得這麽出色，老師和教官是怎麽說的？其他學員一定也很羨慕你吧。”
“……”
……
“原來如此。不用在意他們的看法，不要被他們影響，畢業之後，一切自然就會見分曉。”
“……可是你之所以躺在醫務室不能去上課，確實有我的原因。我一直都很愧疚，如果當時我及時推開你就好了。”
“我沒有怪你，■■■■■。事件的受害人都沒說什麽，那些旁觀者有什麽資格發表評論。你確實刺傷了我，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刀劍無眼，對嗎？我原諒你，別自責了。”
“可是那天我記得……”
“我知道最近有傳言說你是故意的，但那都是謠傳，我不會相信。你的刀確實損傷了我的神經，但那不是你的本意，對嗎？別被流言蜚語影響。”
“不是這樣的！貝拉米，我當時真的記得……我……”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我很抱歉，貝拉米，還有……謝謝你沒有怪我。”
……
“放棄格鬥測試？可這是總評的一部分，放棄這部分得分，你的總評怎麽辦？而且格鬥術不是你的強項嗎，你知道的，高層一直很欣賞你的格鬥能力。”
“沒關系，我會用其他項目的成績彌補這一欄的空缺，還請您批準我的申請。”
“學員■■■■■，我有必要提醒你，雖然你的戰力綜合系數居於首位，但其他人各項成績也不差。你一直是高層重點關註的對象，這次學期總評，學校希望你能重視。你的格鬥課程非常出色，教官給你打了幾乎滿分，唯一能和你在這方面競爭的貝拉米也放棄了測試資格，這對你來說是天大的機會，學校希望你能為了自己今後的發展多加考慮。”
“……長官，您和其他高層都認為貝拉米和我同是競爭第一的熱門人選嗎？”
“你和貝拉米的各項成績都十分出色，堪稱天才，我們十分慶幸能發現你們這兩個好苗子。當然，說實話，你的格鬥能力要比貝拉米優秀一些。”
“那麽，您和其他高層也認為貝拉米的棄權……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機會嗎？”
“確實是個機會，但其實和‘天’沒什麽關系。這件事更多在於‘人為’，對嗎，學員■■■■■？”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學校有意推薦你成為首席。作為你的老師，我也對你寄予厚望。我們都在幫助你，■■■■■，就算是為了你自己，你也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嗎？”
“……是，長官。”
“很好，那我就幫你把格鬥測試報上去了。申請武器還是你最擅長的軍刀，沒問題吧？打起精神，去拿個滿分回來。”
“請等一下，長官，這次我想換一種武器。”
“為什麽？雖然其他武器你也用得不錯，但軍刀是你最熟悉的，你以前的格鬥訓練不都是用軍刀嗎？我可警告你啊，別拿總評開玩笑。”
“槍械我也很擅長。請您相信我，長官，就算不用軍刀……我也可以取回勝利。”
……
1.
雨勢依舊很大，絲毫沒有要減小的趨勢。超量的雨水將土壤浸透，踩在上面有種踩進沼澤的錯覺。
泥水已經漫到了你的腳面，並且你感覺自己依舊在下陷。這種感覺十分難受，仿佛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吞噬，只要一張嘴呼救，骯臟的爛泥就會和渾濁的泥湯一起灌進嘴裏。按理說你應該立刻走到安全的地方，但你沒有這麽做。
反正已經深陷其中了，與其思考怎麽脫身，不如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
承重墻在避難所的邊緣，外面就是傾盆的暴雨。你一直站在承重墻後面，冰冷的雨水無時無刻不被風吹到你的襯衫上，你的後背早就濕透了。失血過多再加上長時間暴露於低溫之中，你的嘴唇已經被凍得沒有了血色，下肢和肩膀越來越麻木，你甚至害怕自己會像一具雕像一樣倒在地上。
七實跑回來時就想站到你身邊，但卻被你不著痕跡地推到了斜前方。
就算構造體不會因為被雨水打濕而進水報廢，你也不願意讓七實站在雨裏。讓一個心理年齡十四歲、身高剛到你胸口並且擁有可愛笑容的女孩陪你一起淋雨這種事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做不出來。
庫洛姆、神威和加西亞站在你對面二十米開外的位置。在這個並不是十分寬闊的避難所裏，他們的位置已經算是位於正中了，不管是什麽方向什麽力道的風都無法把雨水吹到他們身上。他們渾身的幹燥整潔與你渾身濕漉漉的狼狽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你將視線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如果是以往，神威一定會跑過來問你這是不是什麽淋雨挑戰，然後沖進雨裏跑幾圈向你宣告他的挑戰成功；庫洛姆則會立刻把你拉到既淋不到雨又十分溫暖的地方，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你人類淋雨可能導致的種種後果。
可惜，那些行為都是專屬於灰鴉小隊指揮官的，留給通緝犯JA-02的只有大劍和鐮刀的混合超度。
你在心裏嘆息一聲，然後在對面三人的註視下給□□換了新的彈匣，借機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你輕輕呼出一口氣，就在剛才，你已經換上了最後一只彈匣。
現在的情況對你十分不利。至於具體有多不利，如果你現在的情況被其他指揮官當作案例分析，那麽不用想都知道，九成指揮官都會建議你直接投降。
神威在剛才的戰鬥中損失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體力，相比之下，七實只損失了大概四分之一的體力。而且神威的戰意非常低，就算現在庫洛姆來了，神威看起來也還是有些魂不守舍——拜你的迎面一槍和那句“鎮壓他”所賜。卡穆直到現在都沒有上線，你基本上可以確定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神威和卡穆不會對你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盡管如此，你依舊從對面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庫洛姆。
準確地說，是目睹了你下令攻擊神威的庫洛姆。
庫洛姆帶給你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你甚至感覺到了隱隱的窒息感。
盡管庫洛姆現在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距離你二十米開外的位置，就算他突然沖過來，你也有足夠的時間給他迎面來上幾槍，然後躲到承重墻後面，等他沖過來的時候再放幾次冷槍，但你依然有一種脖子周圍陣陣發涼的感覺。
雖然剛才庫洛姆說是來奉命緝拿目標的，但你毫不懷疑他只要一有機會，就會用那把巨大的鐮刀割掉你的腦袋。
這麽說可能有些不恰當，但比起現在的庫洛姆，你更願意出去打打武藏玖型和吊人。這種情況下如果派七實出去迎戰庫洛姆，那基本上等同於放棄七實讓她去殿後，你絕對不會這麽做。你雖然是通緝犯，但你還沒有泯滅人性到這個地步。
你慢慢舉起了槍，向庫洛姆問道：“你也是來帶我回去的？”
“是。”庫洛姆說。
“看來你不知道我剛才對神威說了什麽。”你一邊說話一邊註意庫洛姆的表情，但很不幸，你唯一的一只眼睛已經看不到那麽遠的距離了，於是你只好露出一個毫無誠意的笑容來掩飾這份尷尬，“我不會和任何人回去。想帶走我也行，除非用硬手段，但是……”
“但是七實不會讓我這麽做，對嗎。”庫洛姆適時地打斷並且接過了你的話。
你的臉色隨即黑了下去。
從相識到現在，你從未見過庫洛姆打斷別人說話。就算是面對磕磕巴巴面紅耳赤地向他詢問識別碼的年輕姑娘，他也能富有修養地聽對方說完，然後彬彬有禮地拒絕人家。你想不到能支撐他打斷別人說話的理由，此時你的大腦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他生氣了，非常非常生氣，所以不準備聽你繼續廢話。
也對，如果你看到有人下令攻擊灰鴉小隊，你也會非常生氣，並且你不會像庫洛姆這麽沈得住氣，你會直接給那個人的腦門來上一槍。
“看來你都聽到了。”你對庫洛姆說。你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臨近崩潰，所以你必須更加準確地控制語氣，絕對不能讓對面三人聽出不對勁，“你既然叫我JA-02，那就應該已經做好選擇了。怎麽，還不動手制服我嗎？”
如何激怒庫洛姆？當著他的面欺負他的隊員。這你當然知道。
你曾和突擊鷹小隊簽訂臨時合作協議，在無數次的共同作戰中，你早就摸清了庫洛姆的軟肋：作為隊長，他十分珍惜隊員，甚至可以為了隊員反駁上司，這也正是你敬重他的理由之一。
明知庫洛姆就在附近，你還故意在他快要趕到的時候用“鎮壓他”這三個字來下令攻擊神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做法無異於自尋死路，但你還是這麽做了。
你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激怒庫洛姆。
這起事件從頭到尾都發生得莫名其妙，就連你這個當事人都給不出定論。你現在的情報嚴重不足，站在你這邊的也只有七實一個，可七實只能為你提供安全保障，在制定戰術和逃跑路線上，你始終都是孤立無援。因此你只能相信自己的計劃，在無法從外界獲得任何幫助的情況下，你只能孤註一擲。
事實上，自從離開空中花園，你就在心裏擬定了好幾種計劃，可現實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將你的計劃打亂，逼得你不得不臨時改變方案。神威的出現其實對你的計劃並沒有多大影響，剛才的戰況很明顯是七實占據上風。但是當你意識到自己無法在庫洛姆趕到前結束戰鬥並且脫身時，你立刻改變了計劃：
庫洛姆向來心思縝密，你沒把握騙過他，所以你必須盡你所能地激怒他，並且寄希望於他能被怒火暫時壓過理智。
你必須趕在庫洛姆意識到你的真正想法並且說出來之前堵上他的嘴。你需要確保你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為此你不惜一切。
……就算讓這些曾經和你並肩作戰的構造體一一失望，甚至與你刀劍相向也無所謂。
“……”
面對虛弱到連說話的聲音都開始發抖的你，庫洛姆選擇了以沈默作為回答。他站在原地似乎正思考著什麽。盡管七實時不時地蹦到你的面前，但他的視線裏一直都只有你。
同時，你也在盯著庫洛姆。
庫洛姆不是善於隱藏和偽裝自己的人，所以你敢肯定現在他的眼睛一定已經出賣了他並且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感情。可你現在看不清他的眼睛，你甚至連站在他旁邊的加西亞是不是還掛著那嘲諷的笑容都看不清。
必須主動出擊，你想。
庫洛姆和神威不同，同樣是面對你的沈默，神威選擇的是用和以前一樣的語氣開口勸你回去，這樣做的後果是他現在被你打懵了；而庫洛姆則選擇了以沈默應對沈默，他也許已經掃描出你現在視力嚴重受損的身體狀況了，他知道你現在表面上裝得有多鎮定，實際上心裏就有多慌，所以他選擇用沈默應對你，好讓你看清局勢，然後自己主動投降，交代……
……不，不對。
不對勁，有哪裏出了問題。
庫洛姆的反應不對勁。
你慢慢擡起手臂，依靠模糊的視線將槍口對準了庫洛姆。你不知道自己瞄準的是他的頭部還是胸口，畢竟現在他在你眼中只是一塊模糊的白色。
庫洛姆對待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絕對不亞於你，甚至可以說是在你之上。你的逮捕令是九小時前發布的，但在那之前呢？庫洛姆是否在那之前還收到了其他命令？你不知道空中花園到底在搞什麽名堂，你只知道兩件事：一是庫洛姆的反應有問題，二是庫洛姆作為突擊鷹的隊長擁有部分高級權限，而這部分權限在特殊情況下高於你的指揮官權限。
你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兩件事都說明，你那點所剩無幾的腦細胞又不得不轉動起來了。
你在學校時雖然一門心思撲在學習和訓練上，但你也聽說過那位宛如傳說般善於創造奇跡的學長的名字——此處奇跡特指績點，由那位學長創下的猶如鬼神般接近滿值的績點曾經一度是你奮鬥並想要超越的目標。
那位學長的資料在學校裏屬於秘密檔案，普通學員無權查閱，所以你在連續兩年獲得學期總評第一之後，動用唯一能對你開放的那點權限調查了當年的總評成績。
傳說不愧是傳說。那位學長在作戰方案的制定方面實在是太優秀了，那份答卷從頭到尾都無比縝密，處處都透露著嚴謹，將作戰中可能出現的每一點損失、每一種可能都計算了進去，就算被寫進教材當成案例都沒有問題——雖然那份答卷上的試題比起作戰方案更像是間諜工作中的情報交換。
當時的你心高氣傲，但你就算吹毛求疵也從中找不到半點破綻。哪怕是幾年後畢了業，你也還是無法做出比那份答卷更加完美的方案。
而那位學長就是現在的庫洛姆。
雖然過程中經歷了許多異變，但能力不會騙人。那份強大到令人感到恐懼的謀無遺策和深謀遠慮被庫洛姆沿用至今，並且或許是長時間擔任隊長的緣故，他變得更加理智、冷靜、善於分析。如果是現在的庫洛姆，一定可以寫出比當年那份答卷還要令你感到震撼的內容。
庫洛姆，這樣一位優秀的前輩、你曾經當作奮鬥目標的前輩，現在就站在你面前。
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思考，他所做的一切必定都有理由。他不是一般的敵人，這就意味著你絕不能用一般手段去對付他。
想到這裏，你的大腦迅速冷靜下來，臨近崩潰的精神似乎也終於歸於穩定。你終於可以正常地、冷靜地、有邏輯地思考了。
庫洛姆的反常在於他打斷你說話的舉動和大段大段詭異的沈默。如果他真的氣憤於你竟會下令攻擊神威，以你對他的了解，他應該會冷靜地質問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出種種反常的舉動。同時，如果他不僅是氣憤於你對神威下手，還氣憤於你刺殺了哈桑議長，那麽他的舉動應該會是……
如果庫洛姆氣憤於你刺殺了哈桑議長，他會怎麽做？
你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是啊，如果庫洛姆看到逮捕令後氣憤於……
等等，氣憤？
庫洛姆會因此而感到氣憤嗎？他難道不應該像渡邊和神威一樣先質問你這封逮捕令的真假，然後再做出決定嗎？就連渡邊那樣閱歷豐富的人都選擇了安撫你和引導你進行回憶，庫洛姆沒理由略過這一步。
你皺皺眉，槍口試著瞄準庫洛姆的眉心。
渡邊和神威的反應都和你計劃中的一樣，但是唯獨庫洛姆出了問題。他一上來就叫你JA-02，那語氣十分篤定，就好像他親眼目睹了你刺殺哈桑議長一樣。他的表現太果斷了，簡直像是那些普通的沒有智能的機械體：他似乎在沒見到你之前就將你判斷為了敵人，然後一見面就準備執行逮捕命令。可是為什麽？他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
……
親眼看到了你刺殺議長的現場？
……不會吧？應該不會吧？當時的監控不是已經都被黑掉了嗎，而且你在走廊上也沒有看到庫洛姆，你確定當時的走廊上連半個人都沒有。但是加西亞說過，議長辦公室有另外一套監控系統，萬一庫洛姆動用高級權限調查了當時的監控，那他不就正好看到……
……
等等，當時的走廊上半個人都沒有？
你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不，比起忽然想到，那感覺更像是更加確定了什麽。那想法其實早就在你的心裏紮根了，它產生得很早，甚至在這次叛逃之前，你就已經產生了這個想法，你只是缺少證據，所以無法證明這個想法是否正確，自然也就不敢放手去投入實踐。而現在正是這個想法得到印證的時候，你必須……
“噗！咳咳——”
你的大腦越轉越快，就在你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即將燒起來的時候，一陣劇烈的嘔吐感突然從胃裏直沖胸口。你下意識地捂住嘴，但深色的血液依舊從你口中湧出。喉嚨裏傳來異樣的粘稠感，你低下頭咳嗽幾聲，不斷有深色的血液濺到地上。
你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帕彌什病毒？可你一直都嚴格掐算時間註射血清，怎麽會感染病毒？總不會是研發部的血清註水了吧？
但是不得不說，這口血吐出來之後感覺舒服多了。雖然全身發熱的酸痛感和傷口的麻痹感依舊存在，但堵在你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消失了。之前所有的那些疑問雖然沒有全部解決，但至少此時，你已經看清了一小部分的事實。
“信任”。
你信任庫洛姆嗎？
你是否認為現在的你值得庫洛姆信任？
……
你再次變更了計劃，並且在心裏做出了選擇。
餘光瞥到對面的庫洛姆和神威有了動作，似乎是想要接近。你眼疾手快，立刻一槍打在他倆面前的地面上，雖然距離出現了偏差，但總算是制止了他們的移動。你舉著槍，另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滿嘴的鮮血，然後拿出最後一支血清給自己打了進去。
就這麽做吧。你輕輕揚起嘴角。早就沒什麽計劃可言了，計劃趕不上變化，不是嗎？
“指揮官，跟我們回去吧！你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看到你突然開始不斷地吐血，神威語氣焦急得仿佛隨時能哭出來，“再拖下去，就算是醫療隊也無力回天了。指揮官，我不想你出事。”
你兩只手舉著槍，槍口移動，瞄準了神威和庫洛姆。你沒有立刻回答，剛咳出了那麽多血，你知道自己現在的嗓音一定非常沙啞。你吞咽口水潤了潤嗓子，然後說道：“你從哪裏看出的無力回天？我帶的血清足夠用了。”
“據研發部匯報，失竊的血清只有五支。從灰鴉小隊抵達地球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個小時，根據時間推算，剛才那是最後一支血清。”庫洛姆語氣冷靜，哪怕是被你的槍口指著，他也沒有露出半點情緒的波動，“JA-02，你已經沒有任何補給，拖延時間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你冷笑一聲，“那我也不回去。才十個小時就被抓回去，這也太丟人了。”
神威一楞，“指揮官，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不肯回去的原因嗎？這好歹是一次叛逃，如果只逃了十個小時就被抓回去，我豈不是成了史上最丟人的逃犯？”你側頭吐出一口黑血，然後迅速平移槍口，毫不遲疑地一槍打在加西亞面前的地面上，“離那把槍遠點，加西亞，當心我打爆你的腦袋。”
“指揮官……”神威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你，他不理解為什麽你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一樣，“你怎麽了，你在說什麽啊？”
你露出一個充滿反派感的笑容，“神威，你真該向你的隊長多學學。十個小時，他算得多準啊，不是嗎？”
神威還想說些什麽，但庫洛姆制止了他。庫洛姆向前邁了一步，縮短距離的同時也將神威擋在身後，他直視你的槍口，似乎篤定了你不會開槍。
“我原本對這起事件保持懷疑，直到我調取了議長辦公室的錄像。在錄像裏，我看到你沖進議長的辦公室，一番爭吵之後，你將刀捅進了議長的胸口，然後倉皇逃離。”庫洛姆緩步向前行進，他直接忽視了黑洞洞的槍口，雙眼一直鎖定在你臉上。
你手指輕輕壓住扳機，語氣略帶威脅地說道：“你可以用鐮刀擋子彈嗎？如果不能，你最好現在就閉上嘴。雖然你是裝甲型，但子彈不長眼，萬一我手抖了呢。”
“指揮官……”神威依舊滿臉驚訝地看著你，但在他看到你的槍口的時候，那迎面一槍似乎又在眼前回放。他立刻看向庫洛姆，“隊長，你別過去！”
“不用擔心。”庫洛姆似乎是在安慰神威，可他雙眼依舊盯著你，他繼續向你走近，而你也依舊只是瞄準，並沒有開槍的意思。
“十分鐘後，你再次返回現場，你的身上多了一個腰包。你把自己偽裝成第一發現人。在發現議長被刺之後，你沒有呼救，而是跑出了辦公室，然後與灰鴉小隊一起前往地球。在那之後，空中花園就向所有部隊發布了逮捕令。”庫洛姆說，“包括突擊鷹，也包括灰鴉。”
“還有夜梟小隊。可惜他們剛才已經團滅了，真希望他們在出發前備份了意識。”你視線飛快地瞥向庫洛姆身後的加西亞，“現在他們只剩一個光桿司令。”
“你騙灰鴉小隊說腰包裏是子彈，但實際上裏面裝的是你從研發部偷來的血清。”庫洛姆沒有理會你充滿惡意的語言，他已經將你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半，可他依舊沒有停下。他繼續向你接近，並且依舊盯著你的眼睛。
“看來這些都是第一手消息，是他們從通訊裝置裏告訴你的？”你用槍口指了指庫洛姆耳邊的通訊裝置，嘲諷地笑了笑說道：“真方便，不是嗎？如果能安裝即時影像傳回功能就更好了，他們還能看到你手刃我的現場。”
“我會向研發部轉達這個建議。”庫洛姆語氣很正經，看起來他又像以前一樣把你的信口胡說當真了。
此時庫洛姆與你之間的距離只剩五米左右。他再次擡起腳向前邁，然後……
砰！
你果斷地扣動了扳機。子彈從庫洛姆耳邊飛過，打在不遠處的金屬柱子上，在金屬表面打出一個小小的凹槽。
又來！又是迎面一槍！
神威面色一沈，他雙手握住大劍隨時準備沖上去。看到庫洛姆不為所動的樣子，神威焦急地喊了一聲：“隊長！”
“別擔心。”庫洛姆依舊是嘴上說著安慰神威的話，眼睛卻盯著你。可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打量你，那種視線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審視”和“掃描”。
“註意距離，庫洛姆。”你視線飛快地掃向庫洛姆的腳下，“你離得太近了。”
庫洛姆停下了腳步。以你們現在的距離，哪怕你的左眼已經開始由於酸痛而流出眼淚，你也可以看清庫洛姆的表情了。你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然後突然笑了出來。
嚴肅、一本正經、面無表情。你早該知道庫洛姆會是這個表情。他以往不是感情挺豐富的嗎？出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時他的演技優秀得像是個專業演員，可為什麽現在在你面前就只剩下了嚴肅這麽一個表情？
“如果我現在開槍，並且讓七實牽制你，你一定躲不開。”你將槍口移向庫洛姆的胸口，“不怕循環液染紅你的衣服嗎？白色被染臟還挺可惜的。”
“我此行是為了完成任務，將你帶回空中花園。”
庫洛姆依舊停在原地，但他現在已經離你很近了，如果他伸直手臂揮舞鐮刀，你甚至有可能被他勾過去。他所站的位置位於你與神威和加西亞視線的正中，他站在那裏，你看不到神威和加西亞，加西亞和神威也看不到你。
你挑眉看著庫洛姆，安心等待他的下文。
庫洛姆看著你，他短暫地閉了閉眼，然後說道：
“在其位，謀其職。我會盡我所能……JA-02。”
砰！
“七實！”
“來啦~這次是小鷹的隊長呀！”
庫洛姆和你幾乎是同時進入了戰鬥狀態。在他語落的那一刻，你就立刻向他扣動了扳機，並且迅速呼喚了七實。七實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沒有等你下達命令，在你的子彈射出槍膛的那一瞬間，七實就拎起電鋸沖了出去。
庫洛姆毫不意外地用鐮刀擋住了子彈。盡管是在這麽近的距離內正面接住一顆射速極高的子彈，但庫洛姆沒有被逼退半步。他順勢後撤一步向上挑起鐮刀，奇美拉-逆斷從他的頭頂上砸下，他輕而易舉地擋住了七實的進攻。緊接著庫洛姆舞動鐮刀，眨眼間將七實和她的電鋸一起從你身邊勾走。
庫洛姆和七實先後從視線中遠離，你借此機會迅速移動槍口對準了二十米開外的加西亞……
不！不是二十米，是十米！
註意到目標位置的變化，你的手指迅速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槍聲瞬間響起，但你的手指卻停留在了扳機前。
不是你開的槍，你沒來得及扣動扳機。
“……”
加西亞率先開槍了。她趁著庫洛姆擋住你視線的機會，迅速撿起槍走到了十米遠的位置——她右手受損，在只能使用左手的情況下，她必須縮短距離來保證命中率。加西亞沒有借機取你性命，空中花園需要活口，她只是瞄準了你的手腕。
“唔——！”
一道血光劃過，你的左手傳來骨骼碎裂般的痛苦。槍被打飛後遠遠地落在地上，你知道現在已經沒有機會撲過去拿槍再次進行攻擊了，在撲過去拿槍的這段距離中，加西亞足夠把半只彈匣裏的子彈都打進你的心臟。
可盡管如此，你依舊不打算放棄。
加西亞失控般地笑了起來，一擊得手的她心情十分愉悅。在看到你發出一聲哀鳴，痛苦地捂著手腕跪下去之後，這種愉悅的心情更是迅速膨脹，以至於她忘了隨時保持警惕——她的對手不是普通的人類指揮官，而是曾經在格鬥課上只用一把軍刀就撂倒了多名教官的當屆首席。
渡邊給你的那把軍刀一直都收在你左側腰間的刀套裏。你捂著手腕跪下去，正好掩飾了打開刀套的動作。雖然你一直認為軍刀更適合被拿在手裏正面作戰，但你現在的體能絕對做不到在加西亞察覺之前爆發跑出去十米。你借著膝蓋向前跪下去的動作，右手臂像鞭子一樣猛地甩了出去！
那把軍刀像黑色的閃電一樣，剎那間封鎖住了加西亞所有的笑聲！
得手了嗎？！
你擡頭朝加西亞看過去，但令你感到失望的是，你的飛刀並沒有刺中加西亞的胸口。在危難關頭，加西亞猛地向旁邊側身，才堪堪躲過了你的飛刀，可她胸前的那枚徽章卻被飛刀帶了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露出裏面黑色的電子零件，一點紅光從那塊小小的零件慢慢消失。
加西亞反應迅速，她惱羞成怒地朝你看過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握著槍，雖然依舊是左手，但現在你們之間的距離足夠加西亞在你的腦門上開個血窟窿。
“死吧！”
加西亞失控地大喊著，她的手指像痙攣一樣反覆扣動扳機，子彈出膛的聲音不斷響起，彈殼掉在地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你自知不可能全部避開，只能盡量向旁邊撲去。子彈射入血肉的悶響與疼痛不斷傳來，你本想數數自己的兩條腿和腹部一共挨了多少顆子彈，但你已經來不及多想了——
加西亞的子彈打穿了你腳下本就被雨水泡得松軟的土地。你之前一動不動地站在上面還好，但是經過剛才一通折騰，這塊土地已經徹底報廢，再也承受不得半點重量了。你向旁邊撲去時本準備用手臂著地，可在落地的一瞬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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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了，連續幾晚闖進醫務室的犯人。”
“……？！貝拉米？你不是睡著了嗎，我在外面確認了好幾遍才進來，你……你在裝睡？”
“噓，小聲點。外面有人執勤，如果被發現，你就又要被趕走了。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我想你應該和我一樣珍惜這次機會吧？”
“……我來給你送這幾天的筆記。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這就走，你趕緊休息吧，就當我沒來過。”
“誰說我不想見你？這些天我最想見的就是你了。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吧，好歹我們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你該不會狠心到拒絕朋友的邀請吧？”
“貝拉米，你需要休息，而且萬一我被發現了……你又會因為我而受到波及。”
“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難道忍心拒絕一個臥病在床的老朋友嗎？我知道你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你就答應我吧。”
“……好，但是如果你累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立刻離開。”
……
“原來這幾天已經開始準備意識鏈接的配適了啊，按這個進度，月底應該就能正式投入訓練了。你已經進過艙體了嗎？感覺怎麽樣，測試結果怎麽說？”
“配適度很好，進入艙體……感覺像在做夢一樣，醒來也沒什麽排斥反應。對比其他人，測試結果算是好的。”
“其他人是什麽反應？最近醫務室擡進來幾個，該不會是從艙體裏擡出來的吧？我看他們臉色都不怎麽樣。”
“應該是。班裏不少人從艙體出來後發生了嘔吐和暈眩，少數幾個直接失去了意識。應該只是初期不適應，慢慢來就好了。”
“還有其他反應嗎？”
“其他？你是說加西亞嗎，她做得很好，只是有幾次暈眩。”
“不，我是說你。你這次又做得這麽出色，老師和教官是怎麽說的？其他學員一定也很羨慕你吧。”
“……”
……
“原來如此。不用在意他們的看法，不要被他們影響，畢業之後，一切自然就會見分曉。”
“……可是你之所以躺在醫務室不能去上課，確實有我的原因。我一直都很愧疚，如果當時我及時推開你就好了。”
“我沒有怪你，■■■■■。事件的受害人都沒說什麽，那些旁觀者有什麽資格發表評論。你確實刺傷了我，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刀劍無眼，對嗎？我原諒你，別自責了。”
“可是那天我記得……”
“我知道最近有傳言說你是故意的，但那都是謠傳，我不會相信。你的刀確實損傷了我的神經，但那不是你的本意，對嗎？別被流言蜚語影響。”
“不是這樣的！貝拉米，我當時真的記得……我……”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我很抱歉，貝拉米，還有……謝謝你沒有怪我。”
……
“放棄格鬥測試？可這是總評的一部分，放棄這部分得分，你的總評怎麽辦？而且格鬥術不是你的強項嗎，你知道的，高層一直很欣賞你的格鬥能力。”
“沒關系，我會用其他項目的成績彌補這一欄的空缺，還請您批準我的申請。”
“學員■■■■■，我有必要提醒你，雖然你的戰力綜合系數居於首位，但其他人各項成績也不差。你一直是高層重點關註的對象，這次學期總評，學校希望你能重視。你的格鬥課程非常出色，教官給你打了幾乎滿分，唯一能和你在這方面競爭的貝拉米也放棄了測試資格，這對你來說是天大的機會，學校希望你能為了自己今後的發展多加考慮。”
“……長官，您和其他高層都認為貝拉米和我同是競爭第一的熱門人選嗎？”
“你和貝拉米的各項成績都十分出色，堪稱天才，我們十分慶幸能發現你們這兩個好苗子。當然，說實話，你的格鬥能力要比貝拉米優秀一些。”
“那麽，您和其他高層也認為貝拉米的棄權……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機會嗎？”
“確實是個機會，但其實和‘天’沒什麽關系。這件事更多在於‘人為’，對嗎，學員■■■■■？”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學校有意推薦你成為首席。作為你的老師，我也對你寄予厚望。我們都在幫助你，■■■■■，就算是為了你自己，你也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嗎？”
“……是，長官。”
“很好，那我就幫你把格鬥測試報上去了。申請武器還是你最擅長的軍刀，沒問題吧？打起精神，去拿個滿分回來。”
“請等一下，長官，這次我想換一種武器。”
“為什麽？雖然其他武器你也用得不錯，但軍刀是你最熟悉的，你以前的格鬥訓練不都是用軍刀嗎？我可警告你啊，別拿總評開玩笑。”
“槍械我也很擅長。請您相信我，長官，就算不用軍刀……我也可以取回勝利。”
……
1.
雨勢依舊很大，絲毫沒有要減小的趨勢。超量的雨水將土壤浸透，踩在上面有種踩進沼澤的錯覺。
泥水已經漫到了你的腳面，並且你感覺自己依舊在下陷。這種感覺十分難受，仿佛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吞噬，只要一張嘴呼救，骯臟的爛泥就會和渾濁的泥湯一起灌進嘴裏。按理說你應該立刻走到安全的地方，但你沒有這麽做。
反正已經深陷其中了，與其思考怎麽脫身，不如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
承重墻在避難所的邊緣，外面就是傾盆的暴雨。你一直站在承重墻後面，冰冷的雨水無時無刻不被風吹到你的襯衫上，你的後背早就濕透了。失血過多再加上長時間暴露於低溫之中，你的嘴唇已經被凍得沒有了血色，下肢和肩膀越來越麻木，你甚至害怕自己會像一具雕像一樣倒在地上。
七實跑回來時就想站到你身邊，但卻被你不著痕跡地推到了斜前方。
就算構造體不會因為被雨水打濕而進水報廢，你也不願意讓七實站在雨裏。讓一個心理年齡十四歲、身高剛到你胸口並且擁有可愛笑容的女孩陪你一起淋雨這種事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做不出來。
庫洛姆、神威和加西亞站在你對面二十米開外的位置。在這個並不是十分寬闊的避難所裏，他們的位置已經算是位於正中了，不管是什麽方向什麽力道的風都無法把雨水吹到他們身上。他們渾身的幹燥整潔與你渾身濕漉漉的狼狽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你將視線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如果是以往，神威一定會跑過來問你這是不是什麽淋雨挑戰，然後沖進雨裏跑幾圈向你宣告他的挑戰成功；庫洛姆則會立刻把你拉到既淋不到雨又十分溫暖的地方，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你人類淋雨可能導致的種種後果。
可惜，那些行為都是專屬於灰鴉小隊指揮官的，留給通緝犯JA-02的只有大劍和鐮刀的混合超度。
你在心裏嘆息一聲，然後在對面三人的註視下給□□換了新的彈匣，借機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你輕輕呼出一口氣，就在剛才，你已經換上了最後一只彈匣。
現在的情況對你十分不利。至於具體有多不利，如果你現在的情況被其他指揮官當作案例分析，那麽不用想都知道，九成指揮官都會建議你直接投降。
神威在剛才的戰鬥中損失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體力，相比之下，七實只損失了大概四分之一的體力。而且神威的戰意非常低，就算現在庫洛姆來了，神威看起來也還是有些魂不守舍——拜你的迎面一槍和那句“鎮壓他”所賜。卡穆直到現在都沒有上線，你基本上可以確定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神威和卡穆不會對你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盡管如此，你依舊從對面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庫洛姆。
準確地說，是目睹了你下令攻擊神威的庫洛姆。
庫洛姆帶給你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你甚至感覺到了隱隱的窒息感。
盡管庫洛姆現在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距離你二十米開外的位置，就算他突然沖過來，你也有足夠的時間給他迎面來上幾槍，然後躲到承重墻後面，等他沖過來的時候再放幾次冷槍，但你依然有一種脖子周圍陣陣發涼的感覺。
雖然剛才庫洛姆說是來奉命緝拿目標的，但你毫不懷疑他只要一有機會，就會用那把巨大的鐮刀割掉你的腦袋。
這麽說可能有些不恰當，但比起現在的庫洛姆，你更願意出去打打武藏玖型和吊人。這種情況下如果派七實出去迎戰庫洛姆，那基本上等同於放棄七實讓她去殿後，你絕對不會這麽做。你雖然是通緝犯，但你還沒有泯滅人性到這個地步。
你慢慢舉起了槍，向庫洛姆問道：“你也是來帶我回去的？”
“是。”庫洛姆說。
“看來你不知道我剛才對神威說了什麽。”你一邊說話一邊註意庫洛姆的表情，但很不幸，你唯一的一只眼睛已經看不到那麽遠的距離了，於是你只好露出一個毫無誠意的笑容來掩飾這份尷尬，“我不會和任何人回去。想帶走我也行，除非用硬手段，但是……”
“但是七實不會讓我這麽做，對嗎。”庫洛姆適時地打斷並且接過了你的話。
你的臉色隨即黑了下去。
從相識到現在，你從未見過庫洛姆打斷別人說話。就算是面對磕磕巴巴面紅耳赤地向他詢問識別碼的年輕姑娘，他也能富有修養地聽對方說完，然後彬彬有禮地拒絕人家。你想不到能支撐他打斷別人說話的理由，此時你的大腦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他生氣了，非常非常生氣，所以不準備聽你繼續廢話。
也對，如果你看到有人下令攻擊灰鴉小隊，你也會非常生氣，並且你不會像庫洛姆這麽沈得住氣，你會直接給那個人的腦門來上一槍。
“看來你都聽到了。”你對庫洛姆說。你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臨近崩潰，所以你必須更加準確地控制語氣，絕對不能讓對面三人聽出不對勁，“你既然叫我JA-02，那就應該已經做好選擇了。怎麽，還不動手制服我嗎？”
如何激怒庫洛姆？當著他的面欺負他的隊員。這你當然知道。
你曾和突擊鷹小隊簽訂臨時合作協議，在無數次的共同作戰中，你早就摸清了庫洛姆的軟肋：作為隊長，他十分珍惜隊員，甚至可以為了隊員反駁上司，這也正是你敬重他的理由之一。
明知庫洛姆就在附近，你還故意在他快要趕到的時候用“鎮壓他”這三個字來下令攻擊神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做法無異於自尋死路，但你還是這麽做了。
你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激怒庫洛姆。
這起事件從頭到尾都發生得莫名其妙，就連你這個當事人都給不出定論。你現在的情報嚴重不足，站在你這邊的也只有七實一個，可七實只能為你提供安全保障，在制定戰術和逃跑路線上，你始終都是孤立無援。因此你只能相信自己的計劃，在無法從外界獲得任何幫助的情況下，你只能孤註一擲。
事實上，自從離開空中花園，你就在心裏擬定了好幾種計劃，可現實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將你的計劃打亂，逼得你不得不臨時改變方案。神威的出現其實對你的計劃並沒有多大影響，剛才的戰況很明顯是七實占據上風。但是當你意識到自己無法在庫洛姆趕到前結束戰鬥並且脫身時，你立刻改變了計劃：
庫洛姆向來心思縝密，你沒把握騙過他，所以你必須盡你所能地激怒他，並且寄希望於他能被怒火暫時壓過理智。
你必須趕在庫洛姆意識到你的真正想法並且說出來之前堵上他的嘴。你需要確保你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為此你不惜一切。
……就算讓這些曾經和你並肩作戰的構造體一一失望，甚至與你刀劍相向也無所謂。
“……”
面對虛弱到連說話的聲音都開始發抖的你，庫洛姆選擇了以沈默作為回答。他站在原地似乎正思考著什麽。盡管七實時不時地蹦到你的面前，但他的視線裏一直都只有你。
同時，你也在盯著庫洛姆。
庫洛姆不是善於隱藏和偽裝自己的人，所以你敢肯定現在他的眼睛一定已經出賣了他並且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感情。可你現在看不清他的眼睛，你甚至連站在他旁邊的加西亞是不是還掛著那嘲諷的笑容都看不清。
必須主動出擊，你想。
庫洛姆和神威不同，同樣是面對你的沈默，神威選擇的是用和以前一樣的語氣開口勸你回去，這樣做的後果是他現在被你打懵了；而庫洛姆則選擇了以沈默應對沈默，他也許已經掃描出你現在視力嚴重受損的身體狀況了，他知道你現在表面上裝得有多鎮定，實際上心裏就有多慌，所以他選擇用沈默應對你，好讓你看清局勢，然後自己主動投降，交代……
……不，不對。
不對勁，有哪裏出了問題。
庫洛姆的反應不對勁。
你慢慢擡起手臂，依靠模糊的視線將槍口對準了庫洛姆。你不知道自己瞄準的是他的頭部還是胸口，畢竟現在他在你眼中只是一塊模糊的白色。
庫洛姆對待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絕對不亞於你，甚至可以說是在你之上。你的逮捕令是九小時前發布的，但在那之前呢？庫洛姆是否在那之前還收到了其他命令？你不知道空中花園到底在搞什麽名堂，你只知道兩件事：一是庫洛姆的反應有問題，二是庫洛姆作為突擊鷹的隊長擁有部分高級權限，而這部分權限在特殊情況下高於你的指揮官權限。
你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兩件事都說明，你那點所剩無幾的腦細胞又不得不轉動起來了。
你在學校時雖然一門心思撲在學習和訓練上，但你也聽說過那位宛如傳說般善於創造奇跡的學長的名字——此處奇跡特指績點，由那位學長創下的猶如鬼神般接近滿值的績點曾經一度是你奮鬥並想要超越的目標。
那位學長的資料在學校裏屬於秘密檔案，普通學員無權查閱，所以你在連續兩年獲得學期總評第一之後，動用唯一能對你開放的那點權限調查了當年的總評成績。
傳說不愧是傳說。那位學長在作戰方案的制定方面實在是太優秀了，那份答卷從頭到尾都無比縝密，處處都透露著嚴謹，將作戰中可能出現的每一點損失、每一種可能都計算了進去，就算被寫進教材當成案例都沒有問題——雖然那份答卷上的試題比起作戰方案更像是間諜工作中的情報交換。
當時的你心高氣傲，但你就算吹毛求疵也從中找不到半點破綻。哪怕是幾年後畢了業，你也還是無法做出比那份答卷更加完美的方案。
而那位學長就是現在的庫洛姆。
雖然過程中經歷了許多異變，但能力不會騙人。那份強大到令人感到恐懼的謀無遺策和深謀遠慮被庫洛姆沿用至今，並且或許是長時間擔任隊長的緣故，他變得更加理智、冷靜、善於分析。如果是現在的庫洛姆，一定可以寫出比當年那份答卷還要令你感到震撼的內容。
庫洛姆，這樣一位優秀的前輩、你曾經當作奮鬥目標的前輩，現在就站在你面前。
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思考，他所做的一切必定都有理由。他不是一般的敵人，這就意味著你絕不能用一般手段去對付他。
想到這裏，你的大腦迅速冷靜下來，臨近崩潰的精神似乎也終於歸於穩定。你終於可以正常地、冷靜地、有邏輯地思考了。
庫洛姆的反常在於他打斷你說話的舉動和大段大段詭異的沈默。如果他真的氣憤於你竟會下令攻擊神威，以你對他的了解，他應該會冷靜地質問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出種種反常的舉動。同時，如果他不僅是氣憤於你對神威下手，還氣憤於你刺殺了哈桑議長，那麽他的舉動應該會是……
如果庫洛姆氣憤於你刺殺了哈桑議長，他會怎麽做？
你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是啊，如果庫洛姆看到逮捕令後氣憤於……
等等，氣憤？
庫洛姆會因此而感到氣憤嗎？他難道不應該像渡邊和神威一樣先質問你這封逮捕令的真假，然後再做出決定嗎？就連渡邊那樣閱歷豐富的人都選擇了安撫你和引導你進行回憶，庫洛姆沒理由略過這一步。
你皺皺眉，槍口試著瞄準庫洛姆的眉心。
渡邊和神威的反應都和你計劃中的一樣，但是唯獨庫洛姆出了問題。他一上來就叫你JA-02，那語氣十分篤定，就好像他親眼目睹了你刺殺哈桑議長一樣。他的表現太果斷了，簡直像是那些普通的沒有智能的機械體：他似乎在沒見到你之前就將你判斷為了敵人，然後一見面就準備執行逮捕命令。可是為什麽？他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
……
親眼看到了你刺殺議長的現場？
……不會吧？應該不會吧？當時的監控不是已經都被黑掉了嗎，而且你在走廊上也沒有看到庫洛姆，你確定當時的走廊上連半個人都沒有。但是加西亞說過，議長辦公室有另外一套監控系統，萬一庫洛姆動用高級權限調查了當時的監控，那他不就正好看到……
……
等等，當時的走廊上半個人都沒有？
你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不，比起忽然想到，那感覺更像是更加確定了什麽。那想法其實早就在你的心裏紮根了，它產生得很早，甚至在這次叛逃之前，你就已經產生了這個想法，你只是缺少證據，所以無法證明這個想法是否正確，自然也就不敢放手去投入實踐。而現在正是這個想法得到印證的時候，你必須……
“噗！咳咳——”
你的大腦越轉越快，就在你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即將燒起來的時候，一陣劇烈的嘔吐感突然從胃裏直沖胸口。你下意識地捂住嘴，但深色的血液依舊從你口中湧出。喉嚨裏傳來異樣的粘稠感，你低下頭咳嗽幾聲，不斷有深色的血液濺到地上。
你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帕彌什病毒？可你一直都嚴格掐算時間註射血清，怎麽會感染病毒？總不會是研發部的血清註水了吧？
但是不得不說，這口血吐出來之後感覺舒服多了。雖然全身發熱的酸痛感和傷口的麻痹感依舊存在，但堵在你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消失了。之前所有的那些疑問雖然沒有全部解決，但至少此時，你已經看清了一小部分的事實。
“信任”。
你信任庫洛姆嗎？
你是否認為現在的你值得庫洛姆信任？
……
你再次變更了計劃，並且在心裏做出了選擇。
餘光瞥到對面的庫洛姆和神威有了動作，似乎是想要接近。你眼疾手快，立刻一槍打在他倆面前的地面上，雖然距離出現了偏差，但總算是制止了他們的移動。你舉著槍，另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滿嘴的鮮血，然後拿出最後一支血清給自己打了進去。
就這麽做吧。你輕輕揚起嘴角。早就沒什麽計劃可言了，計劃趕不上變化，不是嗎？
“指揮官，跟我們回去吧！你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看到你突然開始不斷地吐血，神威語氣焦急得仿佛隨時能哭出來，“再拖下去，就算是醫療隊也無力回天了。指揮官，我不想你出事。”
你兩只手舉著槍，槍口移動，瞄準了神威和庫洛姆。你沒有立刻回答，剛咳出了那麽多血，你知道自己現在的嗓音一定非常沙啞。你吞咽口水潤了潤嗓子，然後說道：“你從哪裏看出的無力回天？我帶的血清足夠用了。”
“據研發部匯報，失竊的血清只有五支。從灰鴉小隊抵達地球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個小時，根據時間推算，剛才那是最後一支血清。”庫洛姆語氣冷靜，哪怕是被你的槍口指著，他也沒有露出半點情緒的波動，“JA-02，你已經沒有任何補給，拖延時間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你冷笑一聲，“那我也不回去。才十個小時就被抓回去，這也太丟人了。”
神威一楞，“指揮官，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不肯回去的原因嗎？這好歹是一次叛逃，如果只逃了十個小時就被抓回去，我豈不是成了史上最丟人的逃犯？”你側頭吐出一口黑血，然後迅速平移槍口，毫不遲疑地一槍打在加西亞面前的地面上，“離那把槍遠點，加西亞，當心我打爆你的腦袋。”
“指揮官……”神威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你，他不理解為什麽你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一樣，“你怎麽了，你在說什麽啊？”
你露出一個充滿反派感的笑容，“神威，你真該向你的隊長多學學。十個小時，他算得多準啊，不是嗎？”
神威還想說些什麽，但庫洛姆制止了他。庫洛姆向前邁了一步，縮短距離的同時也將神威擋在身後，他直視你的槍口，似乎篤定了你不會開槍。
“我原本對這起事件保持懷疑，直到我調取了議長辦公室的錄像。在錄像裏，我看到你沖進議長的辦公室，一番爭吵之後，你將刀捅進了議長的胸口，然後倉皇逃離。”庫洛姆緩步向前行進，他直接忽視了黑洞洞的槍口，雙眼一直鎖定在你臉上。
你手指輕輕壓住扳機，語氣略帶威脅地說道：“你可以用鐮刀擋子彈嗎？如果不能，你最好現在就閉上嘴。雖然你是裝甲型，但子彈不長眼，萬一我手抖了呢。”
“指揮官……”神威依舊滿臉驚訝地看著你，但在他看到你的槍口的時候，那迎面一槍似乎又在眼前回放。他立刻看向庫洛姆，“隊長，你別過去！”
“不用擔心。”庫洛姆似乎是在安慰神威，可他雙眼依舊盯著你，他繼續向你走近，而你也依舊只是瞄準，並沒有開槍的意思。
“十分鐘後，你再次返回現場，你的身上多了一個腰包。你把自己偽裝成第一發現人。在發現議長被刺之後，你沒有呼救，而是跑出了辦公室，然後與灰鴉小隊一起前往地球。在那之後，空中花園就向所有部隊發布了逮捕令。”庫洛姆說，“包括突擊鷹，也包括灰鴉。”
“還有夜梟小隊。可惜他們剛才已經團滅了，真希望他們在出發前備份了意識。”你視線飛快地瞥向庫洛姆身後的加西亞，“現在他們只剩一個光桿司令。”
“你騙灰鴉小隊說腰包裏是子彈，但實際上裏面裝的是你從研發部偷來的血清。”庫洛姆沒有理會你充滿惡意的語言，他已經將你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半，可他依舊沒有停下。他繼續向你接近，並且依舊盯著你的眼睛。
“看來這些都是第一手消息，是他們從通訊裝置裏告訴你的？”你用槍口指了指庫洛姆耳邊的通訊裝置，嘲諷地笑了笑說道：“真方便，不是嗎？如果能安裝即時影像傳回功能就更好了，他們還能看到你手刃我的現場。”
“我會向研發部轉達這個建議。”庫洛姆語氣很正經，看起來他又像以前一樣把你的信口胡說當真了。
此時庫洛姆與你之間的距離只剩五米左右。他再次擡起腳向前邁，然後……
砰！
你果斷地扣動了扳機。子彈從庫洛姆耳邊飛過，打在不遠處的金屬柱子上，在金屬表面打出一個小小的凹槽。
又來！又是迎面一槍！
神威面色一沈，他雙手握住大劍隨時準備沖上去。看到庫洛姆不為所動的樣子，神威焦急地喊了一聲：“隊長！”
“別擔心。”庫洛姆依舊是嘴上說著安慰神威的話，眼睛卻盯著你。可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打量你，那種視線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審視”和“掃描”。
“註意距離，庫洛姆。”你視線飛快地掃向庫洛姆的腳下，“你離得太近了。”
庫洛姆停下了腳步。以你們現在的距離，哪怕你的左眼已經開始由於酸痛而流出眼淚，你也可以看清庫洛姆的表情了。你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然後突然笑了出來。
嚴肅、一本正經、面無表情。你早該知道庫洛姆會是這個表情。他以往不是感情挺豐富的嗎？出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時他的演技優秀得像是個專業演員，可為什麽現在在你面前就只剩下了嚴肅這麽一個表情？
“如果我現在開槍，並且讓七實牽制你，你一定躲不開。”你將槍口移向庫洛姆的胸口，“不怕循環液染紅你的衣服嗎？白色被染臟還挺可惜的。”
“我此行是為了完成任務，將你帶回空中花園。”
庫洛姆依舊停在原地，但他現在已經離你很近了，如果他伸直手臂揮舞鐮刀，你甚至有可能被他勾過去。他所站的位置位於你與神威和加西亞視線的正中，他站在那裏，你看不到神威和加西亞，加西亞和神威也看不到你。
你挑眉看著庫洛姆，安心等待他的下文。
庫洛姆看著你，他短暫地閉了閉眼，然後說道：
“在其位，謀其職。我會盡我所能……JA-02。”
砰！
“七實！”
“來啦~這次是小鷹的隊長呀！”
庫洛姆和你幾乎是同時進入了戰鬥狀態。在他語落的那一刻，你就立刻向他扣動了扳機，並且迅速呼喚了七實。七實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沒有等你下達命令，在你的子彈射出槍膛的那一瞬間，七實就拎起電鋸沖了出去。
庫洛姆毫不意外地用鐮刀擋住了子彈。盡管是在這麽近的距離內正面接住一顆射速極高的子彈，但庫洛姆沒有被逼退半步。他順勢後撤一步向上挑起鐮刀，奇美拉-逆斷從他的頭頂上砸下，他輕而易舉地擋住了七實的進攻。緊接著庫洛姆舞動鐮刀，眨眼間將七實和她的電鋸一起從你身邊勾走。
庫洛姆和七實先後從視線中遠離，你借此機會迅速移動槍口對準了二十米開外的加西亞……
不！不是二十米，是十米！
註意到目標位置的變化，你的手指迅速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槍聲瞬間響起，但你的手指卻停留在了扳機前。
不是你開的槍，你沒來得及扣動扳機。
“……”
加西亞率先開槍了。她趁著庫洛姆擋住你視線的機會，迅速撿起槍走到了十米遠的位置——她右手受損，在只能使用左手的情況下，她必須縮短距離來保證命中率。加西亞沒有借機取你性命，空中花園需要活口，她只是瞄準了你的手腕。
“唔——！”
一道血光劃過，你的左手傳來骨骼碎裂般的痛苦。槍被打飛後遠遠地落在地上，你知道現在已經沒有機會撲過去拿槍再次進行攻擊了，在撲過去拿槍的這段距離中，加西亞足夠把半只彈匣裏的子彈都打進你的心臟。
可盡管如此，你依舊不打算放棄。
加西亞失控般地笑了起來，一擊得手的她心情十分愉悅。在看到你發出一聲哀鳴，痛苦地捂著手腕跪下去之後，這種愉悅的心情更是迅速膨脹，以至於她忘了隨時保持警惕——她的對手不是普通的人類指揮官，而是曾經在格鬥課上只用一把軍刀就撂倒了多名教官的當屆首席。
渡邊給你的那把軍刀一直都收在你左側腰間的刀套裏。你捂著手腕跪下去，正好掩飾了打開刀套的動作。雖然你一直認為軍刀更適合被拿在手裏正面作戰，但你現在的體能絕對做不到在加西亞察覺之前爆發跑出去十米。你借著膝蓋向前跪下去的動作，右手臂像鞭子一樣猛地甩了出去！
那把軍刀像黑色的閃電一樣，剎那間封鎖住了加西亞所有的笑聲！
得手了嗎？！
你擡頭朝加西亞看過去，但令你感到失望的是，你的飛刀並沒有刺中加西亞的胸口。在危難關頭，加西亞猛地向旁邊側身，才堪堪躲過了你的飛刀，可她胸前的那枚徽章卻被飛刀帶了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露出裏面黑色的電子零件，一點紅光從那塊小小的零件慢慢消失。
加西亞反應迅速，她惱羞成怒地朝你看過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握著槍，雖然依舊是左手，但現在你們之間的距離足夠加西亞在你的腦門上開個血窟窿。
“死吧！”
加西亞失控地大喊著，她的手指像痙攣一樣反覆扣動扳機，子彈出膛的聲音不斷響起，彈殼掉在地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你自知不可能全部避開，只能盡量向旁邊撲去。子彈射入血肉的悶響與疼痛不斷傳來，你本想數數自己的兩條腿和腹部一共挨了多少顆子彈，但你已經來不及多想了——
加西亞的子彈打穿了你腳下本就被雨水泡得松軟的土地。你之前一動不動地站在上面還好，但是經過剛才一通折騰，這塊土地已經徹底報廢，再也承受不得半點重量了。你向旁邊撲去時本準備用手臂著地，可在落地的一瞬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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